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6-06

(一)

        早有聽說，美國學校擅長調動學生的學習積極性，喜歡引導學生參加五花八門的課外活動和調研課題(Project)。直到有一天，上小學一年級的孩子終於把課題帶回了家，媽媽才第一次領略了美國學校的教育範疇和活動規模。

        今年孩子參與的課題是，以給熱衷旅遊的小兔菲力克斯（意指“幸運”）慶生(五月一號)為由而發起的明信片郵遞活動──“幸運兔游明信片”。班主任喜兒老師(Mrs. Scheer)號召班上每一個同學親自從世界各地搜羅卡片，收集的種類越多，遍布的範圍越廣，說明小兔的行程就越殷實快樂。整個生日慶祝活動持續一個月。“六•一”國際兒童節過後，全校將近一百名一年級學生還要濟濟一堂，隆重歡送幸運兔回歸自然，繼續漫遊世界。

        這個課題可難壞了孩子。

        按照以往的慣例，學校布置的事情，如寫作業、讀課文、氈字畫、募捐品、籌資金等，孩子儘量自己去做。每每此時，媽媽鼎力相助，孩子獨當一面。但是，“幸運兔游明信片”不同，憑藉七歲童齡，如果沒有三姑六舅，自己那點“社會關係”，幾乎可以化整為零，孩子着實心有餘而力不足。沒輒兒，孩子只好撂挑子，索性分配給每天幫助自己打理衣食住行的特別助理，這回到了媽媽大動干戈的時候。

        “媽媽，”孩子俏皮地問：“我能不能再借您一回？”

      孩子葫蘆里賣得什麼藥，媽媽還能不知道？

        很快地，媽媽就被趕鴨子上架。不過，她看上去非常開心，躍躍欲試的心情毫不掩飾地寫在臉上。是呀，自孩子上小學以來，媽媽除了行使老師賦予的“特權”之外──每天在孩子做完的作業本上簽字畫押，好像一直都沒有太大作為。如今好不容易遇到這樣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尤其是在孩子的授權之下，母子同台獻技，真叫媽媽喜上眉梢。

(二)

        事不宜遲，孩子的指示就是聖旨。

        媽媽立刻翻箱倒櫃，趕緊將一疊略呈黃色的友人通訊錄，從不常動用的文件夾里找了出來，毫不遲疑地呈獻在孩子面前。

        面對眼前密密麻麻的電話號碼、一串一串用拼音字母代表的中文名單、各式各樣的電郵信箱(.com，.net，.edu，.gov，.int，.mil)，孩子先是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不慌不忙地向媽媽布置戰術。“只要多(卡)、快(收)、好(酷)、省(時)”，孩子簡明扼要地說：“不管是電郵互通、電話聯絡，還是雙管齊下，儘快讓‘幸運兔游明信片’家喻戶曉！”

        “總而言之，”孩子好像還有什麼要強調：“言而總之，……”

        媽媽上網古狗後的日子裡，幸運兔果真連蹦帶跳地回來了。瞧它那風塵僕僕的模樣：大串大串的汗珠順着胖嘟嘟的腮幫子一個勁地往下淌，來不及梳理打扮的皮毛七上八下髭楞在身，脖子底下端莊的蝶形結不知什麼時候早已跑到了另一邊。短短的尾巴後面牽着長長的人土風情，薄薄的脊梁骨上還馱着厚厚的祝福期望，簡直累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三)

        美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職業病學專家秋萍阿姨精心挑選了一張帶有暗花裝飾圖案的瓷瓶圖片，看上去古色古香，很像鳳凰衛視《天下收藏》電視節目中舉證的珍品：花紋如菊，淡而見其幽；清雅如玉，淡而顯其純；底色如茶，淡而覺其味。

        蒙蒙(Raymon)和浩浩(Victor)是孩子兒時的結拜兄弟。自家百八十輛規模不一的汽車，大多數都是從哥倆那裡繼承來的。如今哥倆身居加州千橡城，仍然不忘聯手助興，恭喜孩子又為學校多徵集了一枚郵票！其酷愛旅遊的雲兒媽媽和林兒爸爸再錦上添花，特意送來一組歐洲圖片集錦，讓孩子平添一份感慨：“江山如此多嬌”！

        南加州大學口腔微生物學研究專家衛真阿姨天生有一副亮麗的歌喉。其實，她的話語常常要比歌唱得更沁人心脾。娓娓動聽的嗓音，無論何時何地都能把寓意深刻的思想貫穿進去，然後再恰到好處地表現出來。這一次，她把“知識的積累就是生命的源泉，因為知識是你──孩子成長的資本”巧妙地鑲嵌在質地考究的明信片裡。當孩子小心翼翼地打開淡粉色的、裝飾有三維立體感“國色天香” 牡丹扉頁時，那些雋永的字體立刻一個不落地映入孩子的眼帘。最後，她還漫不經心地把這樣一句註解扔到不怎麼搶眼的另一面：“跟我們在一起情趣盎然”(It is not so bad to play around people like us)！孩子上下打量了一下媽媽，禁不住開懷大笑。

