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興盛
倪柝聲計劃經美國返國,正如他六年前所行的。但是當他前往大使館查詢時,他們
提醒他,日本人正利用太平洋的一些港口做為強迫宣傳的基地,以阻止一些中國人
從西方回國,所以他做了一個智慧的決定:搭乘英輪直駛黃浦。旅程經過孟買及可
倫坡,在印度有短暫的停留。七月回到上海時,他發現張品蕙曾為逗留西方、有戰
爭危機的丈夫安全掛慮,這時因他安全回來大得釋放,他們因重逢而喜悅。幾個月
以後,他告訴一對新婚夫婦說:「婚姻像舊鞋一樣,越久穿得越舒服。」 當他抵達
上海時,這個繁華的城市,因遭到外國的占領,以及興盛的商業受到戰爭的抑制,
仍停留在老舊光景當中,瘟疫從戰區穿越蘇州河,滲入外國租界區,租界由於英國、
法國及美國戰艦的防守仍然開放,但現在擠滿了困苦的難民。倪柝聲戴著一頂陳舊
破損的氈帽,在自己的家中出入,他遇見一種冷淡的靈,這種靈比目前日益加增的
困境更為可悲。這是一種為自己爭取生存而不顧羞恥的機會主義,其猖獗到一個地
步,甚至有信心的人都不能免除。他在給一位朋友的短箋上寫道:「我發現許多人
為了保護自己,早已變得無情,甚至有些人為著自己沒有感覺到周圍痛苦的光景而
向神讚美。至於我自己,我承認因這些痛苦相當難過,但是我倚靠主在他國度里站
住。我們周圍所發生的事,足以使一個有一千顆心的人破碎呢!但我的父是神!神
啊!我從未像今天這樣學會愛慕“神”這個字。」 然而當他不在時,弟兄中間出現
了失和的情形,講道的空缺則由張約翰來填補,值得一提的是眼科醫師俞成華的講
道。俞醫生身材矮小而有優雅細緻的容貌,愛好音樂,有時他用小提琴自唱自奏,
他在講道上顯出有前景的恩賜,又因愛神的緣故,對主的話語相當熟練。
一九三九年十月的第一個主日早晨,倪柝聲要求教會為歐洲緊張的情勢禱告。他請求
幾位弟兄與他一同帶領會眾,他把自己和教會一同帶到神的面前,不求別的,只求神
的旨意行在這次危機中。在這令人相當感動的時刻之後,許多人記得他的結束禱告
,他說:「主啊,我們能說你的教會是為此禱告了!」 禮拜一的禱告會及主日晚間的
擘餅,現在是分在城裡的幾個家中舉行,信徒在這些家中迫切向神祈求,不讓日本
人闖入租界區。為了幫助信徒澄清觀念,倪柝聲於一九四0年初,發表了一篇談話,
講到「不是為中國人(或英國人、美國人),而是為在基督里的男女。」教導神治
理世界之主旨的禱告態度。他從波斯王古列到西班牙的無敵艦隊,指出神在世界歷
史的安排,都是為了他自己的子民。他說:「因此,我們必須知道如何禱告,這種
禱告必須是能使英國、德國、中國及日本的基督徒一同跪在一起,並且眾人都能為
所求的說‘阿們’的禱告,如果不是,那麼我們的禱告必定有了錯誤。我們可以告訴
神,日本人對他的態度,但是我們也要同時告訴他,在中國的基督徒及宣教士,在
態度上過於傾向美國。而上次歐戰中有許多禱告是不榮耀神的。我們不要再陷入同
樣的錯誤中,教會必須能站在超越國家問題的地位上禱告說:「我們在這兒,不為
中國人也不為日本人的勝利禱告,只你所寶貴你兒子的見證禱告。」如此的禱告就
不是虛空的言語。如果整個教會都如此禱告,那麼戰爭必定很快就被神的方式解決
了。」 文德里的解經課因受到場地狹小的限制,一位年老的姊妹奉獻一間大建築物
及土地,價格只有市價的百分之四十,這在會中燃起了他們的希望。但當眾人等候
通知採取行動時,弟兄們把神帶領他們如何處置奉獻的原則告訴她,她收回了奉獻。
他們將一幢古老建築物的樓上改建成辦公室,然後在巷子中再找一些招待的房間,
樓下有許多支撐三個隔間的木柱(後來加增到五個隔間),加上各種湊合的修改,
使它能容納擁擠的聚會,大廳里沒有暖氣設備,樓板走動時發生很大的吱嘎聲。 林
納克曾在這兒聚會七年,他描述一九四0年的情形。每個主日早上九點三十分,眾人
安靜地擠在這兒,等候傳講主的話。姊妹們坐一邊,弟兄們在另一邊。會堂是寬形
的,沒有靠背的長凳擠得緊緊的,房子的兩面窗戶及雙重大門外都坐著人,他們從
擴音機聽道,甚至連樓梯上也坐滿了人。這兒摻雜著窮人、受教育及富有的人,有
醫生、工人、律師、教師與黃包車夫及廚師。在這許多穿著適當的姊妹中,有不少
是摩的 婦女及小姐,她們有新式髮型及打扮,短袖及高叉優雅的絲質旗袍。小孩子
及狗在巷口嬉戲,汽車高分貝的喇叭聲,交通秩序相當紊亂。然而 每個主日早上,
十字架的話語卻被忠實地傳講。罪與救恩、基督里的新生命與神的永遠目標,服事
與屬靈益處──都毫不保留地詳加陳明, 講台上供應著堅硬的乾糧及簡潔的挑戰。
當倪柝聲回來時,渴慕的群眾擠住了他進出會場的入口,他穿著深藍色的棉布大褂
站在台上,以溫和的態度,簡單且周全的內容,及合適的比喻吸引了人們的注意力。
為了說明一件事他會迅速在空中畫出一張草圖(事後由一位同工把它畫在海報上),
如果為要使某一點更明朗,他會講一個好象發生在他身上的個人軼事為例證。他敏
捷的幽默,常使會堂掀起無數的笑聲。在他的聚會中決不會打瞌睡,而且從頭到尾
他決不偏出他的主題。他常說:「最主要的是在傳講主話語的果效。」因此每一次
他總是在聽眾的思想及心中留下清楚及深刻的印象。
張品蕙參加聚會,總是安靜、保守且與群眾保持一點距離,但是一直支持倪柝聲的工
作。她的姊姊張品芳(包太太),也像其他女同工,忙於做個別交通,而倪柝聲的二姊
倪閨貞(林太太)則奔走在城中,暗中幫助姊妹們的需要;另外高大、豪爽及穩重的汪
佩貞,如小鳥般靈巧嬌小而溫柔的李淵如則成了這個聚會的陪襯。
一九四0年春天,倪柝聲在聚會中以「神如何對付他的百姓」為題,從亞伯拉罕、以
撒、雅各的故事中做了一系列深刻的講論,特別是強調雅各的生平,他從歐洲回來
後,對教會傳講更「屬靈」及奧秘的語句。他第一次聚會的題目是「教會,得勝者
及神永遠的旨意」,接著他向信徒及同工講到「教會,身體及奧秘」。
李常受參加了這次聚會,帶著屬靈豐筵回到曲阜,使聚會大得富足,為了要繼續與
他們在一起,李常受拒絕了一次相當吸引人的美國查經訓練。 這種屬靈的聚會並非
倪柝聲的特色,他在不知不覺中迎合了一些女宣教士的口胃,她們從西方來加入他
的交通。這些姊妹與上海其他宣教機構中的宣教士們形成一個日益增長的外國贊助
團,有些人是辭去他們的工作而加入倪柝聲的工作。這樣的例子成為他們中間心照
不宣的盼望,於是常有其他人隨從他們的榜樣。一九三八年在倫敦時,姚如明牧師
