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学的时候,第一节课刚好是“政治课”。每星期一,第一节课是政治课,足见当时政治风气越来越盛。
我所在的中学是北京最好的中学,不论教学管理、各位老师的教学方法和教学经验都属一流。学校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每节课的前5分钟,是“课堂提问”时间。各个科目都是如此。这样有一个极大的好处,就是学生在头一天晚上,甚至第二天早上上课之前,要“预习”,把今天要上的所有科目“预习”一遍,以防课堂提问提到自己,因为这种提问虽然是“随机”的,但是提问当场打分儿,而且记入全学期、全学年的总评成绩,所以相当重要。好学校的学生“素质”比较高,谁也不肯落后。大家对课堂提问都很重视。还有一条,一旦有一个学期有三次课堂提问“不及格”,三好学生就没份儿了。三好学生也很重要,连续三年的“三好学生”可以得到北京市统一颁发的“优良奖状”,若是连操行评语也都是“优”,则可以获得“优良奖章”,获得了优良奖章可以“保送”本校高中。
这样实际上每个学生放学后有两个任务,一是完成当天的作业、复习当天老师讲授的内容,二是预习明天将要上课的内容。以防“课堂提问”。我是百分之百的好学生,这两条儿,没有一天间断过,从未出过纰漏。
不过这一天坏了,昨天“偷萝卜”去了,没“预习”!要不说“屋漏偏逢连夜雨、行船又遇顶头风”呢,怕什么来什么!老师课堂提问,头一个儿就点到我,问:“什么叫生产力,什么叫生产关系?”我完全不记得,没有一丝印象,我妈今天早晨还问我:“宝儿,昨天晚上做什么梦啦?梦见鬼啦?一个劲儿的嚷“快跑!快跑!”……我哪还记得什么生产不生产哪?当时只想回答“生产萝卜”!结果,一个字也答不上来。老师叹了口起说:“你哪怕说出一两句话,不完全、不对都没关系,我也能打分啊?五分制,没有0分儿,只好给你打个1分儿。”按现在回想,老师有点儿半开玩笑的意思,我哪儿懂啊,当时真是如同“五雷轰顶”,傻呆呆的坐下了。
这么着,得了我平生唯一的一次不及格,还是个1分!从小到大,历经千百次考试,不论哪一门儿,没有低于九十的,五分制从没得过3分。所以,这次的1分儿,让我一直、永远铭记在心。也因为这个,有关生产力、生产关系和它们之间相互关系的定义,我背得滚瓜烂熟,总想把那倒霉的“1分儿”弥补过来!
要不说,功夫不负有心人,老天眷顾有缘人。若干年以后,70年代末期,我参加研究生“政治考试”居然还有类似的题,叫做《试论述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之间的关系》,这不是撞枪口上了吗!
不过那是后来。当时可还没完事儿呢。坐下来正发呆呢,好家伙,班主任敲门进来了,后面赫然跟着两眼哭得通红的假姑娘!
班主任进来后,对政治老师说:“对不起,打断一下……”接着一转脸色,满脸严肃的说:“同学们,不好,很不好,发生了一件很不好的事情……”把事情原委介绍了一下,原来当晚,圆台也逃破了,假姑娘被抓到后,送到当地派出所,派出所给假姑娘家长打电话,他父亲才把他接回家。还给那几户农家写了道歉信,还好,人家也没说赔钱,派出所让家长对子女加强“教育”等等……介绍完了,班主任说:“这件事要交由校领导决定,如何处理……”
最后结果呢?我们三个人受到通报批评,当学期的操行评语,每个人都是“中”。那时,每个人除学习成绩外,都有一个“操行评语”,分“优”、“良”、“中”、“差”、“劣”五个等级,三年六个学期,只要有一个不是优或良,即使学习再好,优良奖状、优良奖章都没份儿了。这才是最大的损失。
因为这件事儿,初中的三年里,属于我“人生的低谷”,幸亏我学习成绩太好了,倒也没受什么“歧视”,只是心里很长时间不痛快。这一段时间开始,迷上了各种各样的“小说”,什么福尔摩斯的“血字的研究”、“四签名”、“巴斯克维尔的猎犬”,“海底两万里”、“地心游记”、高尔基的“童年三部曲”、什么屠格涅夫、巴尔扎克、大小仲马……乌七八糟,逮什么看什么,学校有个图书馆,我成了那里借书最勤的常客,另外就是国内的小说:野火春风斗古城、林海雪原、英雄儿女、红旗飘飘(好几十集)、铁道游击队、敌后武工队、平原游击队……古典小说就不用说啦,小学时就全部读过了,出去“红楼梦”,当时实在看不懂,不爱看,高中以后才开始对红楼梦感兴趣,那是另一种兴趣了。
还有一个原因,因为是北京最好的中学,入学的时候,几乎人人都是中队长以上,所以,一开始还当个“副班长”,因为“偷萝卜”,也当不成了……总之,人生低谷……
正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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