        澳大利亞堪培拉國立大學醫學院人類遺傳病學家小雲阿姨的老家也在南京，而且和孩子的外婆家鄰院，同住中山門內、紫金山腳下。她曾是媽媽大學時的學姐，熱情四溢，媽媽常常被她那股對生活、對事業的執着所感動。這次她跟孩子約定，將來一定要爭取一起去澳洲觀賞世界最大最長的珊瑚礁群──大堡礁。

        相夫教子的林海阿姨熱愛西洋油畫，在取景、構圖、採光方面有着獨特的立意。這不，她親自在加州蒙拉加(Moraga)家窗前攝取了一幅熟而不俗的背景：彩霞飛舞的蒙拉加山脈。孩子見後觸景生情，不能不想起去年訪問時跟具有國際象棋大師級水平的兩位公子瑞(Ray)和亦晨(Joshua)對弈的場景。為此，媽媽還專門撰寫了一篇報導《有緣千里來相會》，應時記錄了哥仨切磋比賽的實況。

        從賓州暫回上海工作的敏兒阿姨，其公子牛火育麟(Richard)特意張羅來一個類似“世博”首日封的明信片，並十分好客地邀請從未真正見過面的孩子登門回訪。去年夏天，他返美消暑過夏令營時，曾來家裡找過孩子。只是陰差陽錯，兩人失之交臂。

(四)

        灣區企業家英兒阿姨和家生叔叔去年在加州帕洛阿爾托作東招待過孩子。記得那次聚會，幾個年齡差不多大的夥伴琳達(Linda)和田野(Kevin)上竄下跳，開心得快要鬧翻了天。這回，阿姨揮灑舊金山的情愫；叔叔策勵斯坦福(大學)的期望。他們的二公子朝陽(Alex)捎來一幅阿拉斯加奇特的自然風貌，還聲情並茂跟孩子傾訴自己的感想：寒冷的夏天，無邊的白晝；迷人的冰川，逍遙的遊輪。

        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動物胚胎專家毅兒阿姨和慶一教授一向樂善好施助人為樂，在社區遐邇聞名。去年初春，孩子造訪舊金山灣區一帶，他們一家專程趕過來問寒問暖，盛情難卻。其二位公子像父母一樣，低調做人，獨具“看棋不語真君子，舉棋無悔大丈夫”風範。如果不說，孩子根本看不出，眼前這位文質彬彬、和藹可親的二公子田瑞(Isaac)前不久剛剛獲取加州少年組國際象棋桂冠。大家聚會的時候，體感運動遊戲(Wii Sport)已不是年值十四歲青春風貌哥哥喜歡的娛樂類型，但他不厭其煩，哄着孩子一起共度良宵，讓孩子歷久彌新。這次，他們特別捎來一隻珍稀動物華南虎國畫，期待孩子不僅要有高風亮節的虎威，而且要具陽剛爽朗的虎氣。

        人類發育生物學專家鋼鋒叔叔去年在加州山景城家中接待前來拜訪的孩子時，曾經手把手地教孩子餵養其千金小姐琳達(Linda)的寵物小兔，大家居生處樂，歌舞昇平。誰曾想到，不久以前大約在冬季的時候，那隻小兔不敵浣熊攻擊，過早撒手人寰。

        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醫學院生理解剖學念輝教授身居好萊塢，難怪其言談語吐不乏蒙太奇表現手法，遠不像他的職業聽起來那麼嚴謹莊重。他提議，有朝一日孩子到洛杉磯的時候，這位風趣豪爽、大名鼎鼎的老前輩一定要帶孩子一起四處採風。

        神經科學家軍兒叔叔從加州千橡城有心無意送來了一張標有美國共和黨執政的加州地圖，孩子頓生疑團：為什麼加利福尼亞州現任州長阿諾德•施瓦辛格跟自己所在的賓夕法尼亞州現任州長愛德華•倫德爾(民主黨)黨派不同？在沒來得及弄清政治問題之前，孩子率先在上面圈出了最近三次西征加州的區域和路線。

        加拿大農業研究科學院主管農作物種子成熟發育學研究的玉海叔叔不愧為是名符其實的種子科學家，浪漫中透視着語重心長：人生是一道風景，快樂是一種心境，夢想則是幸福旅行的起點，而追求夢想又是生命中一種不可多得的享受！

        阿拉巴馬州立大學伯明翰分校醫學院免疫發育學存仁教授聽說孩子跟幸運兔一樣喜歡旅遊，於是他刻意把氣勢磅礴的銅山給孩子從科羅拉多州一鼓作氣託運到了賓州。

        被中國衛生部派往瑞士日內瓦世界衛生組織工作的殿良叔叔忙裡偷閒，送來一幅精緻的手工製品。“連明信片都做的這般巧妙，”孩子不無感嘆地說：“難怪瑞士的鐘表工藝巧奪天功。”

