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 回国: 离别岁月多, 归来人不识
2019回国,经历了两次离别岁月多,归来人不识的尴尬境地。两位老人,一个在成都一个在昭通,这次回国去探望,一个完全不记得我,一个见面聊了一顿饭的功夫,还误把我当成别人,深深感叹岁月流逝之残酷无情。
西安四方台行程结束后稍作修整,乘坐高铁去了成都。
这次回成都,最重要的事是去看望我在成都五中读书时的班主任廖老师。
2010年,我曾经在博客里写过这样一篇博文:文革: 凉山彝族叛乱改变了我的人生。写那篇文章时,往事历历在目,萌生了想去看看廖老师的冲动。去年回国与成都发小相聚大理,晓彤是我五中同班同学,她一直与廖老师保有联系,她答应下次我到成都,会陪我去看廖老师。
下了高铁,坐上出租到了预定好的酒店。上次去成都住的是童子街29号大院附近的绿洲酒店。这次去开始还想住那里,因为它距离童子街近。小舅说感觉绿洲硬件设施不是太好,换一个吧,就换了附近的美国连锁假日酒店,两个酒店价格差不多。当晚,按照前两次回成都惯例,从酒店走到童子街29号院子门口看了看。
此前就与晓彤联络好,她第二天带我去看望当年五中五连六排的班主任廖光碧老师。第二天早9点半赶到酒店不远的五中门口,晓彤带我往廖老师家走。
廖老师家在紧靠五中的楼房四楼,窗外是五中操场。当时正是课间操时间,学校的高音喇叭声音很大,我们说话非常费劲,要大声喊才可以听见。廖老师家这个环境真不太好。这是五中最老的教工宿舍,据说她因为退休早,分到的房子比以后教工分的房子差很多。廖老师多病身体不好,眼睛因为白内障手术失败近乎失明。
廖老师比我整整大一轮,今年77岁。1969年我所在小学整个五年级和六年级学生都转入五中读中学,她那时刚刚从四川师范学院数学系毕业,分配到我所在五连六排当班主任。她梳两根大辫子,皮肤很白,怀孕在身。成都冬天早上第一节课上课前,她穿着臃肿的蓝色棉衣,挺着怀孕的肚子,带着我们全班念毛主席语录的形象一直在我的记忆中。
廖老师对我很好。1970年沈阳军区空军雷达兵到我们学校招兵,她积极推荐我去,我报名后体检都合格,但没有被录取。廖老师得知后,非常困惑地对我说过:”怪了,新兵录取怎么没有你?我给你的评语写得很好的啊,我在评语里写了你是班上最优秀的学生“。我当时痛苦极了,那是人生遭受到的第一次重大打击,可谓刻骨铭心,廖老师对我讲的话我一直难忘。以后才知道我没有被录取的原因,是我母亲当时因为凉山彝族叛乱正在被审查。
还有一次,我在街上走到盐市口,突然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马黑!马黑!” 转头一看,是廖老师在喊我,她手里正端着一个饭碗站在家门口的人行道上吃饭。我那个时候心理有点奇怪,觉得不好意思很不自在,没有回应她,低着头匆匆走开了。
到成都看廖老师,很大程度上就是想当面告诉她,我当年没有当上兵的原因,同时看看她还记不记得当年我在盐市口,没有理会她打招呼的事。
非常遗憾的是:廖老师根本不记得我是谁了,当然更不记得我记忆中的那些事,那都是50年前的事了。晓彤毕业后一直与廖老师保持联系,我1972年中学毕业后,跟随父亲到了三线工厂生活,我家1973年后从成都搬回昆明,从此与她再也没联系过。我们是她当老师后教过的第一届学生,以后她又教过无数学生,把我忘掉也正常。
问她我们那届学生男生她记得谁?她说只记得小蛮。哇!那个小蛮也是我的发小,是全校最调皮的孩子,是成都人讲的费头子. 有一次,我和小蛮还有几个同学,与工宣队队长邰师站着围成一圈聊天。小蛮手贱去摆弄邰师皮夹克上装饰的铜环,被邰师当胸一拳打得仰面朝天倒地。还有一次他被工宣队抓了关到地下室狠揍一顿。那么调皮捣蛋的孩子,怪不得廖老师记得他。
这次回国,这样归来人不识的事居然在昭通又经历一次。
到昭通主要去看淑孃。淑孃是父亲的亲表妹,1945年生人,今年74岁。淑孃是我家亲戚中唯一一在文艺界工作的人。她16岁就从昭通农校被挑选到昭通花灯剧团唱戏,成为台柱子。
她第一次到我家大概是1963年底,我放学回来,她在我家阳台上洗完头后在梳理大长辫子,看着我微笑。我家到成都后,文革中大约是1967年初,她参加大串联又到我家,她那次在成都住了不短时间,她手里有单位介绍信,她带着我们机关里几个孩子,从成都走路去了安仁参观刘文彩地主庄园,一路上因为有她的介绍信,我们住红卫兵接待站吃饭都免费。以后我和姐姐按照父亲的安排,由她带着参加了一次大串联,从成都坐火车到重庆到昆明,再从昆明到昭通老家。到了昭通后又是她带着我们去了父亲老家那个村子,还在村子里住了一夜。1969年战备疏散,奶奶与小妹被送回昭通,在那里住了一年多,淑孃照顾她们很多。
