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店给我的房间是一五二六号。我没让服务员带领，一个人搭电梯上去。 一进房间我马上打开窗帘，左斜下方可以看见城市高速公路的繁忙的交通路口。我从袋子里取出望远镜，迅速对好焦距。从大厂方向开来的深蓝色国产车刚好穿过视线。 第一阶段过关了。我安心地吐了一口气。之前住过这个饭店，因而知道可以看得到交通路口。当然，那个时候住在这个饭店，没有想到会利用它。 我拿起电话，打回自己的住处。响了三声之后，答录机开始播话，哔一声后，我开口说话： “在一五二六号房，进来时请敲门。”说完，我便挂断电话。树理在听完留言后，应该马上出门。我告诉她坐出租车，但是坐到地铁天宫前站就下车。然后从那里进地下人行道，再利用人行道进入饭店。饭店的地下二楼和地铁车站相通，而且从地下楼层可以直接搭电梯上到客房层。也就是说，可以完全避开饭店柜台及人群聚集的地方。 我脱掉上衣，松开领带，开始前置工作，先把摄影机架在三脚架上，置放在窗边，再看着液晶画面，调整摄影机的角度和镜头。从大厂开过来的车全部入镜。 接着拿出笔记本电脑。将带来的电话线插进桌旁的电话插座。为商务客人的需要，饭店除了电话用的馆内网络外，还加了可以使用电脑网路的电话网络。这也是上次住进来的时候知道的事。 我打开电脑，然后试着接上网路，到此为止一切顺利。为了安全起见，我看了CPT车迷俱乐部的网站。“Shulie”留了新的信息。 “等待已久（Shulie） 订单下好了，钱也准备好了，但是你还没有任何联络。 你说希望能早早拿到想要的东西，却不知你还在等什么？ 高尔夫球袋在门口高喊着：快快把我带到要去的地方吧。” 这点一直让我觉得很佩服，事实上这真是写得很好的掩人耳目的文章。读这篇文章的人，会觉得这只不过是非常想要买车的笨蛋傻妞儿。 总之从这封信看得出来对方开始感到焦急了，急着想知道绑架犯到底要出什么招术，快要无法忍受了。 我从冰箱拿出一瓶矿泉水，对着瓶口直接喝。开始再次地整理一下计划，应该没有漏掉任何步骤，也应该不用担心被抓到漏洞。 看了一下时钟，打电话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十分钟了，树理这小妮子到底在干什么？ 又再过了三十分钟左右，总算传来敲门的声音。 “请问是哪位？”还是先问一下。 “是我！”听到这回答，我才开门。 “你到底在做什么啊？换个衣服……“我话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树理染了一头接近金色的浅棕色的头发，而且还变短了！ 嘿嘿嘿，她奸诈地笑了笑，还伸手拨弄了一下短发。 “你到底要怎样！？” “我染的啦，还不错吧！？”她很慎重地踏进房间，环视一下房间，然后走向窗边，靠近看着摄影机说：“你在拍什么？” 这不是回答她的问题的时候。 “你到底想怎样？” “什么？” “你的头啊！弄得那么醒目，不觉得很危险吗？” “这个？醒目？” “你自己照照镜子！” “你说要变装的啊，我就依我自己的意思，这可下了很多功夫的，自己剪头发，自己染，然后换衣服。你看！跟刚刚的我比起来完全变了一个人吧！”她上身穿了一件红色无袖T恤，下面搭一件黑色裙子，穿着无系带凉鞋，脚趾也涂得鲜艳异常。首饰和鞋子也换了，我吓了一跳。那是什么时候买的？ “我不是说不要变得太显眼吗？” 不知道她有没有听我说话，一屁股坐在床上，像小孩子玩弹簧床一样，上下地弹跳着，还一副笑脸。 “喂，你真的是广告人？才形成这样你就这么大惊小怪，太奇怪了吧！？现在啊，黑头发的反而是异类呢。” “为什么那些人要染发？是为了不惹人注目吗？不是吧，他们不就是为了引人注意的吗！？” “刚开始或许是这样没错，但现在不一样啦。黑头发会让人觉得很土啊，为了不让人家觉得土，所以要染发啊。” 我摇摇头。现在不是争论这种无聊问题的时候。 “总之回去以后再染回原来的样子。或许你自己忘了，你可是个人质。在被绑架的期间人质的头发颜色变了，这不是很奇怪的事吗？” “这样说好了，犯人是个变态，因此半好玩地把人质的头发染了颜色。” “无理取闹就到此为止！”我拿出在黑市买的手机，递到她的面前说：“好啦，游戏开始，打你爸爸的手机！” “我打？”看她一脸的惊讶，总算是醒了！ “我原本是想自己打的，但是和你一起另当别论。我尽量不想让葛城先生听到我的声音，虽然你爸爸记得我的声音的可能性很低。” “电话里要说些什么呢？” “这个我已经想好了，到这里来一下。”我让她坐在电脑前面，然后按了一下键盘，屏幕上出现一篇文章。这是我在等她的时候写的。这篇文章分成了几段， 我先指着第一段说：“首先从这里开始。把这段内容说完后，马上挂断电话。” 树理露出认真的眼神读着上面的东西。看着她的脸，我不禁想，不管她做什么事都在摆样子。不管是买东西时那种奇妙的大胆，或是染头发，完全是一种想要掩饰自己心里不安的装模作样。 “用这个电话打不要紧吗？” “拜托你时间能短就短，时间长了会被锁定在哪个区域。” 呼！