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1-09
文艺犬
“第一个把女人的脸蛋比作玫瑰花的人无疑是一位诗人;第一个去重复他的人无疑是一位白痴。”
有的说志同道合才能是朋友,连兴趣都不一样,那还怎么处朋友?表面上达利和杜尚看起来处处都不和拍。
杜尚的《泉》与达利的《龙虾电话》
前不久在英国伦敦皇家艺术研究院展出了这对好基友的回顾展,西班牙艺术家萨尔瓦多·达利(Salvador Dalí)与法国艺术家马塞尔·杜尚(Marcel Duchamp)的不同时代的作品,通过这些凝固的艺术来向世人传递这两个鬼才艺术家之间的友谊,还有他们在艺术领域的相互影响。
《记忆的永恒》,达利,1931年
杜尚反对传统艺术,他的“现成品”(Ready-made)被看作是观念艺术的起点,也因此遭到崇拜和批判;而达利是“架上绘画”的守护者,是杜尚所摒弃的传统艺术的支持者。
《被快速飞旋的裸体包围的国王和王后》,杜尚,1912年
超然物外的杜尚,拒绝以艺术谋生,甚至退出艺术界,转而投入到象棋的怀抱中;而达利则成为第一个现代意义上的“艺术名流”,在名利场中不懈地追逐着,从而缔造了自己的艺术和商业帝国。
杜尚与达利各自为《蒙娜丽莎》填上的小胡子
其实同为20世纪的杰出的观念艺术家,他们自然也是有相同之处的, 在情色、娱乐、语言和摄影上有着相似的爱好,他们对世界持有怀疑的态度,进而他们的作品也都是在不断撩拨着传统艺术的底线。
虽然有评论说杜尚是真天才,而达利是假装天才,批评达利是擅长自我包装的艺术商人。但无论是他们从艺术的角度来探索精神与物质世界的广度,还是两人数年的友情,他们一定是惺惺相惜的。
有你的地方便是家
5840 km,是纽约到巴黎的距离,而达利与杜尚30多年的友情,早已越过巴黎与纽约艺术世界的遥远路途,二人通过温馨的信件进行精神的交流。
马塞尔·杜尚 Marcel Duchamp
从1958年开始,杜尚便在靠近达利家附近租下了房子,地址在西班牙加泰罗尼亚的卡达克斯(Cadaqués),每到夏天来临的时候,杜尚便会前来与达利相会,这种十年的约定,一直持续到1968年杜尚去世。
萨尔瓦多·达利 Salvador Dali
他们在相似的家庭背景下,却又截然不同的对于家的理解。杜尚偏爱自由的流浪,像是一名游吟诗人一样,走到哪里,便能生活下去。
杜尚和作品《自行车》
出生于法国鲁昂的杜尚,小时候便跟随两个艺术家兄弟搬来的巴黎,此后又奔赴了纽约,当1918年当美国也卷入战争时,他又搬到了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在此之后,杜尚便往返于巴黎和纽约之间。
年轻时的达利在里加特港
看似漫不经心,什么都不在乎的达利,却是一个恋家的人。尽管他奔走于世界各地来忙于营销自己的艺术商业,但是他总是要回到西班牙家乡卡达克斯附近的小村庄,只因为他在那里度过了一个美好的童年时光。
原子的达利,菲利普·哈尔斯曼
儿时的风景环绕菲格拉斯城的大平原,当然还有橄榄林与尖秃岩石的加泰罗尼亚海岸,这些古老令人伤感的风景不仅作为背景,而且也作为有生命的存在进入了达利的绘画。
达利说,只有在那里,他才真正有家的感觉。而所有别的地方对他来讲都只是露营而已。
一次见证友情的郊游
达利和杜尚相识于1930年代的巴黎,在超现实主义的风潮下,达利是个充满活力的“新兵”,而杜尚一如既往地与艺术若即若离,你知道的,他的超然是出了名的。
杜尚与夏娃·贝比兹博弈的行为艺术,1963年
当时据超现实主义的发起者安德烈·布列东(André Breton)回忆,有一次, 杜尚在考虑去哪里游玩时,向空中抛出一枚硬币,说:“如果是背面我就去美国,如果是正面我就继续留在巴黎。”他有着一种随遇而安的态度,所以说像个自由的游吟诗人。
杜尚与达利
很多事情总是很有趣的发生,就像性格相异的人反而互相吸引一样。1933年,相识三年后,杜尚与玛丽·雷诺兹(Mary Reynolds)去了一趟西班牙的卡达克斯,到达利那里做客一周。
杜尚、达利在卡达克斯,1933年夏天
8月21日,杜尚寄给好友曼·雷(Man Ray)一张明信片,催他前来一起聚会:“天气特别棒,西班牙比塞塔也很有趣,当然达利和 加拉也在,我们时不时,就见上一面。”
曼·雷来了之后,为他们拍摄了很多照片。达利为了纪念他们的郊游,还写了一篇小文,并配了插图,可见初识便是一种知遇之感。
《我吃加拉》,达利,1971年
这位具有不同常人的超现实主义艺术家,尤其偏爱味觉或性的隐喻表达。像这幅《我吃加拉》也是为了回忆那年盛夏和杜尚的聚会,不过这次达利把自己最爱的女人加拉画成盘中食物,有种“食色性也”的直抒胸臆了。
达利之于杜尚
杜尚对达利表现出了一种强烈的敬意,先锋作曲家约翰·凯奇(John Cage)在拜访杜尚时看到里他跟达利相处的样子,心里十分纳闷:
“杜尚和达利是好朋友,不觉得奇怪吗?他在达利面前居然一直以一种倾听的姿态,像一个年轻人面对长者,但事实明明正相反啊!”
