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忧郁的童年
大约是我三岁左右,父亲从部队回家,这是我出生后第一次见到父亲,我好象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记事的。我母亲比较迷信,我出生后给我算命,算命先生说我命太硬,要叫我改口称爹妈为耶耶(叔叔)婶婶。父亲回来后,母亲就教我叫耶耶,父亲背着母亲就叫我叫他爸爸,我感到很别扭,父亲就拿糖哄我叫他爸爸。想起来母亲也真可悲,直到死,我没有顺口地叫过她一声妈,不知是谁的过错!父亲回家也没有带给我什么玩具,那时市场上也没有什么玩具,一般都是家里大人自己做小孩的玩具,没什么可玩的,父亲就教我盘腿而坐双手合十,我不理解他是什么意思,父亲会吹口琴和箫,我感到很好听,家里欢乐了许多。有天我病了,发烧得厉害,半夜烧退了,又哭又叫要吃醋泡饭,父亲用他吹的箫拍打床头吓我,叫我不要哭,我知道他是吓我的,更使劲地哭,母亲只好起床给我弄了半碗醋泡饭吃下去,我才入睡。不久父亲走了,家里又冷清了!记得那时我最羡慕别人家小孩有父亲或哥哥,给扎风筝放,我没有风筝放,叫母亲给我做,母亲只好用根线把不要的信签纸栓紧一个角,说这也是风筝,叫我拉着跑,跑了一阵我就无奈地放弃了。那时母亲还给过我另一个玩具,就是用线栓着吃剩的鸡胸骨拉着走,母亲说这是“鸡马儿”。 我五岁开始进昭通女子小学附属幼稚园,那时没有幼儿园,只有幼稚园。主要是启蒙教育,每天下午才去上学,上幼稚园时,记得老师问我爸爸妈妈叫什么名子?我告诉老师我没有爸爸妈妈,是有婶婶带着我,老师还以为我是孤儿,是婶婶收养的。记得我三四岁时不知道是缺乏什么元素,大人舂盐时,我就守在一边,把小颗的盐偷了装在袋里,像吃糖一样一颗颗地吃。母亲一旦发现就全部没收。小时我身体不算健康,母亲又迷信,我一生病,就请巫婆或神汉来驱鬼,在我头上顶个筛子,巫婆口中念念有词,用豆子玉米等往我头上打,或者是用三支筷子往我身上拍打几下,然后碗里装点水,一面数死去的人名,一面把筷子在碗里竖起,直到把筷子竖在碗里不倒时,念到谁的名就是谁的鬼魂打扰了,赶快把纸烧给谁。在那种医药条件很差,迷信色彩很浓的环境中长大真不容易。 父亲第一次回昭通看我们母女以后,母亲生了个弟弟,母亲给弟弟取了乳名叫重喜,父亲给弟弟取个学名叫陇若裕。在我上小学二年级时,母亲带我及弟弟和弟弟的奶妈乘滑杆走了十二天到昆明找我父亲,那时父亲当了个连长。初到昆明时,父亲把我们安顿在洪化桥他的一个好友的房子里住,那时洪化桥与海子边(翠湖)之间都是一片水田,我们住的房子后面就是水田和荒地,父亲那个朋友家的孩子常带我到荒地里采锁眼草和灯心草玩。初到昆明后我感到很新奇,第一次见到汽车,感觉它好像是个会跑的大柜子,第一次见到自来水,觉得太好了,不用挑水,手一拧,水就从墙里出来了(因为水龙头都按在墙上)。 不久父亲驻防建水(那时叫临安县),我们又去了建水,在建水上了一段时间的学,后来父亲的部队可能是调去堵截经过云南的红军,我和母亲、弟弟又回到了昆明,住在青云街蔡家巷1号院内,我又到海子边(翠湖)的一所小学读书。弟弟患痢疾拉血好长一段时间了,到我们住蔡家巷时已很严重了,吃了很多药都治不好,终于死在蔡家巷1号住处,母亲十分悲痛,我已是八九岁的孩子,也非常悲伤。记得弟弟死后不久,我梦见弟弟又活过来,站在坟地上等我们接他,醒来后才知是梦,但仍不甘心,大哭大叫要奶妈带我去坟地接弟弟,奶妈只好带我到北门外坟场找到弟弟的坟,除了静静的一堆黄土外,什么也没有,我只好失望地回到家里。埋弟弟的坟地后来已成为云大的操场,七十年代以后,又变为云大教职工宿舍。几经沧桑,坟地变操场,操场变宿舍,弟弟的坟早已无影无踪了!不久,父亲回到昆明,才知道弟弟已死,父亲失声痛哭,并说他在行军的路上乌鸦老在他头上叫,他就感到不祥之兆。不久,母亲带着我回到昭通老家。到昭通后母亲已见不到外婆了,她跪在外婆的灵前放声痛哭,诉说她丧母失子的悲痛!母亲的第一次昆明之旅也是她最后一次昆明只旅,是悲痛之旅。 回到昭通后我就读于昭通中学附小三年级。不久,母亲生了个孩子,但我没有见到母亲初生的婴儿,据伺候她的老奶妈说,母亲生了个弟弟,没有奶吃,抱出去给人家抚养,过了一两个月后,老奶妈抱回一个婴儿,说是母亲生的儿子。以后亲戚中都传说母亲这个儿子是抱养的。并把这事好象关心似的通到父亲那里。当时母亲到底是生个男孩或是女孩?孩子是死了,还是以活着的女孩去换养一个男孩等问题,始终是一个迷,老奶妈非常忠于母亲,直到死都不吐真情。 母亲带我回昭通后,父亲在外娶了姨太太,加之忙于军务,父亲又是好几年不回家,与母亲只有书信来往,有时给母亲寄点补药和衣料以慰自己的良心,实际母亲已被父亲遗弃,母亲说她是活守寡,与父亲是露水夫妻。所以母亲长期心情不好,郁郁寡欢,性情暴燥,以吸食鸦片和搓麻将打发日子,对我也少有慈祥的母爱,家里虽不愁吃穿,有佣人使唤,但在我的记忆里,家里很少欢笑,常听到的是母亲的哀怨叹息,在那种环境里,我幼小的心灵也很孤寂,除了在学校读书有同学说话外,回到家做完作业后就只有读小说,没有人可以与我交谈,受家庭环境的影响,使我小时的性格孤僻忧郁。弟弟死后母亲本来只有我一个独生女儿、但我不是她喜欢的女儿,她喜欢嘴甜,又善于知宾待客,喜欢做家务事的女儿,姨妈家的表姐在这方面比我强,每次去姨妈家回来她都要唠叨我表姐又会做什么了,我一样也不会也不学,她越说我逆反心理越大,我就更讨厌做家务事,看不起做家务事,看来我从小就有些叛逆精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