對倪柝聲表明:「誠心盼望你能回到上海,在那兒能使你及與你有聯繫的人,在跟
中國內地會的服事上有更密切的交通。」這種盼望在某些局部性的事情中可能實現,
但對較大範圍的交通,則必定失望而毋需感到驚奇。中國內地會的各地主任及宣教
士一 直小心觀察倪柝聲的工作,主要原因是對他有偷已得救的羊群的顧慮。
宣教士申東.史提恩醫生被邀請加入中國弟兄中,成為教會的長老,後因沒有外人與
文德里交往,而難過地離開倪柝聲,這是一個很大的缺憾。由於少數的姊妹特別尊
崇倪柝聲為神人,而無異議地隨從他,對她們而言,哈同路的教會不止是基督的身
體在上海獨特的彰顯,並且「我們的弟兄」(倪柝聲)是她們在中國唯一能從他身
上得到神旨意的人。因為她們被神對他兒女永遠統治目標之「新教訓」所吸引,認
為只關心未信主之人的得救,是偏離了神永遠的目標,而服事及見證、禱告及安靜等
候等名詞很容易為「天然人所應用」。這基督身體嚴肅的啟示是需要天然人經受長
期的考驗、破碎,所以只有「靜坐下來,讓神做每一件事!」 如此稍嫌過分的理論,
使得一些人找到藉口離開他們的宣教團體,不做任何事的坐在哈同路,無論如何這
種教導的本質使他們害怕行動,免得他們「越過聖靈」的帶領,於是給人造成一種
麻木遲鈍的印象。這種明顯的光景可以看出倪柝聲對外國人的影響是無效的。但是
否其中也有人影響了他呢?這是尚待解決的問題嗎?就某方面而言,當他面對許多
西方人湧進時,他曾向史提恩透露,他擔心這些從宣教團體來的「外來者」,會造
成他們聚會的分裂。一九四一年兩位富於理想但缺乏見聞的青年宣教士,他們立場
不甚堅定,卻急切地想投進倪柝聲的工作時,他對他們的忠告真是合乎心理學的理
論,他說:「你們目前心情上或許有一點困擾,需要有個好的假期。到海灘去,找
些孩子們摔跤。」這是適時且迅速有效的處方,而這一種成熟的結論也是相當公正
的。既然哈同路的聚會是代表沒有外國人的中國基督教,所以基於某種特殊的情況,
外國人不加入這個見證是值得商榷的。這些宣教士們很欣賞「地方教會」在工場的
見證,他們可以在旁邊盡最大的努力為教會增長代禱,自己卻仍可以留在他們的職
事上。
屬靈的怠惰絕不是「小群」工作上的光景。有些團體以為他們在恩典中增長,是因為
他們看重查經,但是真正增長的力量,乃是他們在福音上的見證及拓展。他們藉著倪
柝聲新提供的一系列初信課程,對悔改的人做富有創造性的追蹤,使工作得以加強,
甚至福州的「福音背心」一直成為街道及鄉村見證的方式。並且在文德里普及的兒
童主日學工作,雖不顯眼卻快速地在各個家中推行,沒有占用會所的空間。倪柝聲卓
越的福音小冊不單文字優美色彩鮮艷,而且容易分發及討論其中內容。倪柝聲藉著
他自己堅毅的例子,明確地指導信徒如何向人們介紹罪人的朋友,雖然神可能賜給
教會一些福音使者,指示提摩太要「做福音使者的工」,倪柝聲則把這權力賦予全
體會眾。他的規則是,每天最少向一個人做見證,他發現了一件令他驚奇的事。在一
條二十戶的巷子內,有一位女傭信主,她決定開始向右鄰的女僕作見證,直到巷底。
她把第一個女僕帶來歸主後就一直繼續下去,當這個故事傳到他耳中時,已有六位
女傭找著了救主。
雖然情形如此,上海教會最興旺的幾年,都是在激烈的批評下做見證的。他們批評
教會因聚會所的計劃聚會變化無定;特別聚會常根據傳講人心中的負擔而臨時召聚,
並沒有一些固定的時間。其他人則攻擊倪柝聲的教義,一位有名的宣教士說:「今
天太多中國人轉向倪柝聲,認為他是一位把他們帶回新約真理的教師及領袖。」他
覺得需要發表文字聲明,攻擊倪柝聲藉著「使徒」的名義,開創了「嚴重錯誤」的
事工,並且控告他「拐騙眾多的門徒來跟隨他」。一位中國人,宣稱他得到裡面的
啟示,出版一本小冊子斷言倪柝聲不斷接受外國資金的供應,來支持他的工作,甚
至攻擊他在使用這項資金上不夠廉潔。這一位領袖的身量,似乎是諺語所說的「若
有人把頭伸在眾人之上,他的頭遲早必被砍下。」或者以聖經上的話:「凡立志在
基督耶穌里敬虔度日的,也都要受逼迫。」(提後3:12) 基督教宣道會是倪柝聲私
下最稱許的宣教團體,有一陣子他與其中一位宣教士相處融洽,後來這位宣教士令
他失望,因他在雜誌發表一篇指責倪柝聲及其工作的文章,倪弟兄覺得這種指責是
不公正的。然而他自己有一套為自己44辯解的哲學,他說:「如果我自認為對,而
我的弟兄卻判明是錯的,那么弟兄所指出自己的錯誤對我又有何益呢?更重要的,
他認為我們如何對待在主里的弟兄,主也以此對待我們,如果我們仁慈,他也必以
仁慈待我們。」(可12:17) 為此緣故,他壓抑自己的感覺,從講台上隱退,暫時
溜開幾個禮拜到曲阜。
在曲阜有一位朋友發現他的心情極其低沉,需要在情緒上得釋放,所以向他挑戰說:
「你試過讚美主嗎?」倪柝聲說:「我試試看」。然後走到網球場,他用他那剛得
痊癒的肺,集中全力吼叫著「哈利路亞!」這個處方得著效果,他很快地再回到講
台上。 倪柝聲有時蜷起他碩長的身子,與一些同工們一起坐車出去服事,所以有些
上海人給他起了一個「兒童遊戲」的綽號,就像孩童整天把自己關在車房遊戲一般。
有一次陸忠信從馬尼拉回到上海,倪柝聲正在杭州分享一位青年工人的服事,這位
青年工人名叫江守道,有聖經教師的恩賜,他們都認為他很有前途,不久江守道與
他的妻子被教會送往新加坡幫助工作的推展,他們在日本入侵新加坡時得以倖免逃
脫。
他們也因著神對他們特別的照顧而感到喜樂,有一天倪柝聲夫婦被邀請到一 位女士
家中品茶,她把一個包裹交給張品蕙,令她覺得奇怪。張品蕙把它打開,發現是倪
柝聲給她的結婚禮物──一本聖經。這本聖經是日本人攻占上海時,在他們家中遺
失的。原來故事是這樣的:有一位中國傳道人,在愛爾蘭的一個聚會中講道,正當
他講道時大聲說:「如果我有一本中文聖經,我就能把這一段講解得更清楚!」令
他驚奇的是,他們竟拿出一本中文聖經。他問道:「你們怎麼會有這本聖經呢?」
他們說,有一位朋友的兒子,他曾在租界區的英軍中服務,有一次被某種想獲取戰
利品的直覺所驅駛,走進一間空房子揀起這本書。在書的空白頁上他讀到一句英文:
「讀此書能保守你遠離罪,罪必阻撓你讀此書。」他想這本書必是一本聖經,所以
把它留下做為紀念品。這位傳道人看一看署名,他發現他認得這些中文名字:「品
蕙存,柝聲敬贈」。他要求能否送還原主,他們很快地答應了。 這時倪柝聲的母親