淑孃对我特别好。带我们大串联时对我照顾有加,好吃的先让我吃,好住的让我先住。我最记得的是家里带出来的腌鸭蛋,她不吃也没有让姐吃,都让我一个人吃了。1982年我在昆明结婚时,她正好在昆明,她买了一床床单送我们,马嫂看了评论说,她买的东西有品味,不同一般,不愧是搞艺术的。
淑孃年轻时候比较漂亮,心气很高,追求她的人比较多,她最后选择了马叔叔。
我写此文时想起一件事,1967年淑孃带我和我姐大串联,从成都坐火车去重庆到贵阳再到昆明。从成都到了重庆后,当晚有车送我们去红卫兵接待站住,本来重庆有红岩村渣滓洞白公馆等可以参观的地方,但我们都没有去。第二天一早就赶往重庆火车站上火车,她非常着急,一定非要上当天那趟去贵阳的火车不可。她胆子很大,不到车站候车处排队进站,而是带领我翻墙先进入车站。我记得她先翻墙进去,然后在墙那面喊我:“马黑,翻过来啊,赶紧翻过来啊”,我紧张得要命,鼓起勇气爬上墙,听到有人在远处喊叫阻止我们,吓得跳下墙,跟着淑孃跑开了。然后我们趁着大部分乘客还没有进站,就爬上火车占好位子。我爬到行李架上睡觉,醒来时火车已经开动,我看到淑孃对面坐着几个年轻英俊的军人,他们在和孃孃说话打牌。以后知道其中一个军人就是马叔叔。
现在想起来,淑孃那次大串联在火车上与马叔叔见面一定不偶然,估计他们当时已经开始谈恋爱。那时没有手机,他们可能事先用信件联络好一起乘坐那趟火车见面,所以她当时才不顾一切非要上那趟火车不可。为此事用微信询问了二毛孃(父亲的另外一个亲表妹),她是淑孃和马叔叔的介绍人。二毛孃说,他们那时确实已经开始谈恋爱,在大串联的火车上会面应该是预先联系好的。
自出国后与淑孃没有见过面。2012年我和马嫂跟随小舅去昭通,因为全程小舅学生安排时间很紧,我们又住在昭通城外的一个酒店,没能抽时间去看她。以后她知道我去过昭通没有看她,很生气,打电话给母亲讲过。今年年初小妹全家去昭通看望她时,她又提起马黑去昭通没有去看她的事。她今年大病一场,身体状况急剧恶化,整个人萎了,而且有老年痴呆症倾向。所以此次回国必须去看她。
到昭通后,小妹带着我进了淑孃家,向她介绍我是马黑,专程从昆明飞来看她,她没有反应。然后我们坐在一起聊天,聊了老半天后,她才突然明白我是马黑,然后大叫起来:哎呀!原来是你啊!你不是在美国吗?我还以为你是毛毛(小妹)的先生呢。她终于记起我来了。淑孃外貌变化极大,脸部浮肿,眼神呆滞。过去那个美貌健谈,邻牙俐齿的淑孃彻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岁月无情时光如梭,有些事要趁早做赶紧做,这次算是有深刻体会了。
昭通行中的几张照片:
有近300年历史的昭通鲁甸拖姑清真寺,为云南五大古寺之一,是昭通最古老清真寺。整个木制建筑没有一根铁钉,经历多次大地震,特别是2014年6.5级鲁甸大地震,完好无损。
拖姑清真寺大门外,一面墙上写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哈哈,注意看墙上的大字: “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阐释伊斯兰普世文化内涵“
另一面墙上写着伊斯兰教五大功修。
布拖的发音是彝语不是汉语,昭通这一带地区原来都是彝族居住,很多地名发音都是从彝语来的。 彝语把这里称之为乌蒙,明朝时期这里一直叫乌蒙。乌蒙是彝语,意思是鲜花盛开的地方,但清雍正改土归流后,雍正用汉语意思去理解彝语发音,认为乌蒙有乌暗蒙蔽之意,就把乌蒙改名为昭通
拖姑清真寺是非常中国化的清真寺,它与中东西亚的清真寺建筑外形相差甚远。乍一看,还以为是一个中国传统古楼。中国比较早期的清真寺都是这种式样。
最近几十年,中国各地新修建的清真寺有摆脱传统中国式样,模仿中东西亚清真寺样式的趋势。这些新建清真寺,盖得像如下面照片中的沙甸大清真寺。
有媒体报道,中国政府最近几年,开始大力推行强化基督教伊斯兰教中国化的运动,不少教堂清真寺因为修建得过于非中国化或者太张扬,被强行拆迁,在各地造成不少冲突。
昭通城里的天主教堂:
西方基督教天主教在中国西南地区传教有好几百的历史,在西南地区特别是少数民族地区留下深刻影响。昭通就有好几座教堂,而且还有教会医院。我大姐就是在昭通天主教教会医院由一个叫杨伯伯的法国医生接生的。
与天主教堂相对的是一个清真寺。
这样两个不同宗教建筑的相对而立,应该至少有上百年历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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