        改行經商的書鋒叔叔和主管病例診斷的慶新阿姨(新西蘭奧克蘭市)跟孩子打過交道。他們建議，等以後孩子身體力行雲遊四海時，一定莫忘了“羊毛剪子卡喳喳”的地方。

        山東大學微生物遺傳學曉明教授跟孩子心有靈犀。她把兩年前為慶祝北京奧運會而在山東濟南舉行的火炬接力活動的紀念卡寄了過來，孩子欣喜若狂。因為一周后，孩子將要參加學校舉辦的奧林匹克運動會！

        活躍在舊金山灣區腫瘤醫學研究專家香兒阿姨的公子田野(Kevin)去年在帕洛阿爾托與孩子相逢時才小學三年級。轉眼間，他竟變成了長孩子三個學年的師兄啦。難怪他寫的留言配上素有“凌波仙子”美譽的水仙封面，顯得那麼成熟、那麼有兄弟般情誼。

        大連海洋大學微生物學月欣教授是媽媽的老同學。畢業後一個奔赴太平洋黃海之濱支邊，一個東渡大西洋廣闊天地插隊。因為幸運兔穿梭引線，轉戰了四分之一世紀後，彼此在地球東西兩半球終於又奇蹟般地發現了對方！海之韻廣場1寬闊的是天空，可比天空寬闊的是人的友情！

        馬里蘭州立大學醫學院主持骨骼肌肉發育遺傳調控研究的少軍教授毫不含糊地把辦公室外巴爾的摩內港的宏觀美景搬給孩子做引子，想必將來見面時彼此聊天的話題一定亦很微觀、很具分子水平。

(五)

        藥物化學高級研究專家晶晶阿姨和淮濱叔叔的家離哈佛、麻省理工不遠，字裡行間透視着長春藤的氣息。他們弦外有音，期待孩子日後如若北上掠奇，別忘了到波士頓家中歇腳駐足。

        清華大學生物醫藥工程怡兒教授是孩子的忘年之交。兩年前，她曾借去耶魯大學醫學院考查兩校學生國際間交流之際，專程南下來寒舍看望孩子。如今雖身居北京，但心系剛剛開幕的上海世界博覽會。她知道孩子從來沒去過上海，於是速遞了一張高樓聳立的浦東新區風光，讓孩子先睹為快。

        旅居華盛頓州西雅圖的藥物合成專家曉兒叔叔鏗鏘幾筆，就把豁達的個性活脫脫地表現出來，就像圖片上“東險西奇、北秀南絕”的奧林匹克國家公園²，雄渾震撼。

        家住新州平原鎮的藥物代謝專家小梅阿姨確有十八般武藝。以前，她教孩子舞過劍，給孩子授過傳統太極，還跟孩子嘮過磕，的的確確是孩子成長的見證人。這次，她自然少不了借“花”(明信片郵遞活動)獻“佛”(幾句諄諄教誨)。

        神經生理科文貴醫師身手不凡，在孩子面前大擺龍門陣，以“一位來自德州達拉斯的朋友”自詡，一下子把明信片上繁華鬧區櫛比鱗立的摩天大樓渲染得眼花繚亂，讓孩子半天轉不過彎兒來。

        內科鷺兒醫師還像從前跟媽媽同窗時那個樣子，悄悄地帶孩子鑑賞秋風夕陽下酋長岩³的美輪美奐。天地的韻律，襯着暖洋洋的基調，就像她居住的地方阿凱迪亞一樣，悠然淳情。

        北京棄醫從商的勇兒叔叔是媽媽二十多年前讀書時的老同學。他說，以前雖然從來沒見過孩子，但對孩子的一舉一動並不陌生。嗨，都怪媽媽修養淺薄，老是按捺不住內心芝麻小的快樂，而且常常誇大其詞，把人人都會經歷的成長愣是天花亂墜寫成西瓜大的史記資鑒，分享給天涯海角五湖四海的朋友。仿佛只有這樣，媽媽才會更加快樂！

        ……

(六)

        聽孩子說，每當班上收到新的幸運兔游明信片，喜兒老師就會召集全班，逐字逐句跟大家一起分享。然後，她再鄭重其事地貼到學校的板報上，共勉全校同學。

        是啊，溫馨悅耳的關愛，踏實明快的方向，讓孩子的成長充滿了希望。

        這個時候，媽媽恨不能把自己的整個世界都送給孩子！

【注】：

1．位於遼寧省大連市內。

2．位於美國華盛頓州。

3．位於美國加州優勝美地(Yosemite)國家公園內。

Felix Travelling Rabbit Postcard (幸運兔旅遊明信片)

Felix Party (幸運兔聚會 06-04-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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