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在的生产大队分五个生产队,一、二两个生产队是一个大村落,百十多户人家。从村子正中分开,分别是一队、二队。北面隔着一条通往县城的公路,公路对面是三队。西面隔着一道沟,沟对面的四队、五队是两个村落,相距二里多地。 这样平均下来,每个生产队五、六十户,全大队300多户。如果按平均每户两个学生算,从一年级到六年级应该有六百多个学生,实际没那么多,不上学的、中途退学的也不少。所以全校不到300个学生。一、二年级两个班;三、四年级两个班;五年级一个班、六年级一个班。一、二年级,三、四年级不分级。 全校六个教师,一、二年级一共两个老师,一个教语文、一个教算数;三、四年级也一样。每位老师还兼着一个班的班主任。五、六年级两个老师,也差不多,不过五、六年级分成两个班,因为年级高啦,教学内容差别加大。另外,学校当然少不了少先队组织,校长担任了全大队的少先队辅导员。 校长叫刘二梅,身材高挑,腰杆儿挺得笔直、胸脯挺得高高滴,当过女兵,当然是党员,公社派来的。据说算是国家干部,开工资,每月二十八块五,外带一些粮油补贴。另外的教师,包括我在内,都是“民办教师”,两个跟我一样,是本大队的,一个家在公社,一个家在县城,公社、县城距离大队都有十几里地,不过公社是沿公路向东,县城是沿公路向西,两个方向。 一、二年级的两个老师,都是女滴,年轻的是本村儿的叫张月凤,长得漂亮,说话声音虽带本地口音,却声音甜美,有点儿磁性,迷人;老的姓曹,四、五十岁,带个眼镜,说话完全山、陕味儿,怯了吧唧,声音还挺大,后来才知道,她丈夫在县城“知青办”工作,免不了走她的后门儿。三、四年级的老师,一个是校长刘二梅,一个叫杨长富,家在公社,两人平时的住在学校。 学校在一、二队村落的最北头儿,两间东西走向、坐北朝南的连排瓦房算是一栋,两间教室。一共四栋,排成两排。东侧两栋共四间教室,分别是一、二年级;三、四年级;五年级、六年级。西侧两栋分成学校兼校长办公室、教室办公室、教师宿舍、库房等等。 教室前面有一片将近六个篮球场那么大的空地,算是“操场”吧。后来,因为有了我,我在操场上立了个电线杆子,装了个高音喇叭,每天早晨、课间,指挥、带领全校做广播体操、组织全校运动会等等,很是风光了一阵儿。在那之前,全凭曹老太太扯着嗓门叫唤着指挥做操。后来还在操场边儿上“盖”了四个乒乓球台子,正经八百的弄了个篮球场的标准场地,这都是后话……整个“校园”没有围墙,只有临时种的一圈儿小杨树。您想啊,一个村子,街里街坊的。哪儿来的贼呀,没必要。 到学校报到时,当然受到校长、老师、学生们的热烈欢迎。尤其是校长刘二梅,对我别提多好啦。别看官儿不大,说出话来真像“党的领导干部”,到底是当过兵。说是对我寄托了很大的希望,准备把大队辅导员的工作让我担当起来,教学呢?先从三、四年级开始,熟悉了以后,五、六年级的课程全部交给我。 这不奇怪,因为农村的孩子,越大上学的越少,一般家长只要求孩子能认字、能简单的算账,就算完事儿,多数家长都需要孩子回家干农活儿、做家务。那农村,遍地是宝,哪怕养个鸡、放个羊也能赚俩钱儿。所以五年级学生只有十五个,六年级不到十个,这些学生中,只有一半儿,也就五、六个学习比较好的、家里也同意的准备毕业后,报考公社或县城的初中。这几个学生才算是我的入门弟子,所谓名师出高徒,后来都特有出息……… 对不住列位,以上都是废话,正经故事刚开始,说得是第一次进三、四年级教室。那也是我第一次当老师,俗话说“教室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是“园丁”、是“火柴”、是“灯塔”………那心里能不紧张吗?当然,我后来初中、高中、大学、函授、成人教育……等等的老师都干过,还带过几个“研究生……但是,第一次当老师的心情毕竟不同寻常,更何况还差点儿丢脸,幸亏我急中生智,这就是所说的“歪打正着”的故事。 中国不是出了个有名的“爱国贼”叫芮成钢吗?就是这孙子的姓,当时我不认识这个字!进了教室,刚一进门,学生中有个班长,女学生、小姑娘,穿的挺破旧,一看就是贫雇农出身,但是很干净,小辫儿梳的也好看。声音清脆,先站起来高喊一声“起立!”,全班同学跟着站起,齐声喊“老师好!”,这是我刚好走到讲台前,面对学生,一张张花朵一样的笑脸,紧张的说了句“同学们好。”女班长再喊:“坐下”。这是一套礼仪,之后开始上课。 我的开场白是这样说滴(前一天晚上,准备了半天”:“同学们好,我呢,是新来的老师,名字叫XXX”,之后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本来计划再讲解一下名字的含义,没想到一紧张,忘啦,紧接着转过身,手都不知道放哪儿,一把抄起讲台上的“记名册”,说:“好啦,以后我来教大家算数、语文、自然、图画、音乐、体育等等……”说到这儿,底下就开始有人发笑,还窃窃私语,交头接耳的也有”,大概是我说得太正规了?当下来不及多想,赶紧接着大声说:“大家先互相认识一下,现在我开始点名,听到名字的同学站起来,我让坐下再坐下。” 这一招儿还真管用,教室里立刻安静下来,我心中暗自得意,于是开始念点名册上的名字,名字前面有学号,这个我非常熟悉,毕竟自己当了多年“好学生”啦。什么张月娥啦、李彩花啦,杨二狗啦、赵春仙啦,反正那名字都挺俗气的……… 点到第37号,坏啦,名册上赫然写着“芮润桃”!这个名字给我留下深刻印象:润桃,多好听的名字啊,记得清清楚楚,芮润桃日后成了我最喜欢的学生。可惜当时不认识“芮”字。念内?还是什么?念错了岂不惹人耻笑?这么多学生,如何是好?总不能问学生吧?………说时迟那时快,我灵机一动,干脆,跳过去,不念啦。当时假作咳嗽,回头儿、捂嘴,转过头来接着念38号儿……。 等点完了名,若无其事的随口问了一声:“有没点到的吗?请举手……” 只见那位我一进门就喊起立的小姑娘班长,挺紧张但挺生气地站起来问:“老师,怎么没点我?”(山陕口音是:咋地莫老俄涅?) 我一听赶忙满脸堆笑,假装问“你叫什么名字?”,润桃倒是不含糊:“芮润桃,瑞雪兆丰年的芮!”,看样子,不认识这个字的人挺多,爹娘早教过。 这一来,万事大吉………接下来,就好办啦,老师哄学生,那有何难。 正是:歪打正着遮脸面,巧渡难关也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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