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前後洛城見聞 1988年出國前,在當時推動改革最力的《世界經濟導報》上讀過一篇文章。這篇文章的作者不很出名。他分析了當時的改革形勢和面對的問題,最後預測說,各種改革的問題如果處理不好,很可能要出大事,出大事的時間極可能是明年春天。
1988年底到了美國後,和妹妹妹夫議論起國內形勢,想起了那篇文章的預測,就談到明年春天最有可能會出事。第二年春天四月,從天安門廣場悼念胡耀邦開始,到最後發生六四這件震驚全球的大事。妹妹說我預測得真准,其實那不是我的預測,而是國內當時一個不知名學者的預測。 儘管國內當時有人對將要發生的六四有某種程度的預測,但沒有任何人會想到從四月悼念胡耀邦開始的平和運動,最後會在六四那天以如此慘烈的結果收場。六四後聽到有人做過這樣一個很有意思的總結:六四的發生就是因為“鄧小平低估了人民,而人民也低估了鄧小平。” 我那時初到美國來到洛杉磯,暫居在妹妹家。從4月清明節悼念胡耀邦開始,我一直從電視報紙中高度關注事情的發展。開始是天安門廣場悼念胡耀邦,然後是學生絕食靜坐。美國的所有主要媒體都高度關注當時中國北京發生的事。每天都有很多消息和畫面。有一天,在妹妹家裡,電視打開着,我沒有看電視,在做別的事,突然聽到電視裡的一個受訪者講英語的聲音很熟悉,回頭一看,哇,那不是我的大學同宿舍上下鋪的好朋友G同學嗎?原來G同學正在天安門廣場接受美國記者的採訪。注意了一下,是ABC電視台的節目。G 同學六四發生後的早上離開北京到了歐洲,一年多後又從歐洲到了美國。剛到美國時,還被人到處請去演講介紹六四。在他搜集材料申請綠卡時,我告訴他ABC採訪過他的事,他的律師從ABC調出了錄像,這個錄像成了申請綠卡的一個很有力的證據。令人感慨的是,G同學已經海歸十多年,在國內某國有企業任高管,經常來美出差。海歸回去十多年,G同學完全成了個生意人,政治傾向上也比較靠近政府的立場了。
運動開始時感覺很興奮,學生的訴求都很合理啊。希望政府好好和學生溝通,由此進一步深化改革。到了學生衝擊新華門我就開始緊張了,那可是從來不敢想象的場面。學生們喊着口號要見李鵬往裡沖,守衛排成行手挽手,都快擋不住了。當時就有種感覺,事情會朝壞的方向發展。 六四開槍那天,我在打工的汽車旅館上了一晚的夜班,早上回到妹妹家剛睡下,就被妹妹叫醒說“開槍了!開槍了!”我從床上爬起來和妹妹看電視,看着那些一個一個血腥的電視畫面,我們都忍不住大聲痛哭起來。沒有幾天后,就和妹妹妹夫去參加了在西木的federal building舉行的抗議六四屠殺的集會。集會中,人人氣憤無比,喊的一個口號就是“打到共產黨”。我跟着喊完後,自己都嚇了一跳,因為這要在國內喊,那可是反動口號啊。環顧一下四周,知道是在美國,才定下心來。印象最深的是有幾個美國人也來支持集會,他們說他們來支持毛主席的紅衛兵起來造鄧小平的修正主義的反。估計是美國極左的毛派共產黨。集會中注意到有的人根本對集會無興趣,只是忙着讓人給自己照相。妹妹說,這些人看來不是來開會,而是忙着準備為將來申請政治避難的資料。 六四不久後一天我去洛城的一家華人銀行去辦事,和一個銀行的台灣職員聊起六四,他大聲說“老共太可怕了,老共是不按牌理出牌啊” 六四以後的海外華人社區不論左,中,右派一邊倒地抗議六四屠殺,據說是自抗日戰爭以來取得的第一次空前大團結。洛杉磯這邊當時有個中文報紙叫《中報》,是比較親共的,六四發生後,馬上關門了。因為沒有人再買它的報紙了,而且員工也都辭職了。吾爾凱西等人來洛杉磯,華人社區對他們像大英雄一樣接待。看報紙報道說,在他的演講會上,有個老華人激動地走上台去,把4000美元直接就塞到他的口袋裡。 1990年父母和馬嫂還有兒子來美探親,我們都住在妹妹家。有一次談起六四,我和父親爭吵起來。我說鄧小平是垂簾聽政,就像慈禧太后一樣,父親很生氣,說我反對政府,還舉手要打我。(父親這輩子從來沒有打過我),母親趕緊勸住了父親。那年父親69歲,我35歲。有個朋友聽說此事後,勸解我說:“唉,你和老頭爭什麼啊, 他和你是在完全不同的坐標體系中”父親今年正好過世十年。現在想起來,真後悔,當時和父親爭吵什麼啊。順着他講或者不說話不就完了,惹他生氣真不該。 六四以後,很多人心中一個很大的問題是中國會向何處去。記得妹妹曾請過國內一個著名導演到家裡吃飯。他談到六四時說:“事情不會到此為止。還會有流血,更大的流血。”當時妹夫去參加過一個他工作學校的一個華人教授家裡的中國留學生聚會。會中那個華人教授要每個留學生用一句話來來預測六四以後的中國未來10年到20年會發生什麼事,所有人的預測都是說中國會走向民主。沒有一個人會想到到六四以後22年的今天,中國在政治制度本質依舊的同時,會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 毫無疑問,六四一定是20世紀中國歷史最重大的事件。沒有人會忘掉事件中遇難的那些同胞,他們中很多人都是些年青學生。在此六四之際,向所有遇難者表示深切的哀悼,願逝者安息!願公平正義像燦爛的陽光一樣照耀着祖國每一寸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