把她丈夫留在香港,自己帶著大女兒閨臣(陳太太)到上海與倪柝聲及張品蕙同住
一陣。雖然在教會她只是一個姊妹,但是在家中她仍然以母親的地位管理這個家。
她常常出去傳道,為病人禱告,向每一個人作見證,範圍是從專家到鴉片鬼。但她
為了與兒子保持融洽很少干預他,有時倪柝聲出去探訪沒有人想到為他預備些吃的,
這一點略使他感到苦惱。他說到有關家譜及父母的養育,一九四0年七月他對同工們
說:「有時我們會覺得生錯了家庭!但是神決定我們該是誰的兒子。神對約瑟有特
定的工作,我們希望他該有較好的兄弟,但是他卻說:『這是神差我在你們以先來,
為要保全生命』。我們整個一生不僅是由我們悔改時開始,而是從頭至尾神都為我
們安排好了,為要達成他最高目的。撒母耳、以賽亞、耶利米及保羅這些神人,都
是神在需要他們以前早就預備好的。『這不在乎那定意的,也不在乎那奔跑的,只
在乎發伶憫的神。』」(羅9:16) 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七日的主日,日本人攻擊夏威
夷的珍珠港。第二天上午八點,上海下著濛濛細雨,好象蒼天為上海五百萬百姓落
淚一般,日本人擊沉黃浦江上的英美炮艇,並進占國際區及法國租界。鐵絲拒馬阻
塞在路上,汽車被徵用,腳踏車變得昂貴,公共汽車停駛,食物高漲,集中於倉庫
的難民由於鼠疾死亡的人數急速增加,加上棺木昂貴,所以死在城裡的人無法埋葬。
犯罪率升高,日本人並不關心,百姓害怕激烈報復,所以不敢攻擊他們。 一九四一
年十二月八日,倪柝聲的父親死於急性心臟病,一個禮拜後日本占領了該城。他父
親享年六十四歲,不久倪柝聲到香港安排葬禮。倪文修死時已是神的一位真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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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引退
一個奮興布道家能夠自由地往前──把工作交給別人去照顧──來到神面前,這是
一件有益的事。作為一個使徒的倪柝聲,他需要栽培教會,關心他們的建造,他的
確承擔了相當重的屬靈責任。這幾年間較重的負擔,就是政治的危機及交通的破壞,
但更為緊急的是,他為著那些散布全國各地忠心報事的全時間年輕工人,因缺乏固
定的薪金而深感良心不安。他早期的經歷曾證實神供應他實際的需要,所以他知道
這是他們付代價服事神的考驗。當他仔細察看其中一位經過極嚴格的信心試煉後,
他說:「當我們流淚時,仍用手扶著犁,這就是基督徒。」所以他能向一個同事寫
道:「縱使教會的事務及這世界上的事都壓在我的身上,超過我所能勝任的,但我
仍然能在交託主的光景中往前。」 也有人問到如此快速擴展的工作,將近兩百位全
時間的工人,外加廣泛的旅行,出版計劃,房屋租金及購置產業,而財務的支援情
況主要來源是個人的什一奉獻。他們從來沒有正式強制實施「什一」奉獻,因這奉
獻被視為個人完全奉獻給神的表徵,但給的律正在教導而且仔細實行中,所以所有
地方教會都能自足。但在教會與領袖之間,工作與同工之間有所區別,這些工人不
需要負任何地方教會的責任。當教會有了突破性新的福音工作(比如:會所臨時雇
用人員,印刷聖經及小冊的開支),整個開支就無法顧到工人家庭的需要,他們可
以接受教會及個別基督徒的奉獻,也就是所謂的信心生活。但屬靈上的商議及物質
上的支持則多少靠倪柝聲個人親自照顧。將近有四十位工人實際上是由他直接負責,
工作的基金自然與教會的奉獻是分開處理,是由他及二、三位年長同工一起管理。
中國人對商業有一種特別的看法,神救恩的信息也把許多成功的商人帶進教會。其
中有些人為了表示他們對主的愛心,豐富地供應教會擴展的工作。這段期間倪柝聲
有一種透徹的說法,說到「瑪門是不義」的事,如果埃及在神的預定中要被「敗壞」,
那麼我們自己及錢財,都要越過神的物與世界錢財的界限,而不是只把錢財送過去
就行了。為此他不反對世俗的工作,反而隨從保羅對提多的指示:「使那些已信神
的人,留心作正經事業。」「並且我們的人要學習正經事業,預備所需用的,免得
不結果子。」(多3:8,14) 早期由於日本人占領東南沿海,使得長江流域的貿易癱
瘓,許多中國商人的收入停止,因此整個財務因依靠在這些商人身上,使主的工作遭受
重大打擊。在他從海外回來不久的一次危機中,倪柝聲曾兩次收到從英國寄來的奉獻。
因著日本與美國的敵對狀態,通貨膨脹突進,租界區的中國商業幾乎停止,任何基督徒
在事業資金的周轉上幾乎不可能,因此,他看到許多忠心的年輕「使徒們」及他們的
家屬挨餓、生病及財務上的困境,而教會一般的信徒也沒有比較好的,他們與倪柝
聲都湊不出錢來幫助他們。故此,倪柝聲來到一個意想不到的轉彎上,也許有些人會
覺得不相稱,他為這件日漸加增的經濟問題感到沮喪,幾個月來一直在神面前尋求解
決。一九四二年初,他採取了一個自己覺得是神帶領他的步驟,但卻在一些朋友心中
引起很大的問題。 他的弟弟倪懷祖是聖約翰大學的化學學士,曾在他私人的實驗室
中研究化學。他也在上海設立一個製造及分銷藥品的公司,倪家弟兄也有人參與這
項工作。這個公司並不興隆,因為懷祖只是一個教員及科學家而不是商人。倪柝聲
看見這兒是有些前途,因它沒有軍事色彩,而它能夠存留的原因,是因為它應付了
戰時的需要。
早在一九三八年倪柝聲還在倫敦時,他曾建議弟弟申請一張磺銨藥劑製造的許可證。
現在他想創設一個聯合公司,從事製造高級的綜合性藥品,利用他弟弟化學師的經
驗,把多餘的利潤用在主的工作上。所以中國生物及化學實驗室,便在上海膠州路
九號成立。他從香港請來殷祖瀾做經理,他是多年前倪柝聲在鼓嶺療養院向他作見
證時而被拒絕的年輕病人,後來藉著宋尚節的被主得著。起初,倪柝聲以董事長的
身份,把事情交與經理管理,自己則從旁協助監督整個事業,後來卻落入穿著時髦
直接參與生意商談的工作,然後回來換便裝去探望聖徒。他戴著一頂帽沿下垂的帽
子遮住了他的頭,使他看起來活像一介匪類。陸忠信說,有一次他跟陳主言及欒腓
利到倪柝聲與張品蕙所在的友華村十三號簡陋家中拜訪,當他們坐在冷清掛著黑布
廉子的房子中,窗戶貼著防碎的紙條。他提出眾人的問題說:「為什麼你離開神的
工作去做生意呢?」他回答道:「我只不過是做保羅在哥林多及以弗所所作的。」
