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腸:“小腸老弟,食物經過你的時候,你截取了所有的精華,把一堆臭烘烘的東西硬塞給我,我早就受夠了,為了天然的親密關係和友誼,咱們交換一下角色吧。” 小腸:“大腸兄,問題不在我身上,你應該去做嘴和肛門的工作。只要嘴和肛門交換角色,你我也就交換了角色,自然而然,不費吹灰之力。” 一群騾子聚集在一起。 一頭大騾子指着一頭小騾子,對其他騾子說:“這是我親生的兒子。” 一頭年老的騾子笑了起來,說:“別開玩笑了。我們騾子親生的,只能是一些糞便。” 母雞不像是一個有血有肉的生命體,更像是一部產蛋機器:不管是不是有公雞與自己交配過,母雞到了一定的時候,就把肚子裡的蛋給產下來。母雞沒有表現出性慾的任何跡象,所有的公雞都因此而只能是奸屍者。公雞的叫聲再洪亮,那也不是在歌唱愛情生活的美滿。 親子鑑定書上的結論是:“這個孩子與您沒有血緣關係”。看見這樣的結論,感覺五雷轟頂的,是人類;漠不關心的,是雞媽媽。對於雞媽媽來說,“自己的孩子”就是自己孵出來的孩子。
造物主一身醫生的裝扮,提着一大桶消毒液,向夫人告別:“親愛的夫人,如今,地球上毒霧瀰漫,我都看不清人類在做些什麼了,我得去一趟地球,給地球消消毒。” 造物主夫人:“你這個老東西,真是老糊塗了!你既然造出了人類,就不要指望地球成為秩序的模範,地球能繞着太陽轉下去,就應該謝天謝地了。你居然還想看清楚人類是在幹什麼,這簡直是低級趣味!你觀察人類有幾百萬年的時間了,難道還沒有把人類看透?人類還會搞出什麼新花樣!” 灰頭土臉的造物主,把一桶消毒液倒進了馬桶。 “恆星協會”派出代表,找造物主交涉:“造物主先生,論個頭,我們不比太陽小,我們也像太陽一樣忠於職守,日夜不停地燃燒着,您憑什麼把白天的全部天空都交給了太陽,讓我們無數的兄弟只能在黑夜裡眨鬼眼?” 造物主答:“你們的確都是太陽。但是,你沒有用陽光普照大地,就沒有人認為你是真正的太陽。” 造物主是最大的浪費者:為了區區幾個行星,竟然就造出一個太陽。太陽放出的光芒,原本能滿足一萬個地球對陽光的需要。造物主什麼時候會因為“能源危機”而苦惱?把太陽的火焰調小一點,再把地球和太陽之間的距離縮短一些,這樣的造物主才是精打細算、會過日子的造物主。 三伏天讓人難以忍受的,不僅是炎熱,還有這一條:大樹頂部的樹葉在快樂地搖曳,我們的皮膚卻感覺不到風的吹拂。一到三伏天,風就不願意貼近地面;但這話倒過來說更準確一些:風不願意貼近地面的時候,那就是三伏天來臨了。 宇宙與其說是原子組成的,不如說是虛空組成的。上帝醉酒時,駕駛一架“原子飛機”,飛進一塊石頭之中,用不着雷達導航,上帝也無須擔心發生空難,就像我們人類在地球上駕車而不用擔心撞上月亮一樣。 原子小到我們人類的眼睛看不見。如果說原子也有自己的苦惱,這苦惱不是由於原子感覺到自己的小,而是由於原子感覺到自己與其他原子相距是如此之遠,就像是兩個恆星之間的距離。對於原子來說,“附近”這個詞語沒有意義,一切都是遠在天邊,難以接近。一個原子知道了人間有《百年孤獨》這樣的書,就會嘲笑人類多愁善感、小題大做,因為,原子自己的孤獨,是用“億年”來計算。 上帝造出這浩瀚無邊的宇宙,其實沒有動用多少實質性的物質。宇宙是上帝製造出來的膨化食品。 上帝決定搞一個基建工程,也就是用手頭的一點物質做出一個宇宙,於是開始招標。幾經轉包之後,造物主接下了工程,造物主算了一筆賬,沒有多少油水了,於是,造物主只好偷工減料。按照上帝的意思,造地球時應該多下一些功夫,應該精雕細刻,但造物主只顧偷工減料,於是,沒等把沙漠全部改造成綠洲,就想出了一條詭計,向上帝交了工,溜之大吉。 大海之所以叫大海,是因為其中有鯨魚。如果其中只有一條又一條的小泥鰍,它就稱不起一個“大”字了,即使它的面積再增加一倍。科學家指出,鯨魚其實不是魚,因為它和我們人一樣,都可能淹死,也就是說,鯨魚原本是陸地動物。造物主當初犯過難:要麼把海洋縮小一些,要麼讓海洋里出現一些更大型的動物,犯難之際,造物主注意到了陸地上的鯨魚,於是,偷懶成性的造物主,活生生地把這些鯨魚趕進了海洋。 鯊魚的牙齒讓人望而生畏,因為這些牙齒用來咬人再合適不過了,似乎是造物主為了讓鯊魚咬人而專門設計出來的。小蝦米不怕鯊魚。小蝦米害怕的,是比自己略微大一點的魚,也就是那些嘴的大小適合吞下自己的魚。 毒蛇與猛獸不一樣:猛獸咬我們一口,會從我們身上取走一些東西;毒蛇咬我們一口,卻往我們身上增加一些東西。增加比減少更致命。 造物主讓地球上的進攻不限於一種模式。 鼻子:“根據我的切身體驗,大便和屁是一回事。” 手:“根據我的切身體驗,它們不是一回事,大便是固體,屁是氣體。” 大腦:“二位不必再爭了,我明白了。大便是固體的屁,屁是氣體的大便。” 