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记:我被朝阳群众举报(上) 朝阳群众或朝阳大妈,是继广场舞大妈后又一个荣登世界舞台的中国元素。 维基百科:朝阳群众是来自中国北京市朝阳区线人的代称,因曾多次成功举报名人吸毒和嫖娼行为而知名。 被网友戏称“世界第五大情报机构”
百度上有这样的记录就是早于那个充满政治激情的70年代,朝阳群众就“干“过“一票”比这个更大的。他们与公安一起抓获了苏联间谍。抓获间谍的地点就在朝阳区。有兴趣的可以打开这个链接 : 新华社1974年1月22日:《苏联间谍落网记》。https://www.sohu.com/a/285645780_99913295
朝阳区是北京面积最大的区,也是首都新城区,有全国闻名的CBD,聚集着绝大多数的外国驻华大使馆,1990年亚运会和2008年奥运会的主会场,以及北京的夜色中心三里屯。高档的住宅区,高尔夫球场、社区配套设施一应俱全。是明星大腕在北京的热门聚居地。摘自百度 我虽出生地以及幼稚园在东城,求学在西城和海淀,后有幸亲历真正的朝阳群众源自于我曾一度独自居住在上面所说的后来全国闻名的CBD和明星大腕聚集的声色犬马之地-朝阳区使馆区一带。 当时单身女性独居的不多,彼时此特殊地段我相当喜欢,不光环境非常幽美且治安良好。早春是它最美的时节,盛开的桃花把后来被开发成人尽踩踏之三环镶嵌成一条绵延几里的美丽的粉白色项链。我曾在这里经历过一段最美的恋情。宁静的使馆区,荷枪实弹的哨兵也曾被我们几个飞过的青春靓丽的燕子们所惊扰过。 虽然早些年老外光临谁家还是要通报派出所的,但那时早已开放得老外遍地走了。 话说那个震惊世界的事件发生的那年的某天夜里,门外被人砰砰敲响,说是XXX派出所的。不敢怠慢,我把门打开, 几个男的二话不说就往里面闯,手电上下挥舞,还在我的床底下肆意地照来照去。持有一点特权就这样肆无忌惮的在这国实在不奇怪,奇怪的是怎么会跑到我这个良民这儿。 “走,跟我们去趟派出所。” 我愣了,心里咯噔一下:“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搞错了吧?” “到派出所再说” 如此兴师动众的!我心里虽烦也不免忐忑起来。好吧,去就去,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到了派出所,他们拿出笔纸摆在我面前的桌子上。 “坦白交代吧”。 交代?!我的心七上八下:“交代什么啊?” “交代什么?你自己心里明白!” “我。。。我不明白。我一向遵纪守法。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吧?还是你们弄错人了?”我边说脑子边急速运转着,想搞清楚状况。 “没做什么也不会让你来派出所。交代吧, 不然今天别想回去了!” “如果说我犯法了, 要拿出证据。刚才你们也没有出示搜查证。我是修过一点法律的。就我所知我没做过什么违法行为。你们肯定搞错了”真是莫名其妙,我心里嘀咕着。 啪,“你小丫头片子嘴还挺硬!。。。”一个面容狰狞的粗汉拍着桌子野蛮地对我一顿吹胡子瞪眼。 我后来说了什么我忘记了,虽然语气尽量平和但显然还是招惹了他们。几个大汉围过来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一圈人站着围着我,俯瞰着,如一群恶狼。 跟个小丫头片子穷横,你们至于吗?我从没见过这个阵仗,没工夫更没胆量跟他们发火。虽然甚少跟警察打交道,但还是清楚,跟这群披着制服的流氓对峙就是找死,更讲不了什么道理。曾经给我装修房子的几个安徽小工就是因为查证件被警察极尽侮辱,腰带被抽出然后被逼着提着裤子在地上转着圈的跳。亲眼所见街上摆摊的外地小贩稍一反抗,也不是反抗,只是本能地用手挡了一下挥过来的拳头就被几个人围攻直至被打得头破血流。 我心里着急考虑如何尽快脱身。 然后我才得知我是被举报了。 小脚侦缉队,一个极具画面感和极富时代特色的且带有一丝贬义和喜感的流行词汇。她们大多是随处可见的裹着小脚的戴着红袖标的志愿者老太太。后来随着这些小脚老太太们的消亡,小脚侦缉队也走入了历史,被更加隐蔽的朝阳群众取而代之。他们也许是社区保安,也可能是路人,更有可能的就是你的邻里大妈。 中国城市遍布街道办事处和居委会,这我们早已习惯,然而夸张的是我居住的那一片的每一栋楼还都配备了一个楼长。