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 “读了就知道啊。” 树理看完纸上的内容,慢慢抬起来,双颊有点僵地说: “从这里打电话?要我打?” “是啊,因为对方希望先确认你没事,若是由你本人直接打电话的话,他们应该会很满意吧。” “那为什么要特地跑到这里?” “这有两个理由:一个是考虑到有反侦测的情况,还有一个是窗外海边的汽笛声,警方会去分析那是什么声音。要知道是汽笛的话,他们应该就会推测犯人隐匿的场所是靠近海边的,说不定从汽笛声还可以找出是临城军港呢。” “意思是说要误导侦查喽?” “就是这个意思。” 我拿起床边的电话按了几个号码,不一会儿手机响了,然后看一下手机的屏幕,再挂断宾馆的电话。 “你在做什么?” “确认一下宾馆的电话号码是否会显示出来。不过没关系,你就这样打就可以了。”我把电话强递给树理。 她双手交叉胸前并看着电话,润了一下嘴唇才说: “接电话的不一定是我爸爸喔。” “我想一定会是你爸爸不会错。要是别人接,就马上说请葛城先生听。若是这种状况的话,也只能等十秒钟,并且要告诉对方只要过了十秒你就会挂电话。” “可是我想爸爸一定会问我许多问题的。” “是吧。但没有多余的时间多说什么,就告诉他说没时间回答问题,你只要照着纸上写的念就好了。” “我知道了。”她慢慢地闭上眼睛说:“打打看了。”然后睁开双眼。 我指了一下电话。我看着树理吞了一口口水,然后深呼吸,才伸手拿起电话。 树理颤抖着手指按下电话号码,我的心跳也开始加速,不知道有没有没注意到的地方,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自我确认。 电话铃响声从树理的耳朵旁传出来,喘息了三声,接着电话似乎接通了。有人出声,但无法判断是不是葛城的声音。 “啊!爸?是我啦!知道吧,我是树理呀!”她边看着我写的纸条边说。 对方很激动滔滔不绝地说着,连我也听得到声音。树理显得一脸困惑,吸了一口气说: “对不起啦,没有时间慢慢说,你知道的。我不是一个人……你这样问我也没办法回答答。反正你先听我说,没时间了啦。” 我紧盯着时钟的秒针跑,已经过了十五秒了。 “我没事的。请放心。拿到钱以后会放我回去的。这些人在旁边……啊,对不起,时间到了。” 我的手指就放在切断键上,心想再两秒钟就切断的那一瞬间,远处的汽笛声响起,之后我立刻切断电话。 “完成了!”我握拳挥了一下,站了起来。关上窗户,回过头来看着树理说:“幸运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汽笛声响的时间点刚刚好。” 但是树理的样子有些奇怪,缩着背好像很冷的样子。 “怎么啦?”我在她旁边坐下,她的身体微微颤抖。 我正想问她要不要紧的时候,她忽然紧抱着我。 “终于做了,无法回头了!” 树理的脸颊靠在我的胸前轻声地说着。 “你害怕了吗?” 树理无法回答,一直维持同样的姿势,连她身体身躯的颤抖都传到我手臂上了。 “那是一定的。”我说:“我们所做的不是一般的事,是普通人没办法做的事,所以换得的成果也应该是不小的。” 树理轻轻地点头,向上看着我,那眼睛微微泛着泪光。 一股没预期的感情从我内心一湧而上,说是冲动也可以。我自己没注意到的一些东西,正确地说,应该是注意到了而努力去忽視的東西在我的心中摇摆着。 我抱着树理的双臂将她抱得更紧了,她似乎吓了一跳地看着我。 各式各样的思绪在我脑中交错,其中也有不少是我自己对自己问题的解释。在这里抱这个女孩的话也不会有什么大影响吧,当然是会加深两个人的关系,让计划往好的方向进行。我的脑子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但是我放松了力量,她离开了我的怀抱。