(徒18:30,20:34)又說:「但有一些不同,因我是短時間的,我一天只花一個小時訓
練公司的業務代表,其他的時間我做主的工作。」這些業務代表,也是他強迫的
「眾使徒」,他鼓勵他們在做生意時,也為福音作見證,但在逼得緊時,他曾悲傷
地說:「我像是一個失去丈夫的婦人,為了經濟的需要,必需出外工作。」 因著日
漸加增的煩惱,他提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理由,如同一個有才幹的人,被平凡的事務
困住,所有雄心壯志面對環境的變遷而受凍挨餓,他的難處正像中古世紀的一項毛
病,「一種對敬虔操練的輕視,憎惡自己的職業特別是在唱詩時,本人不合時的呵
欠擾亂了詩章。」起初他難以處置這些困難,後來他在患難中堅定下來,這正可以
用喬索補救方法的亮光來解說:「如果想針對怠惰及其併發症下藥,有一種叫做堅
毅的德行是最好不過了,這種德行46使得平凡的人能藉著他們自己睿智而明理的意
志,來從事困難及重大的任務。」 他這種新生活的方式,最初引起上海朱臣、杜中
臣等四位長老的疑惑,他們心裡想他是被玷污了,在他們的眼中是一個叛徒,或是
換個比喻認為倪柝聲是一個扶著犁往後看的農夫。他們自問,像這樣的人怎能傳講
神的話呢?到一九四二年年底時,他們要求他停止在文德里講道,雖然俞成華是有
敏銳感的人,但對立刻從傳道退修有點猶疑不決。倪柝聲垂頭喪氣,不知道該做什麼。
當他與殷弟兄坐在一起,分享他所喜愛的福建大橘子時,他對殷弟兄說:「我真□慕
你,能夠自由地在工廠做你所喜歡做的事,然後你在聚會時交通幾句話,他們必然認為
你是一個很熱心的弟兄,沒有人會懷疑你。而我呢?他們要清楚知道我二十四小時是
怎樣應用的,因我是一個受到注目的人。」 一般信徒對長老們所提停止倪弟兄講道
的理由引起很多揣測,由此招致一些非常嚴重的說法。一些惡意的批評指出他的生
意是與世人同桌吃飯,而這些人都是他過去見證所結的果子。既然負責弟兄保持沉
默,他覺得他的整個見證都被人懷疑,但是許多工人需要都依靠他,所以他無法放
棄他所承受的負擔。在以後的兩年間他們沒有太與他接近。當他遭受攻擊時,他回
想到和受恩教士慈愛的面龐,他就不想再為自己辯解,只好接受他們的處置,就當
作是從神而來的管教,神必在他自己的路上為他伸冤。
起初張品蕙並不領會他的態度,且在生意上很努力地幫助他。有一天她聽見倪柝聲
接到一個電話,對方繼續不斷地說,且聲音很大。倪柝聲只是聽著,且偶而回答:
「是!是!謝謝你!謝謝你!」掛斷後,她問說:「是誰打來的?」「是一個弟兄,
他說,我做的是錯的。」她問:「你都承認了吧?」他答道:「沒有。」她不耐煩
地高聲說:「那麼你為什麼不向他解釋,而只說“謝謝”呢?」倪弟兄回答:「如
果有人把倪柝聲抬到天上,他仍是倪柝聲。如果有人把他踐踏到地獄裡,他仍然是
倪柝聲。」神是公義的,這對他就足夠了。然而更戲劇性地是那些暗地在經濟上接
受他幫助的一些弟兄卻公開地反對他。
一九四三年初,日本人預備在他們的拘留營(或稱為平民收留中心),把一些外國人
集中在一起,倪柝聲盡其所能的幫助他的朋友,雖然往後日子非常艱難,他仍然變
賣了一切有價值的東西,特別是照顧史提恩醫生,他因為重病躺在醫院裡,無法與
家人到集中營去,三月十六日晚上,當伊麗莎伯.費巴及菲力斯.迪克姊妹尚未進入
城南的龍華集中營前,他們在小屋的四面圍上紅色及黑色布廉,並用一個簡單的爐
子作飯菜款待這兩位客人,他們在簡單的飲食前向神禱告,宣告他的信實。然後兩
位姊妹深夜回到她們在天鵝絨巷十七號寓所時,發現鑰匙放在屋裡,於是正如她們
有時所做的,菲力斯.迪克姊妹從屋後儲藏室的窗戶爬進去,當她在爬的時候,突然
受到撞擊而跌下來,當場就死了。這位極敏捷及聖潔的宣教同工,據說她死時仍然
帶著微笑。 倪柝聲為中國生物化學實驗室取一個中文簡名為「生化製藥公司」,這
個名字也巧妙地包涵著藥效宣傳花招。他們所生產的消毒藥劑除紅藥水外,又開始制
造消火片、磺銨藥劑、強力維他命B及Yatren。由於新計劃的需要因此占據了他的時
間,這些問題是他未曾預料的。因為若是經營一個生意,那麼你就不是自己的主人
了。每當一樣新藥品第一次推出時,他們便遭受其他大公司在商業上的猜忌及致命
的競爭,他們也遇到股東的埋怨及維他命注射液過敏的報告,再者家庭式的生意也
是脆弱的一環,使他受人懷疑,因為他們要求對新出藥品的配售權。他將組織及協
調的恩賜都用在管理上,加上戰時的情況使得營業困難,所以需要更仔細的經營。
結果,倪柝聲很少在上海。 他為了匯款給工人的事,便與懷祖一同安排,計劃長期
離開上海。因為日本軍隊向西推進攻擊政府軍隊的據點,普通中國平民是無法越過
前線,他只好藉著航空通過戰線前往重慶。當時有消息傳到上海說自由地區的省分有
屬靈的復甦。重慶由於有最好的臨時流亡大學,興隆的商業及投機銀行家的遷入,
使她瞬時進入了二十世紀的水準。倪柝聲並不計劃與日本人做藥品生意,他著手在這
些極大需求的地區,調查改變銷售網的可能性。他這個計劃非常成功,不久他便與
政府簽定了合同,使得生化製藥公司成為中國主要藥物進口及製造、批發的大公司
之一,雖然有人在福州謠傳他們缺乏經營能力,這不過是沒有根據的傳說。他花了兩
年半的時間往返於上海及重慶的旅途上,且在重慶租了一間小屋,張品蕙也同去,她
年輕的弟弟撒母耳也在四川幫助做生意。城裡的聚會也因各地逃亡到此的基督徒會
集而加增,在江守道弟兄服事下逐漸興旺。他跟他的妻子瑪利從日本占領下的新加坡
逃出,經過印度抵達此地。倪柝聲著手幫助一些逃亡的弟兄們,把他們安插在製藥工
作上,並用他那清楚有力的言詞傳講神的話。一九四五年他以亞細亞七個教會的題
目傳講了一連串的信息,這些信息等於是以自己的觀點藉著教會歷史發展的過程,來
強調地方教會是神宣道的重要策略。 他在這雙重的角色上表現他的才智,使他的才
能有了前所未有的表現,並且樂在基中,但是他素來孱弱的體格,這時開始在他身
上顯出它的壓力。有一陣生意上的需要太大了,以致他很少或幾乎沒有剩餘的力量
來指導聖工。一九四五年,他大姊的孩子陳終道是復旦大學的一個學生,他每天都
在重慶一 家旅社與他們見面。他發現倪柝聲是被世俗的掛慮所占據,幾乎失去了以
前所有屬靈的安息,顯然這正是一個改變的時刻。 47
同時,在上海哈同路的聚會,因為人數的減少,也有一番的努力。後來,一方面是
