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不是说过了吗?” “只说是副总经理的女儿。我希望能知道你的名字,总是有必须要叫你的时候吧?” 她透过玻璃窗望着外面的道路,才总算嘟囔了一句“树理”。 “啊?” “树理,树木的树,道理的理。” “喔,是树理小姐。葛树理。真是不一样,光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一般家庭出身的子女。” “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可是在称赞喔……对了,有什么大事必须让葛树理小姐那样爬过家里的围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她听了我的问题之后轻叹了一口气,还轻轻地耸了耸她那美丽的肩膀。 “非说不可吗?” “不想说就不要说也可啦。”我又伸手进去放着手机的口袋。 “知道了啦!又说要和我父亲联络,是吧?” “这就是所谓大人的放血啦。怎么办?” “让我考虑一下。”树理两手托肋靠在桌子上。以现在的女孩子来说,皮肤还真是白陶瓷般的皮肤,看起来没有半点的凹凸不平,这不是因为年轻,想必也下了一番功夫保养吧。 看着她美丽的侧面,忽然间她转过脸来面向我,我吓了一跳,将身体往后退。 “再来一杯咖啡,你请客?” “小事一桩。” 我将喝完的杯子撤掉,买了两杯咖啡,一杯给自己。回到座位上时,树理抽着淡味儿万宝路。 “年纪轻轻的就抽烟,实在无法苟同。” “我也这么认为。只是如果年纪大一些再抽的话,你就会赞成吗?” “我是不抽烟的。” “为了健康?” “不止这样,抽烟太浪费时间了。以抽一根烟花三分钟来算吧,一天抽一包的人,一天二十四小时中就有一小时花在吐烟的事情上。虽然有人说可以边抽烟边做事,那不过都是屁话。还有一点,为了抽烟就必须牺牲掉一双手,不管做什么事,不可能一只手做会两只手来得有效率吧。” 树理对着我的脸吐了一口烟。 “用这样的想法生活,快乐吗?” “不是快不快乐,只是不喜欢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事情上而已。然后呢,你考虑好了吗?” 树理小心地把香烟在烟灰缸中熄灭,开始喝第二杯咖啡。 “简单地说就是离家出走。” “离家出走?” “是的。因为越来越讨厌待在那个家里头,所以只能逃家喽。为了不让爸妈找到,只好爬墙出来。” “我不相信。” “为什么?” “你就这副样子离家出走?”她只带了一个小提包。 我叹了一口气,顺便看看四周,我可无法忍受被认为是在泡女学生。而我想问她的事情又多得像山一样。 “好吧,我就姑且相信你是离家出走好了,但是我不能就这样放你走,你得告诉我你离家出走的理由,只要真的情有可原的话,那今晚的事我就先当做没看到。” 树理朝我吹了一口烟。 “我逃家为什么要经过你的同意?” “因为被我撞见了呀。你就认了吧,你逃家被我看到算你运气不好,我看,你还是招了吧。”我招招手做出要她招供的动作。 她一手夹着烟,嘴巴咬着另一双手的拇指指甲。她的指甲和牙齿肯定也花了不少功夫保养,照顾得很漂亮。 她把手指抽离开嘴巴,斜眼看着我。 “李志明先生……是吧?” “很高兴你记住我的名字。”我挖苦地说道。 “我所说的事,你保证绝对 不向别人说?” “我是想保证啦,不过也要看是什么内容而定。” “哼!”她将脸转向我,仔细地端详着我。“你还挺诚实的嘛,我还以为你会直接说我保证呢。” “做这种保证没什么意义吧?” 要说保证是很简单的,但就算说了,她也不是那种就会把心里的话说出来的女孩。 “所以你的保证是无法信任的喽?” “是的。但是也可以这样说,我要不要跟别人说,全看说出来对我有没有好处;要是没什么好处的话,我也不想让别人觉得我是个碎嘴的男人。特别是跟我约定的人还是我客户的爱女呢!” 树理撇撇嘴,不知道她是不是听了觉得不爽。 她继续抽着烟,我就这么一直看着她连续不断地吐出灰色的烟圈。 “我呢……”树理开口说:“不是真的葛城家的女儿。” “哦……”我凝视着她的侧脸。这真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是这样吗?” “也不能完全说不是真的女儿,嗯……应该说是非婚生的女儿比较正确。” “不管怎么说,这都挺让人意外的,如果是事实的话……” “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就把它忘了吧。我不会再多说什么了。” “好吧、好吧。”我装出哄她的样子说:“你想想看,我吓了一跳也不无道理啊!你话也不要只说一半,继续说给我听吧?” 树理轻轻地哼了一声,一脸轻蔑的表情,好像我只喜欢听八卦的样子。大丈夫能屈能伸,先忍下来吧。 “我爸爸再婚,你知道吧?” “听说过,不过那也是二十年前左右的事了吧。” “刚好是二十年前,我爸和前妻是协议离婚的。他和现在的太太有一个女儿。” “那个女儿……听起来好像不是你喔?” 如果是自己的母亲应该不会叫她是“现在的太太”。但是她也用了“前妻”的说法。换句话说,她也不是前妻的小孩。 “我呢……是之前的情妇的女儿。” 未免也说得太直接了,而我的回答也太慢了。我的嘴巴张开,半天合不上! “之前的情妇的说法或许不正确,是之前之前的情妇也不一定,说不定是再之前的情妇呢!反正那个人啊,情妇多得是!”她只是嘴角笑笑。那个人对她来说就是这样的一个爸爸。 “意思是说葛城先生每一次结婚的情妇吗?” “没错。第一次之所以离婚也是这个原因。听说前妻是个出身不错的小姐,就算夫家再怎么称霸一方,人家讨厌的事情就是讨厌的吧。” 听了树理的话,我不禁笑了出来。葛城这家伙的私生活居然也曾这么失败,真是太好笑了。 “那么,你这个情妇的女儿,为什么会在葛城家?” “说起来简单,因为我母亲死啦,好像是白血病吧。说起来母亲是个美人,这就是所谓的红颜薄命吧。”树理说起来好像也没特别悲伤的样子。 “你不记得你母亲的事了吗?” “好像有那么一点印象吧。”她摇了摇头说:“不太知道。或许不记得了吧,好像看过照片,不过或许和自己记忆中的不一样。” 一种冷静的分析。 “那你是什么时候被葛城家认养回来的?” “我八岁的时候。不过母亲是在我三岁时死的,这期间我是祖母带大的。” 八岁的话,人格的形成也成定局了。我想像了一下她是在怎样的心情下被认养回来的,倒有点同情她了。 “你八岁之前,为什么葛城家不认养你呢?” “这个嘛……担心新太太的想法吧。婚生的女儿也出生了。” “那反过来问,又为什么要认养你呢?” “因为祖母病倒了,不找个人养不行吧?而爸爸也承认我,他应该是这样想的吧,与其被别人领养以后成了话瓣儿,还不如在这个时候以亲生女儿的身份带回家比较好吧。” 树理把烟熄在烟灰缸里。 “那之后你一直在葛城家吗?” “形式上而已。” “形式上?……” “想也知道吧!我都已经八岁了。何况,别人的孩子忽然进到家里,新太太和小孩的心里也不会太好过吧。这种事情爸爸也是很清楚的啦,所以我就被一直放在寄宿学校里,而且是在远郊的学校。” “从小学开始?” “从小学到高中。只有放长假时才会回家。不过我一点都不想回家,想一直待在学校宿舍里。但学校规定除非有特殊的事情,不然一定得要回家。所以我特讨厌寒暑假还有春假。要是没这些假该有多好。一般小孩越接近放假越高兴,放完假就不断叹气,我恰恰相反。可知道我有多期待八月份的结束。” 树理透过玻璃凝视着马路,露出一脸又寂寞又空虚的表情。或许她一直都是这样的表情度过她的童年也不一定。 “那你现在是……大学生?” “嗯 ,大二。” 不想问她读哪所大学了。反正无关紧要,我还更想问问其它的事情呢。 “是因为念大学所以回到家的?” “本来想留在远郊的,就算不在远郊,进另外的其它学校也可以。但是硬被叫了回来,又不能不听从。没办法,谁叫我一直受人照顾呢?” “是啊,不过他在想什么我大概也知道。” “怎么说呢?” “也就是说他开始担心我的将来啦。想趁早看看能够把我嫁到哪个人家去吧。为了这样不得不把我放在他身边吧。” “原来如此。” 这番话听起来有点奇怪,但可以理解。 “就是因为这样,你在也无法忍受目前的生活,于是终于决定翻墙逃家啦?” “你了解我的心情啦?” “整个事情我大概清楚了。但是,真的让你那么讨厌吗?和家里的人处不好,是吗?” “是不能说处得很好吧。”她好像又要拿烟,但是刚刚那好像是最后一根了,她把空盒子捏成一团。“不至于像灰姑娘,也没有明显地被嫌恶,可是暗地里却尝到了一堆恶意。说来说去我就是个外人啦,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无法和谐相处,她们根本就不愿意接受我。要是我不在的话、做什么事都像像个家庭伦理连续剧的演员似的,无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像不存在一样,简直就快无法呼吸了。” 她的有点儿丹凤的眼看着我问道:“你听得懂吗?” “好像听懂了。”我这样回答。“那你自己怎么看这件事呢?你对葛城家的人好像也没抱着什么好感,譬如说对新妈妈的看法呢?” “好恶毒的问题!够损的。”她叹了口气说:“你想我会喜欢她吗?她可是一直无视我的存在,而且是笑脸,戴着笑脸的面具!” 形容得真是好,我真的很佩服。 “那她女儿怎样呢?嗯……应该说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吧。” “她呀……”树理闭着双唇,头稍微一歪,像是在考虑该怎么说。接着那漂亮脸一变色,回答:“超讨厌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