我想做的不是这样的事情。我现在所做的是我这一生最具挑战的游戏! “总之先离开这里,我想应该不会被反侦测到,但是待久了也没有什么好处。” 树理沉默地点点头。 回到车上,发动引擎,正要出发时,树理说:“等一下!”我踩下煞车。 “我有个请求……” “是什么?” “我想去这附近的一个地方。” “有什么事吗?” “不是这样的。是去一个我喜欢的地方。以前,是我死去的母亲曾经带我去过的一个地方,可以让我心情平静……拜托啦。” 树理对着我双手合十,我有点吃惊,我没想到这个小妮子会有这样的浪漫神经。 “有点远吧?” “我想不会吧。” “我只是想要早早离开这个地方。” “那没问题。但也不是说像鼻子眼睛那么近的地方,我是说有车的话不会很远的意思。” “喔!”我的脚离开煞车的踏板,慢慢地移动车子。“你知道路吧?” “嗯,大概吧。” 我只能吐一口气了。“好吧,只好靠导航系统了。” “知道了,那先回到原来的路上。” “OK。”我踩下油门,将方向盘大大地转了个圈。 照着树理的指示,持续在国道上跑,然后沿着海岸道路出去,左边是海,右边是绵延不绝的小山丘,过了一会儿树理说往右转,打方向盘,这里的坡度变得很陡峭。 “会爬得很高喔,这边没错吗?” “没错。”树理用很自信的语调说。 越往前走民房也越来越少,四周高起的遮蔽物也渐渐没了,简直就看到地平线一样。好像爬完坡道了,平坦的路往前延伸。 “在这附近停车吧。” 她说完我接着踩煞车,四周一片漆黑。前后都没有来车,不过仍将车靠路边停了下来。 “喂,”树理看着我说:“这个,可以打开吗?”她指了指车顶。 “在这种地方打开?” 我稍微犹豫了一下,最后我按下收起顶篷的按钮。顶篷无声地收到后面去,微凉的风吹上了脸颊,风中还夹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 “嘿,好漂亮!”树理看着上面用食指指着。 “哇!”我发出白痴一样的声音叫了出来。是那么漂亮的夜空!无限宽广,在一望无垠的漆黑里,排列着无数的光源,这个配置简直完美无缺,光是这样一直看着,感觉好像要被吸过去似的。 “虽然是句老套的话……” 才说到这,树理一语中的地说: “随便你用什么形容词,就是千万不要说像星像仪一样!” 我低头苦笑了出来,真的用不着那样的形容。 “我对星象几乎一无所知。对于这点倒是有点遗憾。” “我也只是知道猎户星座而已。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她伸展双手,做了个深呼吸说:“真的是好舒服喔!好像不在地球。” 我重新审视了一下四周,山丘和山谷在黑暗中沉浮,在眼前延展开来的是一片不知名的作物的耕种地。 “海在哪一边啊?”其实我并没有特别想知道海在哪里,但还是说出口了。 “这边这边,还有这边也是海呀!”树理指了三个方向之后说:“因为这里是临城半岛的最前端啊。” 我点点头。开车来到这里的感觉正如她所说的一样。 “那……是不是稍微平静些了?” “嗯,谢谢你!”树理笑了一下才看着我,然后眼睛眨了两下说道:“可以问问题吗?” “这次又是什么?” “刚刚……你不是要抱我的吗?” 我顿时停止呼吸,避开她的眼睛,我慢慢地说了出来: “抱过来的是你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停了一会儿才说:“不是那个意思,你是知道的吧?” 我没有回答。右手放在方向盘上,动了一下手指头。 “为什么不继续了呢?在那里待久了会有危险?还是说有时间的话就会做?”她像耳语般地问我,我想都没想到的问题。 “那我也问你,”我再次把脸对着她,嘴角扬起微笑说:“那你为什么抱了过来?