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1988年來美國,在這塊土地上已經生活近25年了。
來美之前,接受過國內關於美國種族歧視的宣傳。六十年代初,讀過毛那篇《支持美國黑人反對美帝國主義種族歧視的正義鬥爭的聲明》。1968年馬丁·路德金被暗殺後,又讀過《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主席毛澤東同志支持美國黑人抗暴鬥爭的聲明》。看過一部反映黑人飽受種族歧視,名叫《被侮辱被損害的人》的電影。80年代中陳果仁案件發生時,也在國內讀過有關報道。讀研究生時學的英語課本是《今日英語》,有一篇課文就是馬丁·路德金的著名演說《我有一個夢想》。記得在英語課上問過一個美國來的外教:“美國還有沒有種族歧視?”她的回答是,“社會上公開的種族歧視是沒有了或者說少見了,但隱蔽的藏在心裡的種族歧視還有的。”總的印象是美國的種族歧視是個很大的社會問題,主要的歧視是白人對其它少數民族主要是黑人的歧視。
到了美國後生活近25年中,種族歧視問題這根弦一直高度緊繃。不過到目前為止,經過仔細回憶,個人在就業和工作中,還真沒有遭遇過明顯的種族歧視。有那麼點種族歧視意味的經歷倒是有以下幾件:
1989年夏天,我初到美國不久。為了生存,在洛杉磯的一家汽車旅館打工做前櫃接待客人的工作,同時還在一個台灣人家裡當過家教。兩個孩子,一個男孩,一個女孩,剛從台灣移民過來,英文很差,我主要幫他們翻譯英文課文,完成家庭作業。我那時沒有車,騎一輛自行車。有一天下午5、6點鐘左右,做完家教,騎車回家。那天剛下過雨,路上有坑窪的地方有積水。走到一個地方時,突然一輛車從我後面加速駛過,在和我並肩時,該車故意朝我這個方向一個有較多積水的低洼處駛過,濺起很多水到我身上,然後疾駛而過,車上的幾個年輕拉丁裔孩子一陣鬨笑。當時我心中很生氣,兒子來美國後也和他講過此事,他聽了也很生氣,覺得是老墨對我們老中的歧視。不過現在想想,從當時的情況看,這種事不可能是專門針對我這個老中的,我覺得就是一群拉丁裔孩子的惡作劇,正好被我碰上了。
也是那段時間,在汽車旅館打工時,有一天,我接待了一個從美國中西部或者南部(不太記得哪個州了,印象里就是那一帶的)來的白人中年男子。他登記要住三天,也提前付了三天的錢。他是遊客,第一次來洛杉磯。可第二天一早,他就來退房,要提前離開洛杉磯回家。他告訴我,這裡不是他的國家,人人都說着奇怪的帶口音的英語,很多商店的名字不是英文而是看不懂的外文,他不喜歡,把房錢退給他就走了。這是種族歧視嗎? 好像沒有那麼嚴重吧,起碼他沒有傷害誰。這種民族之間的偏見很普遍。我記得我在拉斯維加斯汽車旅館打工時,那個華人老闆娘就說過:“我看這些老外從猿到人的進化程度比我們中國人低,不然為什麼他們身上都那麼多毛?”
1990年夏天我在拉斯維加斯老城汽車旅館打工。有一天,吃完飯後,我散步在老城的馬蹄賭城和金磚賭場坐落的那天街道上。天已經黃昏。走一個地方。發現有個黑人蹲在一個商店的門口。我路過時,他突然站起來向我要錢。我那時英語還不是太好,停住仔細聽他講話後,意識到是要錢的,沒有搭理他,馬上轉身就走了。我一離開他,就聽到他大聲在我後面叫罵“Go back to Vietnam! Go back to Vietnam!”我以後把這個故事講給兒子聽,兒子說,以後再遇到這樣的事,你就回罵:“Go back to Africa”。這事其實也算不得種族歧視,想想那個黑人無非就是沒有要到錢心生怨恨,而且還把我當成是越南人了。
以上這三個親身經歷的小故事都是發生在初到美國時,在比較低社會層次上討生活時期的事。以後境況有所改善,接觸的社會層次高一些,就沒有遇到類似的事,工作中感覺到自己雇主和直接上司,在有可能涉及種族的問題上,非常謹慎小心。
洛杉磯這個地方,移民少數民族的勢力很大。據說人口統計,拉丁裔人口已經超過白人,白人成了少數民族了。還有一個統計數字說,洛杉磯縣,出生地非美國的人口超過了出生地為美國的人口。在這樣一個地方,種族歧視比較沒有市場。或許在美國其它地方,比如中西部南部這樣一些地方,情況會有所不同?曾經聽過一個亞裔女性打電話到一個主流英文電台談話節目裡哭訴這樣一件事:她先生是美國白人,來自中西部某州。結婚後她給先生的父母寄過很多家庭照片。當她和先生孩子一家人去看望公公婆婆時,在公婆家裡發現牆上掛着她寄去的家庭合影照片裡,她的形象被去掉了,只有先生和孩子在,她非常委屈。這恐怕也只是種族之間的偏見,還算不上種族歧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