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东“逃港罹难知青纪念碑”,今天(15日)在新泽西恆福陵园(Cemetery in Lafayette, New Jersey)举行揭幕仪式,吸引数十名来自美加各地的倖存者及来宾出席。
美东「逃港罹難知青紀念碑」15日在新澤西恆福陵园舉行揭幕儀式。
该纪念碑是为了纪念1960至1970年代末,以下乡知青为主体的广东逃港者,在偷渡港澳过程中献出生命的同代人。他们中的一群倖存者,为了纪念为争取自由而献出生命的同代人,将碑石矗立在新泽西恆福陵园。
筹备组骨干成员指出,“我们为这些罹难者立碑,就是希望这些屈死的冤魂在自由世界能有个永久的安身之所,同时也让人们永远记住这段历史,警醒后世,让同样的悲剧不再重演!”
“逃港罹难知青纪念碑筹备小组”于去年(2021)7月在美国成立,随即紧锣密鼓蒐集大逃港罹难者名单,时隔近一年,刻有死难者姓名的“逃港罹难知青纪念碑”终于落成,死难者的故事和遭遇,将流传后世,希望当权者以史为镜。
与会者向亡灵鞠躬默哀。
当年逃港者以广东地区下乡知青为主体,当时广州知青流行一首歌:翘脚(意谓偷渡)求前程,做知青要努力,学游泳。
于是,他们在月黑风高的夜晚,把生命交给大海和不可知的未来,他们在奔赴香港过程中历尽艰难险阻,有些人饿死在长途跋渉的路上,或失足摔死于悬崖峭壁下,或葬身汪洋大海及鲨鱼腹中,有的甚至惨死在枪口下。
文G期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地富反坏右接受批斗。
究竟当年有多少人死在逃港路上?他们是谁?迄今死难者人数仍难以统计。
我一位儿时好友,他在广州的哥哥1968初中毕业,下乡到博罗县。大约1971年失踪,但至今不肯定是否与偷渡香港有关?
朋友说,一般偷渡者都有器材准备和体能训练,夏天去游泳,长途走路训练等。偷渡者一般成群结队出发,以便路上互相照应。很少单枪匹马,其兄失踪当年,正在“清理阶级队伍”,家人自顾不暇,失踪后无人追查原因,迄今半世纪生死成谜。
图為2019年在香港的祭祀儀式,以「布碑」在香港離島上拜祭。其纪念碑对联引人注目:“越山越水越界 越海英魂永存”!
当年广东人暗地里称偷渡香港为“督卒”,把逃港者比喻成中国象棋的“卒”。中国象棋里的“卒”是最小的棋子,身份卑微,未过河前(楚河·汉界)受到严格限制,只能前走,左、右、后退都不行;但一旦过了河,就威风大振,横冲直撞,且勇往直前,绝不后退。由此可见,偷渡者只能一往无前,万难不屈,绝对不能走回头路。
圖為2018年香港紀念逃港死難者活動現場,盛况空前!
我在文G期间走投无路时,也有人鼓励我“督卒”,但我不敢。一来我是旱鸭子,由于我的一个叔叔在1950年代初镇压反革命运动中冤枉送命,阿奶(继祖母)为了延续亡叔的香火,以自己名义收养了一个小孩(阿奶没有生育),没想到十岁时在河中游泳溺毙。由此阿奶绝对禁止我学游泳,甚至闻水色变;再者,即使我会游泳,也不会将自己的幸福建筑在连累亲人的头上。
我所在的小城,当时有一个“地主婆”的子女,双双偷渡成功抵港,没想到连累其母亲挨批斗,说她教唆子女“叛国投敌”,迫她劝说子女回来,其母不堪折磨而自杀身亡。
逃港倖存者登上小艇,旧地重游,回憶当年逃港時驚險一幕幕,風高浪急,危机四伏!
