穆勒逼近川普
上星期五重磅消息:才被弗吉尼亞東區聯邦法庭判決8項重罪的 川普競選經理馬納福特(paul manafort) ,在即將開始的另外一次在DC法庭審判前,已經與特別檢察官穆勒達成認罪協議,並且簽下了與檢察官合作的協議書。這件事告訴我們:特別檢察官穆勒的調查正逼近川普,我們在不久的將來,將會目睹美國歷史上司法權與總統行政權史無前例的一次大對決。
川普的戰略顧問班農說過: 川普做出的最愚蠢的決定就是解僱聯邦調查局局長科米。
川普天真以為只要解僱了科米,聯邦調查局對他的競選團隊的通俄門的調查就會終止。剛剛解僱科米後,他在白宮會見俄羅斯外交部長時帶着輕鬆的心情這樣說過: 剛把科米這個死硬的蠢貨開除掉,通俄門調查帶來的壓力終於減輕。可沒有想到正是因為他解僱科米,導致了美國司法權更大的反彈:他提名任命並且稱讚有加的司法部副部長共和黨人Rod Rosenstein, 馬上任命小布希時代任職的聯邦調查局長同為共和黨人的穆勒為特別檢察官接管通俄門的調查,通俄門的調查上升到了美國現有司法體制下最高最嚴重的層次,通俄門調查給他帶來的壓力非但沒有減輕反而更大,這是他始料未及的。
穆勒的調查到目前有1年4個月。從這1年4個月的調查過程看,這個調查有如下特點:
1。 先國外後國內
俄羅斯普京政府通過網絡社交媒體在2016年美國大選期間干預美國大選,企圖讓川普當選,這是美國情報界一致的共識。這個共識也得到美國國會參眾兩院兩黨大多數議員的認可。
特別檢察官穆勒團隊被授權的主要任務是調查川普競選團隊是否在俄羅斯干預美國大選的過程中與俄羅斯有勾結。雖然美國情報界已經有確鑿證據證實俄羅斯干預美國2016年大選試圖讓川普當選是毫無爭議的事,但要把這些情報轉化為法律證據需要穆勒團隊的進一步工作。情報證據不等於法律證據,法律證據要能夠經受法庭的檢驗,因此法律證據應該比情報證據更具體更詳盡更堅固。
任何勾結的事總是牽涉到兩頭,先把國外俄羅斯那頭搞定做實非常必要。沒有俄羅斯那頭搞定,,國內川普競選團隊這頭的調查和起訴都會落空。穆勒團隊經過調查先後起訴了利用美國社交媒體發動了範圍廣泛的干預美國大選的輿論宣傳的13個俄羅斯人和3家俄羅斯公司,另外還有參與了竊取民主黨競選總部電子郵件駭客行動的12個俄羅斯軍事情報人員,這就為美國國內的調查和將來可能的起訴鋪墊下一個堅實的基礎。
對俄羅斯那頭的調查主要依靠網絡偵測追蹤。美國掌握的網絡偵測追蹤技術應該世界第一。記得前幾年美國司法部起訴中國軍方網絡部隊入侵美國大企業竊取商業機密的案子。那個案子也是做的非常細緻,連入侵者的姓名照片身份證複印件和其工作的位於上海某地的大樓地址都統統列出。這次特別檢察官起訴俄羅斯人和公司的有關證據,也同樣非常具體詳盡。
現在就看在美國國內這頭,是否可以找到川普競選班子以及他的盟友與俄羅斯勾結配合的證據。如果找到確鑿證據,比如:川普競選團隊與俄羅斯方面在川普大廈的那次會面有我們不知道的信息交流。比如: 俄羅斯軍情人員闖入民主黨競選總部竊取有關郵件時,川普競選陣營事先知情,事後曾幫助俄羅斯方面從成千上萬的郵件中挑選出對希拉里競選最有殺傷力的內容。比如:俄羅斯方面曾得到川普陣營的指點,在那個關鍵時間點上通過維基解密公布竊取的民主黨郵件。比如:俄羅斯方面曾得到川普陣營的幫助,在通過美國社交媒體發動的支持川普攻擊希拉里的網絡輿論宣傳戰時,才會那樣非常有針對性,主要對準幾個搖擺州。有專家評論說:這樣精準的攻擊方向選擇沒有對美國總統競選制度和選情的深入理解很難做到。
如果找到有關這些方面的證據, 川普競選陣營中牽涉其中的有關人員的通俄罪名就會被做實被起訴。當然也可能找不到有力證據,2016年俄羅斯對美國大選的干預不過是單方面行動,這種可能性不能完全排除。從川普競選經理馬納福特上一次弗吉尼亞的庭審我們就已經知道,有罪還是無罪,不是特別檢察官說了算,而是陪審團說了算。沒有確診的證據,陪審團那裡只要有一個人不同意,就不會通過,穆勒如果拿不到確鑿證據,不會冒然就以通俄罪名起訴任何人,這點應該相信。
2。 先易後難
