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上常见到有些家伙,大侃特侃什么“左派”如何如何、“右派”如何如何……… 对此,我从来嗤之以鼻,因为这类货色第一、不知道“右派”这个词汇的来源,也不懂什么“左派”、“右派”。不过是人云亦云、以讹传讹,胡说八道、信口雌黄………简单说,这类人脑筋有点儿糊涂,次弱智,属于轻微mental problem。 不过这些不着调的家伙倒是经常让我想起我认识的三个“左派”神经病来。话说回来,即便没有这些家伙,这三个“左派神经病”也一直是我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说不上悲哀、也很难说是高兴。长话短说。 第一个:文化大革命时期,67、68年间。我因为“出身”好,但又不是革军、革干,所以当了个班里的文革小组副组长。我在一班。 二班的文革组长叫白茉莉,出身高干,据说还是军队高干,那时候叫革军。长得一般,不过皮肤特别白,不是那种病态的白,是那种乳白色、蛋白色的白,有时候又像盛开荷花的白色部分,微微带点儿粉红色。有道是“一白遮三丑”。这样,就弥补了她相貌方面的不足。 说到相貌,整体上看还是不错滴,喜眉喜眼,自带三分笑,天生一段情。不过眼睛比较小、前额有点儿突出,俗话叫“小锛儿头”,塌鼻梁、小鼻子、柿饼脸……… 白小姐,自从当了文革组长以后,俨然女红军的派头儿,革命造反处处争先恐后、大小批判会、批斗会一马当先,革命情绪空前高涨………没几天,被晋升为校革命委员会委员、兼宣传部部长。所谓“飒爽英姿五尺枪,不爱红妆爱武装”,在白茉莉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相比之下,我就有点儿寒碜了,当个组长,还是副滴。因为“工作关系”(在班文革,我也兼做宣传委员),逐渐接触多了。先前我以为我们不过刚认识,哪知白茉莉对我格外重视,事无巨细,必要找我商量,听说她还向革委会建议,增加“宣传干事”一职,由我担任,后来“上级”没有批准。 后来才知道,原来早先我跟同学神侃、聊天时,经常议论学校哪个女生漂亮,还经常为女生“打分儿”,长得太难看的,就算“困难”、“不及格”,有点儿姿色的可打七、八十分儿,九十分以上的屈指可数………那时没有笑花一说儿,但很多男学生,都有自己心中的“笑花”。有时为不同的打分儿争来争去,有个同学说我“色糊涂了”,因为提到过白茉莉时,我顺口诌了两句诗:“一白遮三丑,绝色奶荷藕”,后来不知怎么就传到了白茉莉耳朵里了,成了笑话。是不是因此对我大有好感也未可知。 这以后就“大串联”了。革命大串联。我先后串过六次,每次一两个月不等。走遍了全国的山山水水、大小城乡………第一次串联,从广州、广西等处回校,在学校四百米跑道的操场旁边,见到了当时正在革命风口浪尖上的白茉莉,吓了我一大跳! 只见白茉莉,一身军装、裤腿挽到膝盖以上,袖子也是半挽着,没穿鞋,光着脚丫子,要扎皮带,没戴帽子,胸部别这毛主席像章………这都不新鲜,脑袋上一根毛儿也没有,剃了个大秃瓢儿! 见了我,满面春风的打招呼:“XXX,终于回来啦,还得回校闹革命吧?革命没有根据地哪行?还是要坚持本地闹革命啊。”完全一副红军女军官的派头儿。 说着话,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看着她像个尼姑,脑子里闪现的四个字是“尼姑从军”,可又没这么一出戏。嘴里应付着,顺便说她:“头剃了显得干净利落,精干了不少,不过还是带个军帽更好看。”………这以后白茉莉一直坚持光头戴帽的打扮。 我看了看她的脚,又白又脏,连忙说她真了不起,光脚走路不怕扎。这倒是真话,我自己现在也不到光脚走路,北方人不习惯。 刚好儿,我在湖南长沙郊区的一个农村集市上,花一毛五买了一双草鞋,原价兩毛,跟摊主坎了半天价儿。本来是当作串联纪念品的,那草鞋编得十分精致、漂亮,稻草编的,浅黄色,用两根红布条做鞋带儿,是那种前包头、后带根儿,一根横梁三根绳的那种,据摊主说,穿起来格外舒适,而且耐穿。 现在,看到白茉莉光着脚,赶紧回到宿舍拿出草鞋,让她参观,并且半开玩笑的劝她说:“红军也没有光着脚干革命的,都是穿草鞋、吃草根儿、吃糠咽菜………”逗得她笑得前仰后合,本来眼睛就小,眯成一条缝儿了,穿上草鞋,还使劲踩了几下、剁了两脚、来来回回走了好几步,一边笑着说:“不错,不错,还挺舒服………”。 后来,她居然发动了不少同学,到附近村子里收集稻草、照猫画虎,照着草鞋的样子,自己编草鞋………据说白茉莉还以革委会的名义,向学校食堂建议,每星期,至少吃一次“忆苦思甜”饭。就是“糠窝头”、“野菜汤”,弄得几位食堂员工不得不到附近野地、田边挖野菜、找附近农民要“糠”。那“糠窝头”别提多难吃了,剌嗓子眼儿不说,不用水冲根本咽不下去。………白茉莉到底是高级“革命干部”,考虑问题比我细致、深入得多,糠窝头居然也吃得津津有味,不知是不是装的。 等我第二次串联回来,两个月过去了,坏了,听说白茉莉病了,精神病,住院了,安定门神经病医院。按现在分析,主要原因是白茉莉她爹,被当作走资派揪斗,她也变成“死不改悔的走资派”子女,一时想不开,精神上的反差太大,小小年纪承受不了,一时精神失常……据同学描述说是,发病时谁也不认识了,同学、老师、父母兄弟见了面,也只是满口“毛主席语录”,誓死做无产阶级革命接班人之类的话……… 诸位别笑,这在当时一点儿也不新鲜。我的一个初中要好的同学,母亲是中学副校长,因为受不了母亲被批斗、被虐待,愤而跳楼自杀。……… 最让我难堪的是,白茉莉发病时,据当时在场的同学、老师传言。白茉莉嘴里面经常不住的叨唠我的名字!这样一来,不明就里的人以为我跟白茉莉有什么不清不白的关系,有道是: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弄得我百口莫辩,不得不心照不宣。不过难堪归难堪,那只是表面上应付别人的感觉,不知为什么,刚听到有人这样说时,内心深处有一种激动的想落泪的莫名其妙的自豪感。 后来呢,后来就简单啦,反正是大家都插队,一勺烩、一锅端。 当然,多年以后再见到白茉莉时,已是物是人非,阴阳两隔了。 这就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左派”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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