他们跟小脚侦缉队,或者是后来的朝阳群众这些肉眼监控形成了中共国城镇密密麻麻的锁链和天网。 街道办事处在我们马路北,离我住的比较远。里面设有党支部,没事不会跟他们打交道。还有点印象的就是为了取得护照,做为党外人士的我还是要去党支部盖章批准,最无奈的也最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去街道办的计生委盖一个保证晚婚晚育的章。 当地居委会离我较近,我一向客客气气,办完事就走,不多废一句话。也不给她们插嘴问八卦的机会。记得来跟我要亚运会的捐款,我,一个亚运会坚定的抵制者,没好气的说, 捐款是自愿的吧?没钱还办什么亚运会?打肿脸,还把沿途从机场路过的沿途破烂的居民房外墙刷了一层深灰,骗外媒和外国运动员,笑死人。 她们这些人外加楼长们的面貌特征跟普通老太没啥两样,但是脖子的长度异于常人,听力相当不错但视力比较差,外加色盲,常常看东西黑白颠倒。对单身女性嗅觉极灵,而面对邻里频繁的偷窃自行车或者偷盗晾晒衣物的小贼们时会失灵。 我们的楼长一家就住在我的楼上。他们儿子据邻居跟我讲曾经是强奸犯。儿媳就是被强上后娶的,不知孙子是不是奸后产物,特别没有教养,天天在楼上闹腾。晚上听着楼板上小车,滑轮滚滚而过的我甚感无奈。。。说过几次的后果是变本加厉,还被这孙子的恶爸强奸犯威胁要揍我。 因为反感楼里安插一个楼长,对于楼长吃饱撑的开什么鬼楼会,我从不参加。有邻居悄悄告诉我因为我从不开会已经引起了楼长的不满。还曾被点了名,当然点的是我的门牌号。有一次他召集大家开会听说是关于禁止大家使用电暖器的事情。傍晚我从外面回来看见他们刚散会,楼长看着我的表情甚是不满,当着大家的面跟我说,不可以再用电热器取暖。 “大家都在用,商店也都在出售啊!从未听说过不允许用”。确实我们楼里的几个未婚小伙都在用。欺负我是个女仔。“既然商店被允许卖,我们就有权使用。如果是违法行为, 请你拿给我相关文件看。”。 楼长没想到我会是这样的反应,老脸在灯光下变得时黑时红。“楼里如果着火你负责!”他大声喊道。邻居们默默地围观着。 “那我生煤炉被熏死了谁负责?你吗?!” 我们这里的楼房居然还需要生煤炉取暖。我从未有此经验,不会生也不想被煤气熏死。 当天晚上,楼上面传来好一阵激动的说话声,还持续了很久。有邻居告诉我楼长给我气病了。真的假的?但是因此结下了梁子我倒是不意外。 莫不是跟广场有关?可当时该抓的早就被抓了啊?那是怎么回事?我沉默不语。 什么什么, 我怎么听他们在说要送我去劳改农场,说我态度恶劣,要让我就此消失?我急了。 “读书越多越反动,读书多就会强词夺理。。对你这样顽固不化的就该送去劳改!”一个说。 “我们可是权力大得很,说让谁消失就会让谁消失。让谁死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另一个接着说。 。。。。。。 说真的, 我怕了。我知道他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不交代些什么他们是不会就此罢休的。而我无论辩解或是沉默都只会激怒他们。我想快快离开这里。我不甘心就这样被消失,然后被安上一个莫须有的还极其恶毒且肮脏的罪名。 此时我一阵内急。我不做些妥协,怕是连厕所也不许我上了。还会以此威胁和羞辱我。 “好吧, 那你们告诉我该交代哪方面的事,反正我是莫名其妙地进来的”。不管怎样,先想办法出去这个大门,我思忖着。 “你都和谁交往?” “我和谁交往你们也管啊?我交往的都是朋友,你们难道没朋友吗?”我没好气的说。 这话换来的又是一顿疾风暴雨般的连连训斥。个个牛眼瞪的比铜铃大,那气势就差扑上来掐死我了。 我脑袋被他们的狂暴的吼声,拍桌子的啪声震得嗡嗡的。对着桌子上他们摆的白纸,不知道该写什么。 “把你朋友的名字写出来!” 我把几个朋友的名字写了出来,暗暗祈祷她们不要因此遭遇麻烦。内疚和屈辱感在心中升起。 他们只扫了一眼,让我继续写。没了,我说。 好一会我才想明白,他们是对这些明显是女性的名字不满意。 “那个。。。有个开使馆车的男的老到你这儿来的是谁?” 哦, 原来如此。 终于进入了正题。 天安门事件后就是扫黄运动,不知道又抽的哪根筋。而且似乎还要让狗子们完成指标的一项任务。 我记得我家门口角落的一家咖啡厅晚上兼酒吧和舞厅的,就是在六月后的某一天关的门。 