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老家”就是“祖籍”,应该就是祖上出生所在地,具体多少代以上的出生地算祖籍,不好说,也没有一个统一的说法。我所认为的老家就是父亲出生地,在北京顺义县最北端。老家还有个奶奶和二叔。我母亲的老家在河北宝坻县,好像是属于保定地区,不过母亲的老家没有亲人了,据说很早以前全家逃荒到北京,所以我姥姥、大姨、三姨、舅舅都在北京不同地区,有的在崇文门外,有的在永定门外,经常走动,姥姥最喜欢的就是我,姥姥还自称懂得看相,说我将来有出息,所以不管别人信不信,我信!
“困难时期”,我们弟兄几个最盼望的就是“二叔进城”来看我们,因为二叔每次来都带一盒子鸡蛋,大约有三四十个,放在一个“点心盒子里,硬纸板的,估计也是捡的,鸡蛋的缝隙之间填满稻草、谷壳、锯沫之类的东西,以防路上颠簸打破鸡蛋。那年头儿没有“废纸”,好纸都不多见。还有呢,枣儿、酸枣、老玉米、新鲜豆角……简直就是个魔术大师。有一次,还带来一个特大的角瓜(类似于美国的棕色的西葫芦),吃了一次瓜馅儿的饺子,那叫一个好吃!我到美国后,到处找西葫芦,就是这个原因。瓜馅儿饺子,别有风味儿,后来才知道“西葫芦羊肉馅儿”是北京的第一有名的饺子馅儿。还有一次更神,居然带了几只刚刚孵出来的小鸡,把二牛高兴的半夜睡不着觉,非要跟小鸡一起睡!
二叔来,一般也就住个一两天,家里没地方,只能睡地板上。第二天,我们几个尤其是二牛,紧盯着二叔,寸步不离。为什么呢,都想跟二叔“回老家”,都认为老家肯定是个好地方,能吃饱饭。不过一次也没成功,最后还是被二叔逃跑,谁也不肯带。所以,每次二叔一走,二牛都要哭上一阵儿。不过因为二叔来,家里也经常发生不愉快,因为父亲总要给他些钱,十几二十块吧,在当时算非常多了。母亲就不同意,有时为此吵架也很平常。
有一年放寒假,父亲在母亲强烈要求下,答应带我和二牛回老家看看,说是奶奶想孙子了。把我和二牛高兴得又蹦又跳。第一次要回老家,激动得不得了。
要到顺义老家,出家门先做公共汽车到朝阳门外,公共汽车得坐到终点站,两毛钱一张票,本来按计划不让二牛买票,因为他个子比我矮(小两岁),没想到碰上个不好说话的售票员,怎么说也不行,最后还是买了三张票,一共六毛钱,我看到父亲挺生气,不过也没办法。出了朝阳门,基本上就是所谓“农村了,四周荒野一片,远处才能看到零零星星的村庄。从朝阳门到顺义根本没有公交车,也门有什么像样儿的公路,只有土路。如果坐车的话只有马车,俗称叫“赶脚的”,一连马车上坐十几二十个人,还没有直通我们老家的,半路下车,剩下的路自己走。还有一种叫做“二等车”,其实就是“自行车带人”,一个骑自行车的大汉或小伙子,客人坐在后面的货架上,后轴伸出很长,客人放脚用,做得舒服一点儿,或架子上还有软垫子。有的还为客人特做了一个靠背儿。
父亲一打听,马车每人五毛钱,二等车甭想了,每人两块。马车的五毛钱还是半路下车。据父亲估计,下了马车,还要走将近三十里地!父亲直叹气,没办法,只好坐马车,剩下的路,自己走吧。
二牛和我坐上马车高兴极了,父亲也上了车,等了一阵,以为赶车的得凑足了人数,才能出发。差不多八点多吧,正式上路。一路上慢慢悠悠,晃晃荡荡,………我和二牛因为看什么都新鲜,倒也不觉得累。走了又两三个钟头,到一个岔路口,就是我们该下车的地方了,剩下的路,全凭自己走啦!此时已经将近中午了。下车以后,在路边儿的一棵大树下,吃了点儿再带的豆包、糖三角、馒头(母亲头天晚上特意做的),喝足了水,休息了有十来分钟,开始踏上征程。
一开始还不觉得,二牛还逞强,不是的自已一个人跑得挺远,等着我们,好像他本事多大似的,我也是,有时走得比父亲还快。我和二牛还经常打打闹闹、你追我赶……后来可就不行了,二牛干脆就嚷:“爸爸,怎么还不到啊?……还有多远哪?我累了,走不动了,歇一会儿吧!”……后来我也走不动了,也要歇一会儿,不料父亲正色道:“不行啊,小子们,你们哪儿懂啊,只要一歇,走不了多远,还想歇,最后就走不动了!”我父亲把二牛背起来,我跟着继续走……一路上二牛走一段儿,父亲背一段儿,我毕竟年纪大一些,不敢再喊累了,不过真的很累。就这样拖拖拉拉,等远远望见村子得建筑,父亲说快到了的时候,太阳已经快下山了。不过父亲还说:“望山跑死马,看着近,且走呢!”可不是吗,等我们进了村子,天已经完全黑了,二牛趴在父亲背上睡着了。
正是:欢娱嫌夜短,寂寞恨更长,坐车不觉远,走路累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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