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睛看着手机号码按键说道： “马上？” “马上！号码是这个。”我把写着葛城手机号码的纸条放在她面前说：“不快一点的话，天要变黑了。” “天变黑了就不好了，是吧？” “这个摄影机不是红外线摄影机，望远镜也不是夜视镜头。” 她大概多少了解了我的话的意义，沉默地点了头，再一次深呼吸，换成左手拿手机，右手手指接近按键。她看着纸条一个一个号码慎重地按下去，按完后将手机靠近耳朵，眼睛轻轻地闭上。 我也听得到电话铃声，响了两声后电话接通了。 “喂，是我呀！树理！什么都不要说，先听我说！”她面对电脑，然后接着说：“现在开始十分钟后出门，请把高尔夫球袋和袋子放到后车箱。车子里只能爸爸一个人。开上城市高速公路，往环岛的方向开……环岛啦，方向的向，岛屿的岛！可以的话依照速限开车最好。呆会儿再跟你联络……对不起。 没时间说了。” 挂断电话后，她用一种求助的眼神看着我，脸颊稍稍泛红。我双唇微微亲了她一下说：“做得真好！” “下次的联络也是我吗？” “基本上是的，联络的事就由你来做。” “基本上的意思是？” “之后你就会知道。” 我操作电脑，再次上网，调整公路管理局的交通资讯网站，我进入这个网站。液晶屏幕上显示出城市高速公路的地图，路线的显示是白色，依塞车的状况会呈现红色或黄色，今天交通比平常通畅，但还是有些地方呈现一些颜色。 我找到葛城可能选择的路线，并没有塞车严重的地方，只有交通路口附近有些许的红色。 我交互地看着时钟和首都高速公路的路线图，喉咙很渴，边工作边把剩下的矿泉水喝完。树理也喝起可乐来，两个人谁也没说话。我不时地切换交通资讯，但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要是有变化的话，那一定是发生车祸了。我心里祈祷千万不要发生这种事！ 看着时钟，我弹了一下指头说：“树理！电话！” 她表情紧张，拿起手机说： “下一步要怎么做？” “问他现在到哪里了，就这样。” 她点点头，打了电话： “喂，是我！现在到哪里了？……啊，竹桥？刚过了竹桥喔。” 我做了个OK的手势，她急忙切断电话。 “是竹桥。” “我知道。” 眼睛盯着城市公路路线图，从竹桥出来还很顺畅，可以以时速六十公里跑吧。从竹桥到环岛有点塞。这才是问题——时间点！时间点决定一切，我只能相信自己的直觉了！ 我再弹一下指头说：“打个电话，确认位置！” 树理按下重拨键，好像马上就接通了。 “现在到哪里了？……马上要到环岛交流桥了。” 我站了起来，给她一个OK的手势，她急忙地挂了电话。 我站在窗边，再确认一下摄影机的位置。我招手要她过来。 “一分钟后打电话，指示他从环岛交流道下，之后把电话交给我。” “交给你？你要跟他讲话？” “喂，从那时开始由我跟他说。”我边说边点头。 差不多一分钟后树理打了电话。我站在旁边从袋子里取出一个双声变音话筒。 “喂，是我。从环岛交流道下。啊，电话不要挂！”树理匆匆忙忙说完后，把手机交给了我。 我先深呼吸了一下才接过手机，应该是很轻的行动电话，却觉得相当沉重。心跳也开始加速。 站在窗边，我一手拿着手机靠近耳朵，另一只手拿着望远镜。而摄影机也开始转动。 看到银灰色的奔驰从斜坡上滑下来，无法看到驾驶人。看着摄影机屏幕的树理和我交换了一下眼色，她沉默地点了个头，那是葛城的车！ 我拿起变声话筒对着嘴巴，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一口气把话说完： “不要出高速公路，进环形车道去！” 在一旁听我说话的树理，目瞪口呆地看着我，这也不是不能理解，因为我的声音突然变得跟唐老鸭一样。变声话筒这个玩具，没想到有一天会派上用场。这是有一次办情侣派对时买的道具。 葛城应该也同样吓一跳的吧。 “你说什么？不是要往向岛的方向的吗？” 我吸了一口气后回答：“给我进环形道去！” “右侧有往市外方向的出口，不用往那里走吗？” “给我进环形道去！” 说完我把电话切断拿给树理。我用望远镜监视环岛交流道，银灰色的奔驰通过，后面还跟了几辆车，也有卡车，还有出租车。 奔驰再次出现。环岛交流道呈小型圆环状，不朝出口，不朝任何方向走的话，只要汽油足够就可以一直绕圈圈。 等到奔驰出现第三次后，我才给树理下一个指示。她露出非常讶异的表情后按下手机的重拨键。 “喂，是我！交易中止！回家去吧，等下一次的联络……对不起。我也不太知道。” 挂断电话后，树理恨恨地怒视着我，我在床边坐了下来。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停止交易？” “突然？才不是呢。最初就决定好的。” “最初就决定的？原本就打算要停止交易的？” 树理走到我旁边，往下看着我说： “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了了解警方的动作。” 我站了起来，把一起开着的摄影机关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