《威廉·退尔之谜》,达利,1933年
当时的确有很多人不怎么喜欢达利,觉得他荒诞不可理喻,像是他在1933年创作了一幅名为《威廉·退尔之谜》的作品,让当时的超现实主义者十分愤怒。因为他在这幅画中把民间传说中的英雄画上了一张列宁的脸,并给他加上了一层色情意味。
《下楼梯的裸女》,杜尚,1912年
但是大部分人都是喜爱杜尚的,称赞他是二十世纪实验艺术的先锋,加以“现代艺术的守护神”。在1936年,杜尚的作品相继在在法国、英国、美国各地展出,这年在纽约的“达达超现实主义”展览中就有杜尚的11件作品。
《春天的第一天》,达利,1929年
达利用他傲慢的冷嘲热讽来面对这个世界,而杜尚则报之以细致入微的幽默感。在艺术上,达利给人偏执妄想的视觉体验,而杜尚则带来概念上的精神分裂。
达利与妻子加拉
但是就算是这样,杜尚和达利夫妇的友谊依然持续了很多年。不管是在法国巴黎,还是西班牙小城,甚至是美国纽约等等,这些都是他们见证友谊的地点。
在1940年,他们聚集在法国的海边小城阿卡雄,躲避德国的入侵;在1958年,杜尚更直接的在达利的老家卡达克斯租了个房子,为的是能时常见面。
《圣母》,达利,1958年
杜尚曾公开为他的朋友达利辩护:在他与超现实主义领袖安德烈·布勒东(André Breton)合作策划展览时,坚持要展出达利的作品《圣母》——尽管早在1939年,达利已经因为一幅与宗教有关的绘画而被布勒东从超现实主义运动中除名了。
这是杜尚对达利的爱护。
杜尚之于达利
在《杜尚访谈录》出版之际,达利亲自为老友写的序言,在他的眼里,杜尚是一位像君王一样成功的艺术家:
杜尚可以成为一个君主,他如果不做《巧克力磨》而做他的“宝瓶”——那个小便池,那个神圣的现成品,他就可以给自己加冕为王,最好在理姆斯加冕。
《面部幻影和水果盘》,达利,1938年
比起成功的商业画的的达利来说,杜尚将精力全部投放于他说热爱的观念艺术中,比如在他充满讽刺意味的作品《泉》,更加强调体现观念,事物的过程与状态。
《泉》,杜尚,1917年
“现成品”艺术是杜尚对后人影响最大的艺术理念,从此艺术的边界便延伸到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在1917年4月,杜尚趁独立艺术家协会计划在纽约中央大厦举办第一场艺术展览时,作为挑衅而把陶瓷小便斗《泉》提交给协会,虽然遭到拒绝。
但这件作品就像一颗炸弹,何为艺术此后再也没有固定的所指了。
《自行车轮》与《瓶架》,杜尚
关于杜尚的“现成品”,达利有着自己的看法:
在早些时候的巴黎,只有十七个人懂得杜尚做的很少的几件现成品。现在有1700万人懂得了杜尚的现成品。等有那么一天,当所有存在的东西都被认为是现成品的时候,就没有现成品存在了。然后创意就会被作为艺术品,艺术家颤栗着用手把它们做出来。
《起象征作用的物体——加拉的鞋》,达利,1930年
当然达利也在“现成品”上做过了些尝试,比如说《起象征作用的物体——加拉的鞋》,也是他第一件利用“物品的象征功能”的作品,包括一只红色的皮鞋、一杯牛奶和一架迷你拐杖状的机械装置等。
将一块装饰着色情照片的糖块浸入鞋中,观察糖块,继而观察鞋子形状在牛奶中分解的形象。
达利对这种象征作用的物品做了解释:“起象征作用的物体不需要任何形式上的成见。它们只依赖于每个人的色情想象,并且是超越造型的。”
《大玻璃》,杜尚,1915年
而对杜尚的作品将要带来的影响,达利从来都是信心满满,有着比自己的作品有更加精确地预测:
第一个把女人的脸蛋比作玫瑰花的人无疑是一位诗人;第一个去重复他的人无疑是一位白痴。……等有那么一天,当所有的存在的东西都被认为是现成品的时候,就没有现成品存在了。
《唇形沙发》,达利,1936年
如今的事实也再次证明了达利对杜尚的了解,“现成品”艺术仍然能让很多艺术家为之沾沾自喜。
至于,是什么让这对格格不入的艺术CP档维系了这么多年的友情?
是充满了荒诞的黑色幽默,还是表现得淋漓尽致的情色作品,亦或是妙趣横生的质疑,大概所有的一切都是一种不按常理出牌的反叛精神。
他们的作品间,传递的是那种浸入骨髓的艺术与人生哲学,他们将各自的这种态度带入工作,却在每次转机的时候,有着出乎意料的相似,这大概也就是他们的独有的相互吸引之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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