由於失望的緣故;另一方面是為了避免參加由占領當局所發起的宗教合一運動,他
們解散而到信徒家中聚會,這也是一個極佳的預防辦法。日本人在城裡各個區域,
用拒馬阻斷交通,有時一個地區可能忽然關閉幾個小時、甚至幾天,在劫掠嚴重的
情況下可能把它關閉幾個星期,若被困在其中就無人能出來,因此造成無可言喻的
痛苦。哈同路的教會也像上海其他的基督教團體,在私人住宅的聚會中存留下來,
最主要原因,是那被聖靈引導的基督徒能夠帶領此種聚會。 八年的中日戰爭終於結
束了。末期,日本人從漢口向南推進,想把中國切為兩半,後來因為日本本土遭到
嚴重轟炸,及美國陸軍入侵的威脅,一九四五年八月十六日向盟國無條件投降。九
月九日在南京與中國簽降。 由於交通不再有危險,所以倪柝聲離開重慶。聖誕節期
間他去到香港,不久便返回上海,但仍沒有講道也沒有與教會修復。信徒靈里需要
他的幫助,卻礙於有關他的謠言所混淆。有人暗示他曾誤用教會款項,或說他曾與
日本人合作,甚至他親近的同工也承認,因他屬世的工作感到不平安。他對一個友
人說:「我已全交在神的手中」。很明顯他並未受到攪擾。 在其後幾個月中,他計
劃從生化製藥公司退出。在滿足股東的需求後,他跟懷祖商議,把一大筆的利潤轉
入工作及將來供應工人之用,其次他回到福州,位於南台島海關巷十七號的老家,
這個房子正空著,有一個大花園及小房間,是訓練工人的理想中心。所以在張品蕙
的幫助下,他們把它重新整理好,並再次為主所用。 回到倪柝聲童年的環境中,他
藉著禁食、禱告及讀經尋求調整他的思路。
在這幾年的困難中,他一直沒有停止讀經及計劃擴展福音的工作,問題是現在要從
哪裡著手?他需要安靜下來等候,看看神如何帶領往前。忠心的俞成華醫生,在爭
論中回來講道,於是慢慢地信徒又再回來聚會,他以「內住的基督」請求他們彼此
復歸和好,進展的情況相當緩慢,似乎還需要作其他的調整。 倪柝聲考慮到他的朋
友李常受。他留在日本戰線後的山東,戰爭的情形並不很激烈,沿海各城市聚會的
人數迅速地增長,特別是李常受在曲阜的聚會,由於他靠著神的大能傳講真理,有
相當顯著效果。一九四六年中倪柝聲從福州寫信給他,把上海的需要告訴他,請他
到上海來幫助。李常受得到神在他心中的印證,與家人向南遷移到南京,他從這個
據點開始從事南京及上海兩地的復原工作,雖然這個工作似乎有點遲了。 他的信息
加強了俞醫生的工作。「內住的基督」是神的百姓合一的盼望,正如他是信徒生命
的源頭。而李常受弟兄是一位實行家,將倪柝聲仔細考查聖經所得到的教義基礎藉
著他那山東人的勤奮及火熱,把它輕鬆活潑地介紹出來。如此有了迅速的迴轉,幾
個月內信心恢復了,人們再度湧入聚會,人數像滾雪球一樣的增長。 李常受是位精
力充沛的治理家,善於處治大群的人且具組織才幹。這個恩賜正好用來解決混亂中
的上海聚會。早在一九四七年會眾就在分區的情形下參加聚會,增長的情形持續一
年多,他們兩周一次在文德里聚會。視文德里為「上海教會」,主日早上十時傳講
神的話(每月第一個主日傳福音,其他三個主日講道)。每周三次在「家」里聚會,
主日晚上分開在十五個地區的各家擘餅,禮拜二晚上禱告會,禮拜五晚上初信造就。
另外禮拜三晚上在四個家有集中的福音聚會。長老們負責整個教會,但各家有一位
帶領的弟兄及一位姊妹,還有一位「輪值的執事」幫助他們值班及處理問題。 不久
他們發現信徒喜歡更換地區聚會,所以一九四八年六月就把人們分配到各區,並勸
告他們要「順從那些治理你們的」(來13:17)解決人們移動的事情。這時,因為人數
加增,牧養的問題顯得重要。一個家的人數從四十到兩百不等,所以又再把它分區
或分排,每排約十五人,大概都是住在同一條街或巷子中的信徒,有兩位同工負責
照顧排內信徒參加聚會,及他們屬靈的光景。這個系統使得教會在日本統治下分散
時,看出它的價值。主要是因小型聚會使得參加禱告交通的信徒更親密,並且在強
迫學習帶領中,使得屬靈恩賜得以成長。有一點十分可貴的,是他們沒有區分弟兄
或姊妹聚會,沒有學生的特別聚會,也沒有其他社會階層的聚會,因為教會是不分
階層的。但有傳講恩賜的姊妹似乎產生了問題,偶而有姊妹聚會,為這些有恩賜的
姊妹安排。有一位在廣州聚會的青年基督徒回憶說,有一天他發現有一張大白布橫
掛在會所中間,他問這是做什麼,別人告訴他因為李淵如及汪佩貞姊妹來看望地方
教會,她們既然不得向弟兄傳道,弟兄們只好坐在白布後面聽她們的信息。 福音不
只是傳道人的工作,也是教會全體的工作。所有信徒都被訓練成「陪談員」,福音
信息結束後,每個人與坐在旁邊的人交談,記下他的姓名及地址,問他一些問題,
也讓他發問,如果可能的話,在自由的情形下,帶他禱告呼求主的名,有時就在這
個時刻他就得救了。宣教士們看到這種光景都留下相當深刻的印象。 禮拜五晚上,
特別配合初信者的需要,向他們講解神的話。一九四八年倪柝聲基於他們的需要,
提供有系統的基督徒初信課程五十二題,範圍從因信稱義到教會生活實行原則。這
些課程由上海每一小群的領袖來指導,也廣泛地48應用在大多數的教會中。一年的
課程對於那些對主認真的人,實際上是積極性的,缺課的人要自己在家補課趕上。
如果有人來尋求主的救恩,很快就能明白它所有的內涵。 由於組織活動過分的發展,
使得早期靈里的自由逐漸喪失。記錄卡的系統很快應用在聚會中,包括一個完整的信
徒索引──有地址、職業、家庭等等,意思是說只要你沒有來聚會,他們便能夠很
快地與你聯繫上。擘餅是「有限制的」,你必須經過正式介紹或戴著名條。或者你
能作自己重生及愛主的見證,他們也會接納。在過去,擘餅常是由個人良心及聖靈
印證來決定,現在,若有人離開別的基督教團體到聚會所來,要經過仔細的察驗才
能被接納。一九四0年倪柝聲勸告一位弟兄說:“不要期望聖靈在青島做與上海一樣
的事,要讓他自由做工。”但不久編組的工作藉著權柄的手,強加在各工作中心點。
李常受小心地否認了「組織」觀念的關係,他解釋:組織像一個盛水的杯子,這種
安排不過是成為交通屬靈的器皿,但他強調教會中的每一個人都要順服。他勸告說:
“先問清楚,否則不要做任何事,因為墮落的人是照他所喜好的去行,這裡是有等
次及權柄的地方。教會是一個有嚴格紀律的地方。” 49
第十五章 歸回
這時在聚會所負責的弟兄,因著倪柝聲長久離開他們的服事,心裡感到非常沉重。
早在一九四六年,李常受曾向上海的長老質問說:「你們是否在靈里決定開除他呢?
