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董老先生仙逝,有点儿怅然若失的感觉。因为我是万维网常客,对董老先生挺熟悉滴。网上交流,认文不认人。即便认人,也是通过文章认识的。。 写文章分用心、用脑、用笔。可以看出来,董老先生的文章是用心写的。既然用心,未免动情,这是免不了的。 看董老先生的文章,动心、动情之处,免不了写几句评论,细想起来,我对董老先生的文章,有过三次评论: 第一次是在《我滚进了解放大西南的队伍中》、《1950年我在农村的那些事情》、《我所经历的土地改革运动》、《我经历了1957年的反右运动》……等之后,我的评论是:平铺直叙、素笔白描,更具穿透力。那些年代的“历史事件”,通过董老先生的笔活生生、鲜灵灵的展现在人们面前…… 第二次的评论我记不得在哪篇文章后面了,好像是《我所犯过的罪恶》。写得是:文章贵在真,一字值千金。 这两句,再加上董先生仙逝后,感叹的两句:红尘九万里,难得是初心。就成了我追悼董老先生的悼文:文章贵在真,一字值千金,红尘九万里,难得是初心。 后来,董老先生写过一些“时政评论”,转贴了不少所谓“民运人士”的、“体制内的反对派”的文章,或者其它的老先生认为比较入眼的文章。时政评论,我与董老先生见解基本相同,可算是英雄所见略同了, 转贴的那些文章我很少看,一来我对所谓“民运人士”向来没什么好感,二来“体制内的反对派”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就像现在的,又冒出个“开明派”、”保守派”,………再加上原来的“左派”、“右派”………都是虾扯蛋。 这就要说到我给董老先生的第三次评论了,这次评论好像是这样的: 董老先生,虽然经历坎坷,历尽人间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但总是在向往一种“世界大同”式的美好。但是,“自由民主”不是一种“世界大同”式的永恒状态。……大概是这个意思。 董老先生一生,经历了两朝三代,期间心灵冲击之震撼、精神反差之巨大,没有经历过的人,决然难以想象。晚年以平静、客观、安详的博大、仁爱之心,抒情笔耕,给后人留下一笔宝贵的财富。 下面是我认为写得最好的一篇,其中的某些细节,深深的触动过我:就是其中的这一段: “………委员长点了个头就过去了。我向前走了六七步,不知道身上哪根筋犯了,觉得还不满足,于是扭回头来就追,直跑到委员长面前站定,再敬了一个礼,看见他露出一丝笑容,这下子才心满意足地走开了……在那个历史时期,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充满领袖崇拜的热情,这样行动是很自然的。今天复述这段历史,却有些值得细想的地方。………” 不过,触动我的,不是委员长。 下面是董老先生的原文: 八年抗日战争期间,国民政府退守以为四川为根据地的大后方,重庆成为中国的陪都。中国著名的老教育家,南开大学和天津南开中学的创办人张伯苓先生高瞻远瞩,还在日寇全面侵华之前就在重庆沙坪坝买下土地,创办了重庆南开中学,成为当时大后方规模最大设备最完整的中学。我在1943年插班进入南开中学的初二班。 当时沙坪坝是重庆市的文教区,是重庆大学所在地,南京的中央大学迁到重庆,就借住在重庆大学里面。1943年由于学潮等原因,蒋介石委员长兼任了一段时间的中央大学校长。那时候他每个星期一上午来中央大学视察,据说中午在学生食堂吃一餐午饭,下午回城。 话说这一天的下午三点半钟,下午的两堂课结束了,到了课外活动的时候。南开中学大门进来有一条大路约五六十米长,连接到一个广场,初中部芝琴馆和高中部范孙楼在广场两边相对而立。那时候学生全部住校,校规很严,平时不准出去,私自出校门记大过一次,所以我们一般下课后不向校门那方向走去的。话说的这一天我不记得是什么原因,反正我是低着头从那条大路向大校门走去。没走到一半抬头一看,对面一群人已经走到我面前,当中为首的正是蒋委员长,穿着那件我们熟知的黑披风,身后跟着七八个人吧。这时候我们之间的距离只有五六米了。我们初中生都是穿着童子军制服的,我一下子条件反射地立了正,向他敬了一个童子军的三指礼,委员长点了个头就过去了。我向前走了六七步,不知道身上哪根筋犯了,觉得还不满足,于是扭回头来就追,直跑到委员长面前站定,再敬了一个礼,看见他露出一丝笑容,这下子才心满意足地走开了 在那个历史时期,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充满领袖崇拜的热情,这样行动是很自然的。今天复述这段历史,却有些值得细想的地方。那天蒋先生是来看望老校长张伯苓的,从大校门到南园的校长住宅有两百多米,他的汽车完全可以开进来,开到忠恕图书馆门口,就可以至少少走一百米的距离。然而他让车停在大门口,宁愿多走路,避免开车进来影响教学环境,而且步行上门探望老教育家,这是何等的平等作风。 其次,安保问题。在今天的大陆,像这样的大事会是何等的严密,要做足多少功夫,要扰多少民,以确保万无一失。而蒋先生轻轻松松而来,既无事先布置,又没有前呼后拥,岗哨林立,我一个小顽童,就这样随随便便地在他身边跑了一转。难道还不值得称道吗? 南开中学的大操场也是当时重庆最正规的,所以1944年大后方大专学生运动会是在南开举办的。运动会的最后一天,最后一个运动项目万米赛跑的最后阶段,蒋委员长来到了会场,替运动会大大增加了热烈的气氛。 南开当时也常常邀请名人来演讲,有一次请孔祥熙来,就在大操场向我们讲培养人才的问题,也是十分轻松随便,从来没有见过如临大敌那回事,包括美国副总统华莱士来校访问也是如此。这样的“旧社会”,现在的青年人能想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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