穆勒被授權進行的調查有兩大任務,一是2016年大選中川普競選團隊有無與俄羅斯勾結的問題,二是由這個調查中產生出來的任何問題。
從目前調查的進程看,從調查中產生出來的問題有阻礙司法的問題,稅務欺詐問題,銀行欺詐問題,FBRA 申報問題,外國代理人註冊登記問題,對調查人員撒謊的問題,還有違反競選資金法的聯邦重罪問題等等,不一而足。這些問題都是國內問題,是document 的問題,牽涉到國內的document 的證據比較好找。因為這些證據比較容易找到,由調查中產生出來的這些問題牽涉到的涉嫌犯罪,也就可以比較早在法庭發動起訴或者逼迫嫌犯認罪。
而難度最大的問題還是穆勒要完成的第一個任務:川普團隊與俄羅斯勾結的問題。
這個問題的難度有兩點:一是勾結的問題必須從勾結雙方去調查收集材料。如果勾結雙方都是美國國內的人和組織,檢察官就可以從勾結的兩個方向通過執法行動去尋找證據材料,這方找不到,那方就有可能找到。但這裡勾結中有一方則是檢察官執法權之外居住於外國的外國人,尋找雙方勾結證據只有國內一個方向可以通過執法權去尋找,這就大大增加了調查的難度。
二是勾結問題的調查必須尋找出證據證明嫌犯有主觀勾結的犯意,是有目的有計划去做的事,而這也是非常難的事。
證據足夠的就先起訴,證據不足還需要花費時間去追蹤的就會在後面一些時間去做結論,這太正常了。這也就是目前起訴的案子與通俄門還沒有什麼關係的原因。
3。 先外圍後中心
戰場上在面對圍困之敵時,軍事戰術上有兩種戰法:一是捨棄外圍,直取中心,也就是所謂的斬首行動。二是先掃清外圍,最後再取中心。穆勒團隊的司法調查戰法是第二種,先外圍後中心,(或者說從下而上),這個外圍這個下就是川普競選團隊中的各級官員和親信顧問,這個中心這個上就是具有美國總統之尊的川普。
這樣的調查方法其實也是水門事件特別檢察官和伊朗門事件特別檢察官所使用過的方法。為什麼會這樣? 這裡有對總統的尊重問題。不能一開始就就動總統,只有有了足夠的證據後,才可以對準總統。另外這也是一個難易的問題。動下層外圍人員比較容易,到了調查目標直接瞄準總統時,難度會增大,總統不是一般人,他有很多獨享的權力,比如Executive privilege,parden power,以及直接解僱司法部長聯邦調查局長等 權力。如果總統應用這些權力對抗調查,就會大大增加調查難度。
川普從上台開始就一直被這個問題困惑,“我是不是在被FBI調查對象?”。據柯米回憶,川普就此問題問他不止一次。川普在解僱柯米的信中也提到:“謝謝你告訴我,我沒有在被FBI調查。”
被捲入FBI調查的人,從FBI的角度看,可能有三類人:證人(witeness) ,相關人 (subject), 目標(target). 三類人,按照涉案的嚴重程度或者說可能捲入犯罪的程度,從證人(witeness) 到相關人(subject),再到目標(target)依次遞增。到了目標(target)這個等級時,基本上就是FB確定要起訴的對象了。隨着調查的深入,調查中的這三種身份有可能會相互轉化,比如證人變成相關人,相關人會變成調查目標。據媒體報道,去年三月FBI就已經告訴川普他是FBI 調查的相關人。他這個相關人隨着調查的深入最後變成調查目標的可能性非常高。他是川普競選的中心人物。對川普競選的調查不可避免的會把他捲入進去。
上世紀70年代水門事件時,特別檢察官的調查人員在進行調查時,一直高度注意一個問題:總統對水門事件是否知情?最後沒有發現任何證據顯示尼克松參與或者知情水門事件,所以水門事件中從總統方面來說主要的罪名是阻礙司法而非水門事件本身。
上世紀80年代伊朗門事件時,特別檢察官的調查也圍繞着里根總統是否參與和知情的問題花了不少力氣。里根還為此對檢察官的問詢做了書面答覆。最後沒有發現任何總統參與其中或者知情的證據。所以伊朗門事件只是起訴了白宮國安會一干人,總統沒有被捲入其中。
當今穆勒團隊對川普競選團隊是否與俄羅斯勾結的調查,如果發現有人與俄羅斯有勾結和相互配合,當然也會關注川普競選的中心人物川普本人是否參與知情的問題。只有要足夠的證據,川普就有可能被穆勒的調查團隊從調查的相關人(subject)轉換為調查的目標(target).