並且開除的結果如何?你們能否說這是帶來生命呢?」他們憂傷地回答:「不是的」。
同工之間感到良心內疚,從一九四七年四月他們中間一位同工的談話,可以知道他
們正耐心地找出一條挽回的道路。他說:「倪弟兄的事,真是我們的致命傷,也不
知道結果要如何,控告他與敵人合作的事完全是沒有根據,並且他們所說的也沒有
根據事實。這是撒但的工作,更證明我們自己靈性的低落,盼望我們都能學到功課。
反對他回到我們中間的因素正逐漸消除,並且歡迎他回來的意願正在增長,許多在
上海的弟兄不斷地到他家去拜訪,希望藉著這種交通,眾人的心再次聯結在一起,可
以清除一切的攔阻。我們正等候那一刻的到來。」 有兩位基督徒商人應倪柝聲的要
求,接替他在製藥公司的責任,四月他得以抽身再前往福州,臨走前他表示已預備
好隨時回到上海的教會。福建及各處的宣教士多數已再回到他們的崗位,集合他們
失散的羊群,但外國工作人員比以前少。宣教團體仍然擁有在城東鼓嶺山上的度假
房屋,其中兩棟由石頭砌成,靠海邊那面有擋風圍牆的大平房要出售,倪柝聲便買
來做為長期訓練男女工人的中心。
一九四七年夏天,有一小群工人從福建、浙江及其他各地(包括從香港來的老同學
魏光禧),他們在此參加他密集課程的學習。倪柝聲在起初的十次信息,是回到他
的屬靈起點上,講「十字架」信息的基本原則。這篇名為「靈的釋放」的文章傳閱
很廣,其中提到「破碎」是釋放屬靈能力的一個條件,並以耶穌的話:「一粒麥子
不落在地里死了,仍舊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結出許多子粒來。」(約12:24)為印
證。他們建立了一個合適的根基做為新的開始。在上海的一所新設的國立大學。一
場為剛得救的學生所舉辦的聚會中,神大大地使用他。在福州有人為他租下美國差會
的大禮拜堂,無數的群眾從周圍各處湧來,要聽這位從前是三一學院的學生講道。
神似乎在他僕人傳福音的見證上加上了新的印記。
這時李常受仍集中力量照顧上海及南京教會,到了年底他在繁忙中抽空探訪處於飢
荒之南部各省的地方教會,並於一九四八二月結束了他在福州的一連串的聚會。這
些工作告一段落,他與一些同工包括汪佩貞姊妹,一起到南台海關巷的倪柝聲家中
商談。自從中日戰爭後各地的工作缺乏照顧,李常受關心各處工作的虛弱及孤立,
他充分印證了倪柝聲的訓練計劃,也討論到他在
日本占領的北方所發展出來革新的傳福音方法。 當時山東沿海城市的教會,在二十
年間有極大的增長,李常受已擬定了一項移民傳福音的計劃(這個想法可能是他想
出來的,誠然,為了人口及商業的緣故,中國一直是在移民,北方穿過長城到東北,
西到新疆,東南進入南海)。山東代表弟兄說:“現在我們在沿海有相當多的聚會,
我們在遙遠的地區支持一些孤單的拓荒者,這種方式是不切實際,也得不償失的。
我們可以把一群離開曲阜、移居到福音未傳之地的信徒,組織成為一個自立的經濟
團體,讓他們在那兒成為基督徒生活及見證的中心。” 他從使徒行傳中發現了先例:
「從這日起,耶路撒冷的教會大遭逼迫。除了使徒以外,門徒都分散在猶太和撒瑪
利亞各處。那些分散的人,往各處去傳道。」(徒8:1-4)又說:「那些因司提反的
事遭患難四散的門徒,直走到腓尼基和居比路、並安提阿講道,傳講主耶穌。」
(徒11:19-20)弟兄們說:“現在我們尚未遇見這種逼迫,但即使沒有逼迫我們仍
能效法他們的榜樣出去。”
李常受研究了這個問題,小心地計劃出各種細節。一群經過挑選的家庭,包括個人
光景及各種適當的職業及專長──園丁、鞋匠、教師、護士、理髮匠──為著他們
的將來都是經過仔細挑選。(理髮匠的職業最受歡迎,因他們裝備簡單,最容易有
作見證的機會。)教會供給這些奉獻的人旅費,及抵達目的地後三個月的生活費,
盼望三個月後他們能在新的地區自立。 回溯到一九四三年春天,有兩個團體離開曲
阜教會,一組有三十個家庭,他們進入東北;另一組有七十個家庭,移向西方的市
鎮,他們經過山西沿包頭鐵路進入遠在長城外的綏遠省。這兩個團體都遭遇到極大
的艱難,計劃沒有完全成功,並且因著這個計劃,一九四三年五月李常受被日方視
為有間諜活動嫌疑,在鞭打及「水牢」中經過一個月嚴厲的拷問。無疑地從這次移
民嘗試中,結出了真實屬靈的果子。一九四四年十月,一位在汕頭聚會的宋姓弟兄
寫信給上海俞成華醫生,這封信是從黃河上游的一個市鎮寄來,來信中提到他們在
一九四三年十月五日以七個弟兄三位姊妹為核心而開始聚會,然後在一九四四年二
有十九日他們為六位初信的男士施浸。信上說:「我們室內沒有地方為他們施浸,
但他們都急著要遵守主的命令而不能等待。所以只有一個行得通的辦法,就是打破
黃河二尺厚的冰來受浸,當時氣候相當的冷,有一天突然暖和了二十度,我們在河
邊架起活動帳棚,整個過程沒有一個人被凍倒及生病。」三月二日他們舉行第二次
的受浸,共有四位弟兄及一位六十六歲的姊妹。這個姊妹在冬天因為怕冷通常是不
出房門,這次比較困難。因為冰下沒有水,他們不得不沿河而下找到一個較深的地
方。這次也沒有人生病,且有極大的喜樂,在信的結尾還附上鼓勵上海信徒的幾句
話。這是在許多藉著這種方法設立福音見證中心,新生命發芽的一個例子。 50
一九四八年二月在福州倪柝聲的家中,他們討論把這些經驗用於李常受在南部所見
混亂的光景中。李常受則建議不是把它應用在像廣東及福建這麼大的地區,而是藉
著集體的努力可否把福音傳在像福州這樣的中心點上。 倪柝聲同意這種做法。他指
出耶路撒冷不過是一個中心,神的方法是把他的工作集中在這裡,拯救靈魂,建立
教會,然後打發人們去撒瑪利亞,直到地極去傳福音。他說:「一九三七年我們在
漢口看到使徒行傳十三章,使徒們從安提阿出發是對的,但是使徒行傳不是從十三
