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文學作品能流傳千古、萬世不衰的原因之一,在於它們描述、表達了某種人類共通的本性,人的本性最終是通過情感表達出來的,所以也可以說,它們描述、表達了若干人類共通的情感。所以才會讀之者眾,共鳴者雲。 比如,宋代柳永留下的名句“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作者原來寫得不過是女子“單相思”,想情人兒想得吃不下飯、睡不好覺……以致身體消瘦到原來的衣服越來越肥大,就這樣也不後悔,反而覺得幸福,沉浸在迷戀情人的“幸福憧憬”之中。 說到“單相思”,有篇外國偵探小說,寫一個由對一個女寡婦單相思引發的“罪犯”犯罪的過程,到最後罪犯被捕,從容赴死的故事,《致命單相思》。寫得異常精彩,別看是一部偵探小說,洋洋灑灑幾十萬字,中心意思就一個:為伊消得人憔悴。 就連中國的所謂“革命志士”、也常常把自己追求的“革命理想”當做戀人,洋洋得意的說是什麼:為伊消得人憔悴。 其它的更多啦,想發財的、想升官的、想成名的、想盡孝的、想“為人民服務”的、想遠大理想的、做“中華民族復興夢”的………等等,只要對一件事情入了迷,達到不吃不喝不覺餓、白天晚上睡不着的情況,都可以說是“為伊消得人憔悴”。 有首山西民歌《想情郎》是這樣唱的: 白天想你我吃不下飯, 晚上想你我吹不息燈, 素線穿針扎破手, 抱着枕頭盼天明……… 這和“為伊消得人憔悴”完全是一個意思。把單相思的“情感”,引申到其它地方,其實是一種情感錯位。 《紅樓夢》裡,也有這樣的情感錯位的故事,寫得更直接、更性感、更淋漓盡致、更真實、更無奈、更美好………這一段在《紅樓夢》第一百零九回“候芳魂五兒承錯愛……”,雖然據說是高鶚續寫的,不過我認為,即便是胡編亂造寫得也不錯,拋開曹雪芹原來構想不談,有些地方寫得更好,難怪續寫的“紅樓”還沒有能夠超越高鶚的。 候芳魂五兒承錯愛,說得是賈寶玉、薛寶釵被騙成婚,林黛玉死後,寶玉念念不忘、魂不守舍。寶釵、襲人合夥兒騙他,哄寶玉:“若說林姑娘的魂靈兒還在園裡,我們也算相好,怎麼沒有夢見過一次?” 沒想到寶玉信以為真,說:“我今夜就在外間睡,你們也不用管我。”卻倒一夜安眠。 直到天亮,方才醒來,拭 了拭眼,坐着想了一回,並無有夢。便嘆口氣道:“正是‘悠悠生死別經年,魂魄不曾來入夢’”後來,連着幾天,寶玉只是一個人睡,找了個原來伺候芳官的小丫鬟名叫“五兒”的陪睡。……下面是原文: 那知寶玉要睡越睡不着,見他兩個人在那裡打鋪,忽然想起那年襲人不在家 時,晴雯麝月兩個人服事,夜間麝月出去,晴雯要唬他,因為沒穿衣服着了涼,後來還是從這個病上死的。想到這裡,一心移在晴雯身上去了。忽又想起鳳姐說五兒給晴雯“脫了個影兒”,因將想晴雯的心又移在五兒身上。自己假裝睡着,偷偷兒的看那五兒,越瞧越像晴雯,不覺呆性復發。 聽了聽裡間已無聲息,知是睡了;但不知麝月睡了沒有,便故意叫了兩聲,卻不答應。五兒聽見了寶玉叫人,便問道: “二爺要什麼?”寶玉道:“我要漱漱口。”五兒見麝月已睡,只得起來,重新剪 了蠟花,倒了一鍾茶來,一手托着漱盂。卻因趕忙起來的,身上只穿着一件桃紅綾 子小襖兒,松松的挽着一個兒。 寶玉看時,居然晴雯復生。忽又想起晴雯說的“早知擔了虛名,也就打個正經主意了”,不覺呆呆的呆看,也不接茶。那五兒自從芳官去後,也無心進來了。後來聽說鳳姐叫他進來伏侍寶玉,竟比寶玉盼他進來的心還急。不想進來以後,見寶釵襲人一般尊貴穩重,看着心裡實在 敬慕;又見寶玉瘋瘋傻傻,不似先前的豐致;又聽見王夫人為女孩子們和寶玉玩笑都攆了,所以把那女兒的柔情和素日的痴心,一概擱起。 怎奈這位呆爺今晚把他當 作晴雯,只管愛惜起來。