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担木偶戏,不止“西大地”撂地摊儿的有,走街串巷的也有。
往往是一个中老年汉子带着自己的老婆或是女儿,两个人。因为演戏的时候,通常会有女角色。男人挑着一个担子,一头儿其实是一个可以折叠起来的“柜子”,打开以后,类似于单人大衣柜大小,地下有四条腿儿,上面有个带布帘儿的窗口,算是木偶戏的戏台,表演人站在木柜里面,两只手个各耍一个木偶人儿,进行表演,上演的剧目,两个角色的时候居多,有时候需要再多的角色,另一个人可以帮忙。当然是一边演,一边连说带唱,帮手有时还会弄些个锣鼓、胡琴儿什么的,进行伴奏,正经演起来也是非常热闹。如果不好,谁看哪?
担子的另一头是个箱子或者箩筐,里面放着表演用的道具、工具以及“日常用品”,演完了,收拾整齐,挑起来就走,所以可以走街串巷。往往一边走一边敲着一面小锣儿,以招揽观众。
那年月,尤其小孩儿、穷孩子,谁看得起戏呀。往往一听见锣声,就知道,不是耍猴儿的,就是演木偶戏的,纷纷跑出家门看热闹儿,有时候吃着半截儿饭,扔下饭碗就往外跑。
孩子们看起木偶戏来,那是十分认真、满腔热情。有一次演的“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最后孙悟空用一个小木棍儿打白骨精的时候,一边演,底下的十几个孩子跟着一块儿喊:“打、打、打!”艺人还故意有节奏的打,所以孩子喊得也很有节奏,我后边儿一个长得比我矮的小子,居然打起我来,因为我挡着,他看不见啦!白骨精没打完,我倒先挨了一通儿打,因为他哥哥在旁边,我也不敢怎样,要不早打起来了。
艺人辛辛苦苦演了半天,其实也赚不了几个钱,都是孩子,哪儿来的钱哪?大多是旁边跟随的家长每人给个一分、二分的。不过也难说,也有那爱看木偶戏的成年人、老头儿老太太,所谓“童心不泯”人之天性。一场演下来最多也就挣个一两毛钱。还得双手作揖、求爷爷告奶奶,观众是上帝体现得淋漓尽致。
说到“要钱”,就说到“评书”了。二丫儿姐的叔叔跟说书的艺人很熟,她带我们去西大地的时候,往往首先去“说书”的摊子,当然还有大肚三儿和其他一两个“好朋友”。说起来,二丫儿姐还很感谢我,因为我求母亲跟二丫儿她妈说情,让她带我们去,因为她毕竟大我们两岁,有个照应,家里人才放心,这叫两全其美。
说书的艺人名叫“张双林”。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原来撂地摊儿说书的都有一手“绝技”,叫做“漏沙写字”,不会这手儿,不配撂地摊儿。
一般艺人选个干净、平整好地方儿,地下铺一块方形帆布,不大,二尺见方。上面放个水杯呀、扇子、沙兜儿以及随身带的包袱等等,也有一块“醒木”(有桌子的时候才能用,俗称醒木一摔,顺嘴胡掰)。
然后在帆布前方的地面上“漏沙写字”。沙子从“沙兜儿”里现掏。是一种白色的沙子,雪白。不知哪儿弄的。手攥一把沙子,从拇指与食指间的缝隙,漏沙,用漏出来的细小沙流在地上写字。一般艺人自己的姓名,当天表演的书目必写,还可以随机写些宣传广告用语,比如什么:惊险刺激、扣人心弦,两情相悦,终成眷属,刀光剑影、侠肝义胆,兄弟情谊、古道热肠,一门忠烈、万古流芳等等……根据评书内容,随时变换。
地上的字,写得那叫一个漂亮!堪比书法名家。所谓横平竖直,勾、挑、折、拐,提、点、撇、捺,步步到位,起笔、运笔、顿笔、收笔,笔笔精道。
一边写,一边嘴里不停说话,面带微笑跟旁边比较熟的人打招呼、聊天儿。什么“大哥您早”、“大爷您好”、““昨夜可安”、“夫人可好”、“这两天天气不错”、“过两天天气更好”、“天气好了能出摊儿”、“天气不好受不了”等等
说着、写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周围聚拢的人也越来越多,等时间差不多了,人也差不多了,就要“开书”了。
所以这位评书艺人的名字,我记得非常清楚。况且跟二丫儿姐又是熟人,往往是我们到了西大地以后的第一站。评书听够了或内容不好,不喜欢听,就去到其他的圈子,找好看的、好听的、好玩儿的。
有一天的“评书”特别好听,我记得非常清楚,虽然长大以后看过同样的故事,可我至今认为,张师傅讲得最好。故事的名字叫做“青蛙告状”。
正是:都言青蛙蝌蚪变,谁知青蛙能喊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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