這天,造物主對肛門說:“親愛的肛門,你一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成了最骯髒的東西的通道,多少億年過去了,你居然沒有半句怨言,這更讓我過意不去,今天,你有什麼願望,只管告訴我,我一定成全你,即使你想與嘴交換一下角色,你也會如願以償。” 肛門:“仁慈的造物主!您當初把我塑造成這副醜陋的模樣,我也不是毫無怨言,但除了讓糞便通過,我沒有別的本事。糞便不想離開身體,我就成了廢物;誰要是鬧便秘,我就會十天半月地遊手好閒。我愧對整個世界,怎敢有什麼怨言?我愧對鼻子,因為糞便經過我的時候,我不能除去濃郁的臭味;我愧對耳朵,因為糞便經過我的時候,我不能刪除那些實在不怎麼好聽的聲音;我愧對眼睛,因為糞便通過我的時候,我不能把它們雕琢得稍微好看一點點。不瞞您說,我也有自己的樂趣:每當糞便源源不斷地通過我的時候,我暗自慶幸,慶幸自己不是鼻子,不是耳朵,不是眼睛。” 一切樹木按照造物主的意旨,傻乎乎地生長着,唯有竹子喜歡動腦筋:既然人類只能看見事物的外表,又以為越粗大越好,我就把本該用來填滿內里的那些細胞,貼到身體的外層。 竹子更引起我們興趣的,不是那些青翠的枝葉,不是它們在風中的舞姿,而是它們中心處的空洞。竹子是智慧的象徵。我們可以模仿萬事萬物,智慧卻是一個例外。荷柄分明是在模仿竹子,而且還想勝過竹子——讓自己的身體內部長出許多的細孔,結果卻是:輕輕一折,荷柄就成為兩橛。 這天,腳對手說:“自從你成了手,人類全身的重量都由我來支撐。你應該長進,否則,我會跟着倒霉,因為人們通常不是單獨罵你,而是說‘笨手笨腳’。其實,我只有健壯不健壯的問題,沒有笨不笨的問題,說得不謙虛一點,我很是了不起,因為人們的大腦在不停地胡思亂想,我照樣會一步一個腳印地往前走,直到把他們送到目的地。你要是不受大腦的支配,又能作出什麼有意義的舉動?看一看中風病人,還有帕金森症的病人,就知道了。勞累和不公,讓我成了哲人,不亞於人間那些二流的哲人,只要我高興,隨時都能說出格言警句,我現在只想說:‘一條腿出了麻煩,另一條腿就不會有生命的樂趣。’”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現在,這樣來證明這一格言是真理:我們不忍心讓西施這樣的美人來給我們洗腳,如果西施必須為我洗臭腳,我寧可砍掉自己的兩條腳,然後安上假肢。 古代和現代有這麼一個差別:現代社會中,被“副”修飾過的名稱數不勝數:副總統、副總理、副總經理、副教授,等等等等。 對於古代社會來說,“副”字顯得荒謬:“副皇帝”聽起來刺耳;只可惜如今沒有了皇帝,否則,我們一定會聽到“副皇后”這樣的名詞。 現代人是把“不怎麼重要”這一含義賦予給了“副”字,“副總理”的含義是“不怎麼重要的總理”。所以,這個“副”字讓人感覺羞辱。“第一副總理”這樣的官職,在許多國家出現過,我們現在終於看清楚了,它的含義是“第一不怎麼重要的總理”,也就是“最不重要的總理”。“副”字是不祥之物,一樣東西一旦被“副”修飾過,我們越是強調它,實際效果上,卻越是貶低了它、嘲弄了它。 我們的眼睛容易被具體事物吸引住,因此而造出了一些狹隘的、恐怖的、沒有幽默意味的名詞,例如“山體滑坡”、“泥石流”,等等。如果我們假設自己是站在月亮的土地上,我們會把這些現象稱之為“地球在拉稀”。因為拉稀,地球把自己的身體和褲襠都弄髒了。 一些職務的漢語名稱,讓我們想起命名能力的可貴。“秘書”是為長官效勞的,效勞的方式是“秘密地書寫”,也就是“寫下一些秘密的話”,說白了,是“出鬼點子”。一個縣長更倚賴的,不是那些副縣長,而是那一班秘書。 至於“幹事”,含有侮辱人格的意味:領導者是“想事”、“管事”,手下的一些人只能“幹事”,這些人是用不着腦子的。當然,每個人都長了一顆腦子,但“幹事”不許使用自己的腦子。 中醫是先治好病然後去解釋,西醫是解釋清楚了然後去治病。 咖啡讓人興奮。有的人喝了咖啡睡不着覺,我是不喝咖啡就睡不着覺。不喝咖啡就睡覺,我擔心自己再也醒不過來。 “一滴水和大海沒什麼不一樣”,這是哲人的格言。知道此格言之荒謬的,是那些九死一生的水手:一滴水不夠人喝一口,一個人不夠大海喝一口。 一滴水無尊嚴可言,再多的水也堆不出大海的尊嚴。大海的尊嚴源於它是一個巨大的坑,這個巨大的坑似乎能把整個世界一口給吞了下去。大海更應該被叫作“大坑”。大海不在乎自己吞下的東西是水或者別的什麼,我們置身於大海時候,不覺得自己比一缸苦澀的水更高貴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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