那五兒早已羞得兩頰紅潮,又不敢大聲說話,只得輕輕的 說道:“二爺,漱口啊。”寶玉笑着接了茶在手中,也不知道漱了沒有,便笑嘻嘻 的問道:“你和晴雯姐姐好不是啊?”五兒聽了,摸不着頭腦,便道:“都是姐妹, 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寶玉又悄悄的問道:“晴雯病重了,我看他去,不是你也去 了麼?”五兒微微笑着點頭兒。寶玉道:“你聽見他說什麼了沒有?”五兒搖着頭兒道:“沒有。”寶玉已經忘神,便把五兒的手一拉。五兒急的紅了臉,心裡亂跳, 便悄悄說道:“二爺,有什麼話只管說,別拉拉扯扯的。”寶玉才撒了手,說道: “他和我說來着:‘早知擔了個虛名,也就打正經主意了。’你怎麼沒聽見麼?” 五兒聽了,這話明明是撩撥自己的意思,又不敢怎麼樣,便說道:“那是他自己沒 臉。這也是我們女孩兒家說得的嗎?”寶玉着急道:“你怎麼也是這麼個道學先生! 我看你長的和他一模一樣,我才肯和你說這個話,你怎麼倒拿這些話遭塌他?” 此時五兒心中也不知寶玉是怎麼個意思,便說道:“夜深了,二爺睡罷,別緊 着坐着,看涼着了。剛才奶奶和襲人姐姐怎麼囑咐來!”寶玉道:“我不涼。”說 到這裡,忽然想起五兒沒穿着大衣裳,就怕他也像晴雯着了涼,便問道:“你為什 麼不穿上衣裳就過來?”五兒道:“爺叫的緊,那裡有盡着穿衣裳的空兒?要知道 說這半天話兒時,我也穿上了。”寶玉聽了,連忙把自己蓋的一件月白綾子綿襖兒 揭起來遞給五兒,叫他披上。五兒只不肯接,說:“二爺蓋着罷,我不涼。我涼,我有我的衣裳。”說着,回到自己鋪邊,拉了一件長襖披上。又聽了聽,麝月睡的 正濃,才慢慢過來說:“二爺今晚不是要養神呢嗎?”寶玉笑道:“實告訴你罷: 什麼是養神!我倒是要遇仙的意思。”五兒聽了,越發動了疑心,便問道:“遇什 麼仙?”寶玉道:“你要知道,這話長着呢。你挨着我來坐下,我告訴你。”五兒 紅了臉,笑道:“你在那裡躺着,我怎麼坐呢?”寶玉道:“這個何妨?那一年冷天,也是你晴雯姐姐和麝月姐姐玩,我怕凍着他,還把他攬在一個被窩兒里呢。這有什麼?大凡一個人,總別酸文假醋的才好。”五兒聽了,句句都是寶玉調戲之意, 那知這位呆爺卻是實心實意的話。五兒此時走開不好,站着不好,坐下不好,倒沒 了主意。因拿眼一溜,抿着嘴兒笑道:“你別混說了。看人家聽見,什麼意思?怨不得人家說你專在女孩兒身上用工夫。你自己放着二奶奶和襲人姐姐,都是仙人兒似的,只愛和別人混攪。明兒再說這些話,我回了二奶奶,看你什麼臉見人。”正說着,只聽外面“咕咚”一聲,把兩個人嚇了一跳。裡間寶釵咳嗽了一聲,寶玉聽見連忙嘴兒,五兒也就忙忙的息了燈,悄悄的躺下了……… 寶玉此時躺在床上,心裡疑惑:“莫非林妹妹來了,聽見我和五兒說話,故意嚇我們的?”翻來覆去,胡思亂想,五更以後,才朦朧睡去。五兒被寶玉鬼混了半夜。 其實,這種“錯愛”現象、“錯愛”情感,人人都有。到中國就了不得啦?中國人讓共產黨給弄暈了、弄糊塗啦,什麼馬克思、中國特色………群魔亂舞、怪象叢生,情急之下,逮住個“領袖”就胡愛、爛愛,把自己的善良、真摯、純情、愛情全部獻給了“黨和國家領導人”中,自己認為“好”的那位,其實也是王八蛋。 這種狗屁一樣的“情感錯位”,在黨的喉舌宣傳鼓譟下,從未停止,愈演愈烈。從毛澤東是救星、黨是人民請爹娘、到“小平同志你好”、到“習大大”、“彭媽媽”……… 不過,人民不是賈寶玉,共產黨更不是“五兒”。這樣一來,相當於是中國人摟着土匪流氓叫親爹親媽………錯位錯大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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