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回忆已经很多。但是这两篇却值得我们细细品味。 第一篇,文字驾驭能力令人折服。 简练不失画面感,没有过多的抒情感怀,可以是说是没有一句“废话”,但是这不妨碍把我们这些读者读得几度潸然泪下。 第二篇的作者本来是个网红,以其带有机智旁白的生活漫画闻名。尤其深得女文青的喜爱,轻松, 诙谐是其特色。然而,小林不愧为一个多面才子,写起相对“严肃”的散文也是手到擒来,不废吹灰之力。他的高考经历经过他的一贯随意且带些幽默的描述,再配合他独具特色的漫画,和上文一样, 一个简洁, 一个随意,但是给我们展现了两个命运转折的惊心动魄的故事。令我们动容的善良且默默无闻的老师们,他们的一个善心的小小的举动竟然如此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所以每个善良的人都不要低估我们的哪怕一点点的绵薄之力。
Original:
林帝浣
小林
Yesterday
昨天 是个备受惊吓的日子 想必大家都知道了 小林的一张漫画 成为了全国高考作文题! 朋友圈里万千的留言 都是让小林自己写一篇 呜呜呜呜呜 这个任务太艰难了!
万般无奈只能交出 小林以前写过关于老师的作文 里面就有高考作文漫画里 那位老师的原型的故事 会不会是一篇0分作文? 大家来评价吧~
【那些年,教过我的魔性老师】
我出生的时候,老爸很兴奋,想了半天想不出我的名字,于是跑去请教村里的大爹。
大爹是小学退休老师,脑壳光光的,走路很慢,是村里最有学问的人。 我们村是粤西最大的林姓村庄。道光年间,村里出过粤西唯一的状元林召棠,大爹就是状元公的直系后裔。 鉴于农村各种迷信,我妈觉得我应该信奉上帝(玉皇大帝,不是耶稣),于是名字里必须有个帝字,然后五行又缺水,于是必须有个水字旁,我爸想了林帝江,林帝河,林帝海均觉不满意,于是去问大爹。 大爹说,状元公最喜欢杜甫的诗,他的书斋名字就叫做“浣花溪馆”,这个浣字很少人用。 于是我就有了一个很穿越的名字,林帝浣。 后来去了成都,跑去看杜甫草堂,坐车经过浣花溪路,还是觉得很有穿越感。 杜甫很忙,居然还帮我想了个名字。 大爹是村里书法最好的人。逢年过节,都要巍颤颤的走到祠堂去,写很多对联横幅。 乡下没有幼儿园,我三四岁的时候,经常光着屁股村里乱跑,每次跑到祠堂,正在祠堂写字的大爹,就会扯住我说,“来教你个字”。 我说:“学字有什么用,我要吃糖。” 大爹说:“书中自有颜如玉。” 我说:“颜如玉有什么用,我要吃糖。” 大爹说:“你长大了就知道颜如玉比糖好多了!” 我心里说:“切~” 然后被大爹按住,学会一两个字。 直到四五岁,被大爹逮住无数次,学了不少字,经常去镇上给零食小摊表演写字,骗了不少糖和饼干橄榄来吃。 很多年之后,大爹默默地去世了。 祠堂里再也看不到,他颤抖着手写出来的端庄肃穆的正楷。 他去世之后,我接替他给祠堂写了几年春联,可是老是写不出大爹那种端庄肃穆的感觉,可能是心里都想着颜如玉了。 在祠堂写字的时候,每当有小屁孩跑过来,我就说,来学个字,小孩马上飞跑,还说“切~” 我终究是没有大爹那样的耐心。 因为没上学就会写很多字,老爸觉得我大可培养,八岁就把我送到在城里工作的姑妈那里借读。
从此开始了十年的城市农村走读生的生涯,每年上学呆在城市里,寒暑假才回乡下。 所以至今,我的气质里,仍然洋溢着浓浓的城乡结合部气息。
老爸则年年在乡下,为我学费发愁。 那时小学也就语文数学,不像现在课程这么眼花缭乱,也读不到什么课外书。 和城市的小伙伴们疯玩好几年,练就一口好城里话,由于认得字多,学习也就比较轻松。 没有课外书读,也没什么零花钱,读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开始经常跑废品收购站。 收购站老板是个戴高度眼镜的胖子,已经忘记叫什么名字了。 为什么去废品收购站呢?是因为在那可以论斤称买到很便宜的书和杂志。 那时的阅读真是泥沙俱下,文学,哲学,历史地理,自然科学,地摊小报,爱情小说(我四年级啊。。。。) 胖子老板也很爱读书,我很怀疑他就是为了看书才开的废品收购站。 去得多了,老板看到我来,就指着角落那一堆说,那边。 对于求知若渴的我来说,自然会挑那些内容最精彩刺激的。 老板不管我,自己拿本知音杂志在那看。 每次称完付钱,老板总会再额外扔给我一两本,比如沈从文的《边城》,鲁迅的《故事新编》,《徐霞客游记》,蔡志忠的《庄子说》,萨特的《存在主义》(这本到现在都没看懂。。。),霭理士著、潘光旦译的《性心理学》(这本暴汗。。估计老板是怕我爱情小说看多了,会误入歧途,不过这本书培养了我后来对心理学研究的浓厚兴趣) 胖子老板给我的赠书,最后都成为留在书架上永远不扔的书。 