最先認罪並且與檢察官合作的是比較外圍低層級的人物 。第一個是川普競選外交政策助手George Papadopoulos,接下來認罪的是比較靠近中心層次較高的川普國家安全顧問Michael Flynn, 再以後是川普競選副經理Rick Gates,Rick Gates 的認罪和與檢察官的合作,導致了川普競選經理馬納福特的被起訴和成功的判決,然後馬納福特也認罪和與檢察官的合作,再加上川普私人律師Michael Cohen 的認罪和與檢察官的合作,穆勒的調查就這樣越來越靠近川普。
以上這幾個認罪的川普競選團隊成員,除了認罪外,還與特別檢察官簽下對調查給予充分合作的協議書。這就表明,他們的認罪不是調查的結束而是調查的進一步深入,調查還有着比他們更大的目標,這個目標自然就是川普。有專家分析說,這是FBI調查有組織犯罪團伙時的常用方法:從下到上,一步一步順着組織內部的指揮權力鏈條(chain of command)往上走,儘可能爭取所有其他同夥的認罪和最大限度的合作,主要的打擊方向對準鏈條頂端的大老闆.
穆勒的調查就是這樣從國外到國內,從易到難,從外圍到中心(從下到上),一步一步逼近了具有總統之尊的川普。
4。低調專業高成效
穆勒團隊的調查工作另外還有這樣一些特點:低調、專業、高成效。
儘管川普及其盟友大肆攻擊穆勒調查為非法,是“witch hunt”,穆勒團隊毫不理睬,完全不回應任何攻擊,表現非常專業,一年多的調查就如同鴨子划水,上面毫不聲張,絕不泄露絲毫的調查內容,但下面非常使勁,動作頻頻, 他們完全是用證據說話,用一個又一個的起訴認罪來回答對他們的攻擊。
穆勒的調查才進行了一年多時間,但已經起訴了33個個人,其中有6個美國人,26個俄羅斯人,和一個荷蘭人,另外還有3家俄羅斯公司。6個美國人中有4個是川普競選團隊中的重要人物,而且都已經認罪並且開始與檢察官合作。
下圖顯示自1973年以來,美國司法曾經對6個總統及其周圍人啟動過特別檢察官調查。就歷次特別檢察官調查第一年的起訴和認罪數量來說,穆勒的調查與水門事件的調查相當,超過了所有其它的調查。
在George Papadopoulos被法庭宣布判刑坐牢14天之後,川普譏諷穆勒團隊的調查到目前為止花了1千6百萬美元,George Papadopoulos才被判刑14天。他算這個經濟賬時,忘記了馬納福特。據最新消息,馬納福特最近與穆勒達成協議,作為認罪協議的一部分,他將把他全美擁有的好幾處房地產其中包括川普大廈里的房產,總共價值2千2千萬美元,交給政府。僅就這筆政府進賬的錢,就大大超過了穆勒團隊的花費。
川普的支持者們說,穆勒團隊搞了一年多,什麼通俄門的證據一個也沒有拿出來。知道當年調查克林頓的特別檢察官從開始調查到最後啟動彈劾花了多長時間?花了4年! 與克林頓的白水案陸文斯基相比,穆勒的調查涉及的範圍,調查的難度,以及調查的問題的複雜性要高很多,但可以預計,穆勒的調查絕不會拖到4年後才做結論。
因為穆勒團隊的嚴格紀律和高度保密性,沒有人知道穆勒手中究竟掌握到了什麼證據?他的下一步行動會如何?他的調查最終會不會將川普定為target,並向國會提交足以啟動彈劾程序的有力證據? 但可以肯定大多數美國人的共識一點是:司法的獨立性不容挑戰必須受到尊重,必須讓穆勒不受任何干擾地完成他的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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