跟家里打电话之后感到害怕了,不过,我跟你就只是共犯关系而已吧!” 树理先是往下看了一半,然后又翻翻白眼对我说: “因为我想要相信你。在事情变成这样以后,我想我能依靠的人就只有你了。” 她的眼神透露出真挚的眼光让我困惑了。刚才在宾馆才压抑下来的坏念头,又在心里扩散开来。 “斯德哥尔摩症候群。”我说。 啊?她微张开双唇一副想要问的样子。这也是她从未表现出来的幼稚纯真的表情。 “恐怖份子和人质相处时间久了之后,两者之间会产生一种连带情感,因为双方都希望事情能尽快解决的这一点始终没变。这种心理现象好像就是这样说的,007的电影里是这么说的。” “我不是人质,你也不是恐怖份子啊。” “这是一样的,在异常状态下被隔离,尽管是恶作剧,但希望人质和赎金的交换能顺利进行的这一点,和恐怖份子与人质是相同的。” 树理摇摇头说:“有完全不一样的地方。” “是什么?” “人质和恐怖份子间萌生的连带感情是没有必要的吧,也可说是不自然的。但我们的状况并不是这样子的呀。” 我舔了一下嘴唇,然后轻轻地点头说:“连带感情确实是必要的。” “是吧?所以想要确认一下,我和你之间的连带感情。” 树理的眼睛抓住了我,让我的视线无法移开。我开始觉得自己要踩住煞车是件麻烦的事,我接着想,踩煞车已经是件无意义的事了。 左手捧过她的脸,唇与唇相接。在亲之前还确认了她是闭起眼睛的。 这也不过是个流程吧,但没有机会可说。要是那样说了,又怕她的性致没了。我贪恋着她的唇,结果就成了斯德哥尔摩症候群了。打电话回家和爸爸说了话,是不是对她的心理造成冲击?这件事对她来说,再怎样都会有不安的感觉,所以是需要眼前这个男人的,若不这样的话,就无法一个人自处了吧。 那我自己又是怎么回事呢?我爱这个小妞儿吗?哪有可能?不会有这种白痴做的事!我对树理有所关心,也不是缘于这样的动机,会在一起完全是其它原因造成的。因为对方是个年轻女性,自然会产生有性欲的情愫。只是,我知道这样的要求会是个愚蠢的行为,这也是为什么到现在我都没有表现出这样的态度,而且打算直到最后都不表现出来。 只是自然而然地走到这种地步,说不欢迎也是假的。我和她一样也想求得一种心安。要完成像这样大的一场游戏,绝对的信任感是必要的,男女之间要确认这一点时,或许肉体关系是不可缺的也不一定,说重一点是种错觉也可以成立,是一时的忿怒,是爱情假像都无所谓了。斯德哥尔摩症候群本来就是这样的东西吧。 树理拿出保险套时,我颇为吃惊。大概是刚刚从宾馆顺手带出来的,所以可以说是她有这样的预期吧。或许她涌现了这样的想法:想要加深彼此的连带感情,必须要有肉体的关系。这对她来说或许是种标准做法也不一定。 在这个狭窄的车里,我们身体与身体相互结合,彼此刺激着对方的粘膜。在我眼里看来,树理似乎很习惯于性爱,而且很懂得如何在其中得到欢愉。 做完后,树理说要丢垃圾然后下车,但并没有马上回到车上,我也穿上裤子打开车门。 她站在离车稍远的地方,我在背后叫她:“你在干嘛?” “啊,没什么,只是看看风景。” 我也朝向她看的地方,可以微微地看见海洋。 将视线拉回来时,有个东西映入眼廉,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啦?” “你看!在这种地方居然有地藏王石像!” 她回过头来,像是在确认一样: “真的耶,都没注意到。” “刚刚才说一点都不像是在地球而已。” “是喔,”树理的眼神柔和了许多,然后拉起我的手抱住她说:“有点变冷了, 我们回去吧。” “好。”我点点头,又吻了她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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