章開始,而是從第一章開始。這幾年我們的失敗是我們沒有按照耶路撒冷的原則建
立起工作的結構,我們必須集中同工的力量來服事中心各點,直到地方教會完全建
立起來,然後把整體遷移到其他區域──除非神興起逼迫把他們分散到各地。」 這
一點新的亮光照亮他們全體。李常受說,他們都來到倪柝聲那兒,恢復已往的交通,
神藉他給弟兄們更多的亮光。正如他們早期看到教會是嚴格地一 城一個地方教會,
現在這種廣泛的福音移民原則,使他們的工作也得著更新。這可能意味著,「使徒
們」或工人們個別冒險的結束。李常受說:「現在我們同工願意放下自己的工作,
決定以福州為我們的耶路撒冷,為起點的地方。」幾位各地地方教會的領袖們聚集
在福州天民路,他們在三月三日召集了全體弟兄姊妹,李常受說:「他們正式交出
教會由我們同工接受,事奉及教會在福州有了一個新的開始。」這個敘述令人驚奇,
它與倪柝聲早期堅持地方教會是完全不受使徒們(是指工人)的管制完全背道而馳。
從這點事實,使人覺得這個運動,是朝著較低嚴謹的權柄主義發展,不亞於國外的
教會。一般而論,這個做法可能是福州的長老們主動發起的,這是在停止倪柝聲二
十四年的交通之後,一種表示寬大及恢復關係的行動。
李常受從上海的長老那兒,帶來了調停的任務。四月倪柝聲受邀主領哈同路的一個
聚會。當他到達那兒發現在來自全國各地的六十位工人,及三十幾位長老和上海教
會的人在等候他,其中還包括一些從山東來的,他們對共產黨仇視基督徒的信仰十
分清楚。 倪柝聲先與文德里的長老們到一邊去,在神面前完全承認他過去幾年來自
己的失敗,因著這次他們之間調停的交通,使他們昔日的情誼恢復過來。倪柝聲再
度受歡迎回到同工的中間,進入一個嶄新的光景。某種聖品階級在他們的高階層中
被建立起來,藉著一排椅子的坐位來表示他們前後的等次,而第一個坐位無異議的
都是為他保留。這一點,從一方面可以看見可能是他們對倪柝聲信任的態度,但是
事實上「順服權柄」的口號,卻成為許多人此後在工作上極大的困擾。這件事似乎
與他過去教訓及工作特徵大相逕庭,以致有人猜想很可能是倪柝聲改變觀念所發起,
要不然就是在他靈性軟弱時,被那些熱心的人所影響。 這時他們已預備好再獻上自
己,而眾人所關心的事工,就是與神合作進軍中國內地的服事。倪柝聲把他心中所
計劃的概要告訴他們:「當神藉著逼迫把百姓分散出去,那時在耶路撒冷的信徒約
有好幾千人,那是一種不斷往外的移民_運動。」 「但是當保羅回到耶路撒冷時,
在耶路撒冷仍有同樣數目的信徒。我們不能保持靜止,必須往外,以便有空處為著
別人,因為移出多少也必加增多少。今天中國有四億五千萬的百姓,但只有一百多
萬的基督徒。如果所有的基督徒接受同樣的訓練,然後打發他們出去,我們就必看
見教會在各處傳福音,而不是等候逼迫來時再出去。不論有否逼迫,我們都必須往
前,因為我們許多人大半生的時間都已過去了,剩下的時間必須走直線的道路。如
果我們不忠心,主必定揀選別人走這條路,但最少還得延遲另一個二十年。我們必
須為神節省這二十年。」他特別強調以西北未聞福音地區為第一優先。他結論道:
「我相信在短期內整個中國必能被福音征服,讓我們為此獻上自己。」 當他向許多
長久等候要聽他講道的人傳信息時,他們擁擠在教會中,倪柝聲向他們傳講信息中
的一點,就是耶穌所說的話:「神的物歸給神」(可12:17)這次有了爆炸性的回應,
最主要的有許多長久聽道的男女轉向了救主,一個月內將近有兩百多位初信者受浸
加入教會。聚會的地方本來只能容納四百人,現在有一千五百人來聚會就顯得相當
擁擠,有人坐在樓梯上、房子後面的客廳或站在走廊上,因此購地建築較大會所的
計劃正急促地進行。 眾人知道倪柝聲已經把整個生化製藥公司交給教會,在感動的
潮流下,人們急切地把自己獻給神,為著擴展神的工作,許多人開始把或多或少的
現金倒進教會的奉獻箱中,其他人則把東西擺上做為奉獻。當時由於通貨膨脹,使
得經濟加速混亂,有許多人從世界及世界的路上醒悟過來,因此把他們整個事業,
如:印刷工廠、墨水工廠等等全然交出來,徹底的奉獻為教會所用。基督徒如此奉
獻財物,在中國是尚未見過的。這件事在使徒行傳第四章曾再次提到它的效果,但
也可能引起濫用,譬如家中的人未能採取一致行動時。「交出給神」的口號帶著復
興的熾熱,從沿海的一個城市傳到另一個城市,重新奉獻為主耶穌而生活,帶來了
許多屬靈的祝福。 困擾的是此後教會的注意力,集中在這無可比擬的物質財產上,
他們開始支配更多的基金及經營商業(甚至生化製藥公司不但沒有很快地賣掉,反
而由教會繼續保有),曾有一段時間,「資本主義」成為毀謗他們的名詞,因缺乏
慈善委員會管理的觀念,持有這些財產便立刻引起人們的猜忌,這種理想上的改革
運動,似乎因著錯誤構想的發展,使他們成為共產黨現成的盤中飧。 51
這時再度開辦福州同工訓練課。一九四八年六月中旬一百多位青年同工從不同城市
集會在這青綠幽靜的鼓嶺山上。繆紹訓及吳仁傑從馬尼拉來,陸忠信從新加坡來,
他們都是從海外邀請來的同工,一位有二十年服事經驗的姊妹貝特蒂也來參加訓練。
藉著成都張撒母耳的介紹,他們歡迎兩位正要前往西藏邊境的青年拓荒者喬菲布羅
及喬治.巴特森加入他們的行列。四月倪柝聲寫信給一位在西方的朋友:「我想中國
是需要宣教士,但是他們要成為屬靈的祝福之先,必須學習順服地方教會,及成為
地方教會的一員。這裡的弟兄們都學習尊重基督是身體的元首,並停止走單獨的道
路,我也盼望從海外來的弟兄也能如此。我們幾乎被各地的祝福「忙壞」了,所以
請你儘量打發多餘的人來。」 鼓嶺山的森林盆地比湧泉山的佛教僧院還高,具有閩
江河廣大的視界,可從羅星塔泊地看到大海,是一個理想的靈修地點,有一群人在