有几本到现在已经相当破旧碎烂,但当年那股废品收购站的气味早因岁月飘逝,只余下旧书淡淡的好闻的霉味。 胖子老板没跟我说多少话,但我觉得他是我很重要的一个老师,虽然他只是个收废品的胖子。 很多年之后,再回到那里,收购站和胖子老板都不见了,不知道他现在还是不是继续爱看杂志。 总之,我小学就是看了很多千奇百怪的书过来的,后来读大学,男生宿舍里小伙伴们每当有青春期的躁动,我总是能以性心理学的理论高度,给他们传道授业解惑。 那时城市的初中,也是相当乏味的,课程科目不多,音乐美术一概没有。 有个业余爱好画画的姜老师,开了个兴趣班,只上了三四节课就不了了之,放学无聊去听了一节。 第一代文艺男青年姜老师,长发飘飘,可能刚被校领导训完话,郁闷地在宣纸上画了一座山。 我当时觉得很神奇,觉得这山怎么这么神奇地逼真。 立马就省吃俭用了一些零用钱,买了一支毛笔和一些草纸,还有两支颜料,曙红,花青。(因为不够钱买整盒的颜料),兴致勃勃的画了一张色彩缤纷的墨竹拿给姜老师看。 姜老师勉强地说,画得还不错(难为他了……)。 他说,不过玩画画没什么用,赚不到钱…… 又说,你这两种颜色不够,我送你两支,然后他又了给我藤黄和赭石。 后来我只用这四种颜色画画,高中的时候在学校里开了个画展。 那时的姜老师,住在学校的单身潮湿脏乱小宿舍里,找不到女朋友,空有一颗文艺的心。 他经常一边指点我,一边无限惆怅哀怨的说,画画没有前途的……
后来高中我还去找过他,他说他准备辞职去深圳了。 后来再也没见过他,不知道他还会不会用毛笔,在宣纸上画座怪石嶙峋的山峰。 不过很感激他,这种心境里,还有空搭理一个拎不清的小同学的反复骚扰。 还有时从凌乱的不知道多久没洗的脏衣服堆里,搜出几张劣质宣纸送我。
高中,我严重偏科,语文数学巨好,拿了好几届的全国数学联赛奖(当时的奥数),英语则巨烂,几乎惨不忍睹。 很不幸的是,我们的班主任是教英语的黎老师。 他的口头禅是:“God damn you 啊!”说完就会问,同学们,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是鬼打你啊的意思!
后来这句God damn you,成了我们同学间的口头禅。 有一次,黎老师点评试卷,最后他举着一张卷子说,这位同学算是奇葩,四选一的选择题,100分他居然考了18分,我蒙上眼睛也能考25分啊,我对这位同学的英语学习和运气表示深切的失望。 而那位考18分的同学,就是我。
我当时羞愧得,恨不得钻到同桌女同学的怀里去了,此事给我造成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终于熬到高二,班主任还是黎老师,看来他是跟定我们三年了,以我的英语水平,高考下场必然非常悲惨,当时最不敢想的是在乡下辛辛苦苦给我挣学费的老爸。 高二突然要求交建校费,农村户口的走读生都得交。 记得大概是每学期八百元,这在当时的我家来说,是一笔天文数字。 实在是非常痛苦,甚至都不敢跟家里提。 纠结了好久好久之后,终于到了要交学费的前一天晚上,我徘徊许久,终于去敲开黎老师的家门,空手(没钱买礼物)。 吭吭唧唧了很久,才低声说家里可能没钱交建校费。 黎老师说,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第二天交学费,黎老师若无其事,没跟我提建校费的事。 高三还是黎老师做班主任,也没提建校费的事。 此事一直到现在,我都没给黎老师一个正式的感谢。 许多年之后,我再见到他,提起此事,他已经没有印象了。 此事之后,我发奋恶补英语,终于在高考时,考出了我中学六年历史里的英语最高分,在全省平均线以上。 所有动力来源,都出于对黎老师的感激。
凭着其他科的好成绩,我上了全国最好的医科大学——中山医科大学的临床医学系七年制硕士班。 不过临时抱佛洗脚的恶补,终究是无济于事。 上大学后,至今,英语还是极烂,实在是对不起黎老师了。
这位黎老师,他叫黎光宁,后来因为教学出众,成为我的母校湛江市第四中学的副校长和党总支书记,今年高考,黎老师还奋战在考场第一线,负责考场安全管理工作。 黎老师,就是今年这道高考作文漫画题里老师的原型。 昨天下午在高考考场巡考的黎光宁老师(新快报 拍摄) 昨天,黎老师在接受《南方都市报》采访时说,他记得当时的原话是:“你们好好地看书准备高考,但你们高考后就毕业了,就要离开校园,老师还想再看看你们!” 这么多年 我还欠黎老师一句正式的感谢 在这里 我想对黎光宁老师说: “谢谢您!”
这张漫画最早发布是在2016年05月29日的《在这个薄情的世界深情地活着 Ⅱ》和2019年05月24日的高考漫画专题推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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