前车可鉴!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会一辈子活在痛苦悔恨中。
据了解,第一座“逃港罹难知青纪念碑”设于2014年,首先由香港一批逃港成功的知青排除重重困难,在香港离岛建立,每年5月1日都有大批倖存者前往悼念拜祭。
但自2020年以来,纪念碑在香港继续保存以及拜祭几乎已不可能,故此,他们与现在美国落地生根的逃港倖存者商量,决定把纪念碑建在美国,让这些屈死的亡灵有个永久的安身之所。
“逃港罹难知青纪念碑筹备小组”于去年7月应运而生,遂着手在美国陵园建立纪念碑。根据美国法律,只要购入墓地,树起墓碑,陵园即负有永久管理责任,纪念碑的永续性得以维持。
当年不少逃港者從深圳大鵬灣出發,歷經艱辛到達香港的離島,如今重遊故地,百感交集。(受訪者提供)
筹备小组表示,“我们作为逃港倖存者,为了纪念这一个个同年代年轻鲜活的生命,在我们的余生,为逃港死难者立碑,就是用行动来记住这段历史,警醒后世。”
目前第一碑已峻工,正面刻有《魂兮归来》碑文,反面镌刻了176名经过确认的罹难者姓名。第二碑罹难者名单仍在收集中。
一位积极参与其事的倖存者表示,建碑最艰巨的工作,是收集逃港罹难者名单。毕竟事隔半世纪,岁月流逝,记忆淡忘,同年代人分居世界各地,需靠大家共同努力,更要多方求证,所需资料包括:死难者姓名、就读学校或居住街道,最好还有遇难大概时间地点。
逃港罹难知青究竟有多少人?不少长期研究此一课题人士,以及亲历逃港者,都认为极难确定。据不完全统计,罹难知青接近一万人。
1960年代后期,很多知识青年对前途感到迷茫和绝望,许多名人以及二代们纷纷踏上逃亡道路。如音乐家马思聪、中共创始人陈独秀之女陈子美等,均是在这时逃港。
曾有人统计过,上世纪末香港排名前100位富豪榜,有40多人是1970年代逃港者,其中包括金利来集团董事局主席曾宪梓、“期货教父”刘梦熊等人。
按照逃港生还者描述,当时逃港路线主要有东线、中线、西线三条。深圳以西逃港者,往往会选择西线,即从蛇口、红树林一带游过深圳湾,顺利的话,一个多小时就能游到香港新界西北部的元朗。中线的逃港者大多持有县级证明(包括假证明),乘坐火车、汽车进入深圳,夜间伺机在罗湖一带跨越深圳河,翻过铁丝网进入香港。东线多为深圳以北及以东县市,即惠阳地区、梅县地区及汕头地区来的逃港者,从惠州出发,徒步穿过惠东、宝安,攀越梧桐山进入香港。另外,还有一条二次偷渡路线,即先偷渡到澳门,再转往香港。
今天天公作美,蓝天白云,“逃港罹难知青纪念碑”为同一地基的双碑,採越战纪念牆形式,以镌名纪念为主;工程则借鑑纽约中华公所为老侨立碑的经验。
纪念碑对联引人注目:“越山越水越界 越海英魂永存”!纪念碑上书:“在无依之地上空飘荡的孤魂,归来兮,天涯何处无芳草?愿你们从此在这片自由的土地上安息。美加广东同学 敬立”。
筹备组指出,由于组建“逃港知青纪念碑”,是我们这一代人谱写自己的历史,应该让更多同辈人和有心人有参与感。
筹备组将继续搜集罹难者名单,知情者提供名单可email 至guangdongnyc@gmail.com。
今天,“大逃港”虽然已经成为一个历史名词,但那种惨烈的场景长存在当事人记忆中,他们不会被遗忘!
附:「逃港罹難知青紀念碑」地點:新澤西恆福墓陵園Cemetery in Lafayette, New Jersey;11 Sunset Inn Rd, Lafayette, NJ 07848(距紐約市60分鐘車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