这场抓卖淫嫖娼的活儿让朝阳群众(大妈)们如打了鸡血般起劲,眼睛顿时也明了,腿脚也利索了。听邻居告诉我早几年的这些小脚侦缉队在抓公园情侣方面跟工人民兵们赛着跑的时候我都笑翻了。 我说到,“ 哦, 那个使馆车,是来跟我学中文的”。 “几点学?“ “10:30” “晚上?” “上午” 那个骑摩托车的男的是谁?。。。 。。。。。。 呵呵,这不是门口那几个整天嘀嘀咕咕的大妈逮着机会就总想跟我打听的吗?如果不是她们说的,民警知道个啥。 就这样从晚上大概9点跟狗子们软磨硬泡耗到约晚上12点,除了几个女朋友的名字和我最后的签字画押,他们没找出任何可以关押我的理由。终于,我迈出了派出所的门。 令我感慨的是民警们六月前后的转变。64前风起云涌的学运导致后来的各个阶层民众的加入,也包括了党政机关和民警们的参与。我亲眼所见,维持秩序的民警违背了本来要挡住抗议群众的指令,悄然让开一条通道,并对学生微笑挥手致意。当时的警民关系达到了空前的友好。善良和邪恶的互换出现在同一身份的群体上是如此的不可思议。 回到了家。外面,夜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灯光下的桌子上躺着我那有惊无险得到的护照(另有一段无奈的故事)。我无比珍惜地看着它。这件事坚定了我要寻找多少金钱也买不到的自由和尊严的决心。
如果你必须离开一个地方,一个你曾经住过,爱过,深埋着你所有过往的地方,无论以何种方式离开,都不要慢慢离开,要尽你所能决绝地离开,永远不要回头! 也永远不要相信过去的时光才是更好的,因为它们已经消亡。 ——柏瑞尔·马卡姆《夜航西飞》
没有强硬后台的如何安全脱身: 教训1. 我们跟他们斗就是鸡蛋碰石头。他们的野蛮超出我们的想象,比土匪还无底线。尽量保持冷静,心里害怕也不要显露。 教训2. 如果有能力还是用金钱贿赂。 教训3. 走为上。中国老话怎么说:君子复仇十年不晚。留得青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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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续1:我的一个有一定背景的朋友对我的遭遇愤愤不平而去投了诉,他是如何摆平的我不清楚也没问,反正不久所长和片警都被调离了,是否跟他投诉有关我不是很肯定。 但有一点,从此狗子们再也没有找过我的麻烦。而且我还跟我的新片警成了朋友。我想幸运的是我是个北京居民,多少有一定的人脉。但如果我只是个北漂,一没权二没钱,无关系无靠山的话怕不会有这么幸运。被打被骂被羞辱受皮肉苦还是小事,可怕的是成为雷洋第二,默默地消失在这地球上。 后续2:后来听邻居讲我们后面那楼里有个女的,应该也是个单身被人举报卖淫给抓了。那位隔壁楼被抓的女性不知是否北漂,是否真的卖了淫,是否有靠山有人为她打点,谁都不清楚,谁也不关心。反正如一粒尘埃般无声无息了。对此大家貌似都麻木了,极权专政下自己和家人能活着就好。 后续3:楼长一家在我回国办事的那年忽然来个一个大反转。全家因为信仰法轮功而弃恶从善了。楼上传来的再也不是噪音而是轻柔的法轮功的练功音乐。一家人见人就面带微笑,气色也从灰白转红,真是让我大跌眼镜。我后来有一次上他们家办事,看到墙上挂着有法轮功标志的装饰和旗子。他们没有对我进行无理刁难,只是模糊地听到他们在嘟哝着什么,原来是在好奇着我的背景,他们想问但是及时住嘴了。对此我还是欣慰的。不知1999年之后这一家怎么样了,有无被专政的铁拳修理,有无被转法轮保护不得而知。我后来再回去,那一带已经被拆迁,草长得比人还高了。迟早的事, 因为那儿是黄金地带,地价超高,眼红那里的人太多了。草民统统被赶走了。再回去,不,我再没回去过, 毫不意外,那里已经变成了各种高端写字楼商厦,密不透风的水泥森林,权贵阶层的摇钱树。
故事讲完了。我的亲历。看到这里,读者会有些疑惑,那么你的(下)呢? 在(下)期,我会写一写我是如何被海外的朝阳群众举报的。是的,我们也有无孔不入的海外朝阳群众。信不信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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