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地的浇水,与大田作物的“半靠天”吃饭截然不同。即便风调雨顺,菜地也要专门浇水、施肥。这有点儿类似于家里的养花。既是养花,总不能靠天养花吧。因为那蔬菜比大田作物娇嫩得多,没有专人伺候,别想吃菜。 俗话叫“鲜鱼水菜”。稍有不慎,缺了水,菜就完啦。先不说水,插队时节是在六、七十年代,那时农村是不允许随便种菜滴。菜种多了,必定倒买倒卖,就成了资本主义的温床,农民就会受到资产阶级的腐蚀,最终蜕化变质为阶级敌人,所以毛主席教导人民说:“严重的问题是教育农民”,绝不能让农民“发家致富”,滋生资产阶级、地主富农思想,走资本主义道路………农民,按毛主席的教导:“忙时吃干,闲时吃稀”,凑合着有口饭吃就行啦,这样才能保持无产阶级和贫下中农本色………这可不是我瞎掰,上面这一套,完全是根据当时“四清工作队”下乡四清时的方针政策总结滴。我作为知青代表,参加了好几次“四清整风运动”,这一套说辞,烂熟于心。 要说当时的“四清整风运动”,那更可笑加可气,后文专门有一段儿讲述我参加过的“四清整风运动”,其中真有那生产队长,未经上级批准,多重了几亩菜地、瓜田被打成“坏分子”、“阶级敌人”,被斗得痛哭流涕、深刻检讨甚至死去活来滴。斗争到什么程度,全凭工作组组长一句话。组长是谁?是公社书记的小舅子。 回过头来说菜地。每个生产队都有自己的菜地,叫做集体菜地,另外每家还有几分自留地,少得可怜,一般自家种点菜也都是产量高、耐吃的菜,比如豆角、窝瓜、南瓜之类滴。集体菜地也很少种时令青菜,有些葱、姜、蒜之类滴。还有一种叫做“螺丝转儿”,可以淹咸菜,香脆可口。当时的队里在全村人一致要求下,种了很多西瓜和“香瓜”。当地把”香瓜”叫做“黑蛋”,大小和如今的白兰瓜差不多,不过是墨绿色,黑不溜秋,瓜瓤是金黄色,也别好吃,又面又甜,据说是当地土特产。要说真正吃菜,主要是吃“胡萝卜”、“白萝卜”,那两种可以多种,在大田里种,不占菜地指标。这是为了响应毛主席的伟大号召:“瓜菜半年粮”。胡萝卜可以当饭吃,解饿。 菜地位置就在村口,据说是村里风水最好的地方,土地也最肥沃。整个儿菜地被修整得整整齐齐,沟是沟、垅是垅,畦面平整,一棵杂草都没有。菜地四周有竹篱笆围成,这倒不是怕“偷”,是为了防止田鼠之类的小动物祸害。菜地把角儿有棵大榆树,紧靠榆树搭了个窝棚,有个村里的老贫农,是春妮儿她二大爷。专门看管、整理菜地,平时活计忙的时候,再另外派人。为什么菜地需要专人负责涅?这就要说到“浇地”了。 菜地中央有口水井,在当地被称作“机井”,所谓机井,就是有架水车,有个水泵,在几个皮带轮的传动下,转动水车,把水从井下打出来,在分片浇入菜地………因为一口井,水量有限,时不时的还要关闭水车,这就需要有经验的老农啦。另一项繁重的劳动就是,一畦一畦的慢慢浇地,开渠口、断渠口全凭一把铁锨。 那水车一天24小时,常开不断,整儿菜地全部浇一遍要用一两天时间,所以,所谓浇地就是浇了一遍又一遍,循环往复,………这个伙计倒是不累,时间长了,操心烦人而已,不过菜地里干活的人经常轮换,不论轮到谁,都是兴高采烈滴,觉得相比大田锄地、打堰、除草轻松的多。 因为和春妮儿的特殊关系,经常和春妮儿一起,被派到菜地去浇地。再加上菜地主管是春妮儿她二大爷,这不跟玩儿差不多嘛,如果考虑到春妮儿长得挺不错,挺好看滴,又直爽、又大方,到菜地劳动简直就跟上天差不多,什么牛郎织女、什么天仙配、什么田螺姑娘……整天在脑子里转。一边干活儿,一边听春妮儿叨叨唠唠、嘻嘻哈哈滴,时不时的还打打闹闹,推推搡搡………哪儿还会觉得累涅?早把劳累二字忘到爪哇过去了。 不过浇菜地还有一件事儿比较辛苦,水渠主干道离水井不远的地方,有个“粪池”,在农村,家家户户的粪便都不可自己“私用”,由生产队统一掏粪、管理,弄出来的一部分“沤肥”用(什么叫沤肥,专门再说,那是又一种农活),另一部分就放在菜地的“粪池里”,池里面有水,随着浇地的水,一勺一勺的吧粪尿灌进菜地,还不能太稠,免得把菜烧死、烧坏。当然啦,这个活计是我滴,人家春妮儿可不方便干,所谓女士优先,不能大粪优先嘛。 时间长了,才知道所谓:瓜果芳香伴粪香。那一种淡淡的粪香,夹杂在蔬菜瓜果、鲜花绿荫当中,外带着绕一个美人儿,足以令人:当时流连忘返,过后入梦三年。 有道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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