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饿啊!我真不记得什么时候,那种饥饿的感觉曾经离开过我,就是现在,每当我回忆起那个时候的情景,留在我记忆里最鲜明的感觉,也还是一片饥饿……"
这是美国文学艺术学院荣誉院士张洁女士,早年写过的一篇短小说《挖荠菜》里面的话。多年以前,就是因为这句话,我喜欢上了张洁的作品,以至于把她的所有“小说”读了个遍!写得还是真好。荠菜是一种野菜。
也就是说,所谓“困难时期”留给我的最鲜明的印象就是“饿”。当然其中的“细节”那多了去了。比如什么米饭“双蒸法”、“人造肉”、“伊拉克蜜枣”……摘“槐花儿”、“榆树钱儿”、“槐树豆儿”……捡菜叶儿、水煮白菜根儿等等,这么说吧,能往嘴里塞的、城里人能够得着的都吃过。记得当时母亲常常叹着气说:“还不如回老家呢,倒是能挖野菜呀,还能自己种点儿菜、自己养个鸡呀还能下蛋什么的,不至于饿急了干瞪眼儿……”其实她也是有时急糊涂了瞎说,城里这个样子,农村指不定什么样儿呢?
每个人每月的粮食有定量,成人28斤左右,孩子15斤左右,按岁数变化。一开始凭“购粮本”买粮食,后来发粮票、面票、米票。油每人二两,肉不按月算,想起来发点儿肉票。说起票证来,还有个事儿挺有意思。本来,家里挺穷,吃不起点心,像什么“蛋糕”、“饼干”、面包等等基本上没吃过或很少吃。自从有了票证,居然每户按人口发“点心票”。这下好了,不吃还不行了!那点心也是粮食啊?之后我好长时间没想明白为什么弄个“点心票”。(说实话,现在都没搞明白!)就因为有了“点心票”,我们得以解馋啦!我最喜欢吃的是一种叫做“螺丝转儿”的点心,甜咸兼备,家里发了“点心票”都是我去买点心。
螺丝转儿印象深刻,说起来还和二丫儿姐有关!有一次二丫姐去打油,不小心打破了油瓶子,虽然没有全洒,洒了至少一半儿,把她妈气的满院子追着,连打带骂,还不让吃饭,说是要饿她三天。二丫姐吓得躲在我家里,不敢出门。是我仗义疏财,把刚刚买回来的半斤螺丝转儿都给二丫姐吃了,当然我也吃了点儿,心里那叫一个高兴,二丫儿姐狼吞虎咽吃点心的样子,至今留在我心里。
所谓米饭“双蒸发”,说起来就是个笑话,说是蒸米饭的时候,先把米泡足,泡够时间,然后先蒸的“半生不熟”,隔十几分钟再用大火蒸熟,注意放的时候要“保温”,一般用厚毛巾或大碗扣住!蒸出的米饭会比用平常方法蒸出的米饭多很多!这不明摆着胡说八道吗?那时节,还真有人信,报纸上也是这么宣传的,那的栏目叫什么“巧手厨师”!都说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位巧手厨师就行!
还有什么“人造肉”,当时听父亲讲,“人造肉”是用“稻草”、喂牲口的稻草做的,据说加上什么淀粉、香料、荤油等等,机械加工而成,有一次从单位带回两小块儿来。我还尝了尝,那叫一个难吃!差点儿没把原来吃的饭都吐出来。我父亲还解释:“可能小孩子吃不了,肠胃的接收和消化能力太差!”
不过父亲毕竟是党员,觉悟还挺高,时不时的讲:“这可比解放前,日本统治时期好多了,那时候,吃得是“混合面儿”,吃完了,拉不出屎来!………”
还有呢,买来的大米,里面没有不带沙子的。那时候,我的主要家务劳动之一,就是从米里面挑沙子。有时,实在挑不过来,就吃“水捞饭”,就是说不是蒸饭也不是“焖饭”,是用很多的水,把米煮熟以后,用笊篱把米“捞”出来,既能吃饭,又能喝米汤,还没有沙子,因为按比重说,沙子的比重大,都沉底了。不过因此,又多了一种北京“小吃”,名字就叫“水捞饭”!比起蒸和焖的米饭,别有一番滋味儿,吃着爽口、利索。一般也不用炒菜,就的是“小葱蘸酱”。小葱可不是现在超市里的这种葱,更不是北京大葱。是一种专门用来生吃的小葱,比较细、嫩。酱就是北京黄酱,直接可以生吃,不用炸。一口水捞饭、一口小葱蘸酱,其香无比。很长时间以后,生活很富裕了,我自己还经常做“水捞饭”吃!
总之,为了在粮食短缺的情况下填饱肚子,八仙过海、各显其能。
所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心发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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