這兒安置下來,接受長期的訓練。倪柝聲與張品蕙有幢屬於他們自己的小茅屋,周
圍滿了花叢,他在那兒等候神,並整理他引退及比較安靜的那幾年所累積的思潮。
他在這幾個月中的信息非常多,包括一個基督徒工人性格各方面的題目,如:神話
語的職事,屬靈權柄的原則,疾病問題,初信造就五十二題,地方教會事務,廣傳
福音的新準則及如何讀經等等。起初每個主日,陸忠信要長途跋涉,辛苦地走下可
以眺望青綠稻田、紅棕色村莊及福州古老的黑色城牆,回到南台地方教會去擘餅。
最後他找到倪柝聲,雖然倪柝聲這時顯然還不能確定陸忠信是否與這群聚集同工們
同心,陸忠信誠懇地向他保證,要他同意他們在鼓嶺山頂村莊中的小禱告會堂中擘
餅,而這個村莊位於許多梯田中間。 當倪柝聲向培訓工人傳講時,他的話好象是長
久積壓下的水門突然打開而奔放一般。他把手放在背後,走上走下地從他心裡說出
每一句話,講完後便發出一些問題,他的答案是寶貴的,絕不含糊而常是率直地切
中問題的核心。每個早晨有一段時間留給各人作見證,每一位工人可以講半個小時,
隨後其他人被邀請發表他們的評論,最後倪柝聲把各點做總結。整個訓練的課程相
當緊迫,因為國家未來的政治情形尚未確知。五月分他在上海新出版的雜誌──
「戰事」第一輯的刊物上寫道:「這些日子的危機,是超過我們所能想像的。」 鼓
嶺的訓練計劃就在這種背景下進行。冬季的幾個月暫停訓練,是要參加在哈同路工
人們的研討會。 倪柝聲雖在這種極嚴肅的光景中仍在文德里傳講信息,每次進入會
場他都發現人們正在等候著。教會多數的時間都用在禱告上,祈求神管理這個局勢,
使福音的門仍能開著。他自己與同工及長老私下交通時告訴他們,他經過長期的禱
告,他裡面確信未來局勢政權將會轉到共黨手中,他自己仍要留在上海。他曾讀過
馬克思及恩格斯的書籍,確信共黨的態度絕對與日本人完全不同,在馬克思主義的
環境下,基督徒的見證更為困難,教會可能面臨全面禁止,再沒有機會自由服事主。
但他個人的呼召是繼續在中國服事,把福音帶給中國的同胞,政府可以撤退,但神
的教會不能撤退。他向少數同工說:「當年長的倒下去,你們年輕的一輩必須要繼
續往前。」他又說假若環境逼著人們逃亡海外,李常受應該與他的家人預備出去,
把福音傳給分散各處的中國人。李常受同意在主面前持守這個計劃。然後訓練團體
回到福州,在鼓嶺繼續他們的學習。 52
第十六章 一致的揀選
一九四九一月三十日,共黨第八路軍進入未經抵抗的北平。四月共軍集結於長江三
公里泥□的北岸。將近五十萬的國軍部隊面對他們布陣於南岸,有強大的海軍及空
軍支援。但是四月二十日毛澤東及朱德下令渡江攻擊南方,由舢舨、浮筏及俘船所
組成的船隊渡河時,幾乎未遭遇到任何抵抗。而將近三十年的南方首都南京,由於
情勢所迫而失守。 倪柝聲早已從福州打電報,指示李常受及其家屬從上海到台灣的
新工場,他也打發張品蕙與一些姊妹們到香港。陸忠信到新加坡,繆紹訓及吳仁傑
到馬尼拉。由於共軍南進非常迅速,幾乎在一天之內戰據了三個城市,於是,決定
停止鼓嶺的訓練課程。工人們下到福州,從北方來的則飛越過即將淪陷的城鎮,回
到他們的聚會所。李常受從上海回台北以前,先到福州報告上海的情形。他說台北
仁愛路四十五號新蓋的會所已經完工,可坐四千人;初信造就五十二課正在排印。
這時經濟極度困難,但聚會滿有生命,他們在新的道路上見證了神的信實。 五月上
海明顯快要淪陷,倪柝聲知道他必須回上海。五月廿五日共軍進入上海,有一段時間,
倪柝聲繼續主持教會每周的查經及工人聚會,並幫助處理各種的事務或需要,他自
己也撥出時間另作新的學習。他早已熟悉馬克思主義教條的概要,深知它的反宗教
本質,他與城內幾位信主、至今仍為秘密共產黨員有所謂「朋友」的關係。其中有
一個是張品蕙的十六叔,他跟他們住得很近,他多次找這人談話,要知道共黨對宗教
團體將來的計劃如何。他已預見執政當局必要干預一般信徒的生活及行為,而且看
見中國共產黨必定敵視教會的全國性福音工作。 淪陷後的兩年多正是所謂的蜜月期,
共產黨員暗地觀察基督徒,察看領袖們的影響力及恩賜,以便預定他們將來不同的
命運。張品蕙的叔叔曾熱心應許要幫助倪柝聲個人保證若他留在上海,必不遭麻煩
且無所懼怕。倪柝聲可能像許多人般被這些共黨官員欺騙,認為他們是講理的人,
可以藉著智慧的手腕與他們打交道。 那年夏天上海遇到颱風及洪水,長江流域的重
要地區武漢失守淪入共黨手中。十月國軍失去了廣東及桂陽,一個月以後重慶失守。
一九四九年十月一 日中華人民共和國在北平宣告毛澤東為主席,周恩來為總理。
在這幾個禮拜中,倪柝聲有機會到台灣鼓勵李常受,少數同工隨他前往,許多逃難
的人們因著住處及工作都極度困難而沮喪。但是倪柝聲在幾天以內召聚幾百人一起
聚會,這些人成為台灣教會新的核心,在李常受帶領下逐漸茁壯。雖然倪柝聲的身
體非常疲憊且遭遇許多反對,他仍到香港在九龍半島的鑽石山與張品蕙相會。 他於
一九五0年年初回到上海,二月六日左右,上海受到以台灣為基地的國軍空軍嚴重的
轟炸,發電廠被擊中,這時燈光、電力、飲水處於嚴格的管制。當他於五月間再次
到香港後,舉行了一連串的青年聚會,在這已衰退的地方教會中,復興已經開始,他
安排兩位性情不同的弟兄魏光禧及陳則信在一起同工,且幫助他們在九龍天文台道,
尋得一塊地成為教會新聚會場所。 一九五0年五月,李常受來香港,報告台灣工作
的進展,並且告訴他,應該自己回到台灣,繼續這個工作。六月李常受在臨走前,
曾盡力試圖勸阻他不要回上海,倪柝聲申辯說:「但是弟兄,我們花了這麼長的時
間把教會建造起來,我現在能夠丟下他們不管嗎?使徒們在這種情形下,不是仍留
在耶路撒冷嗎?」按照李常受所看到中國共產黨在山東人民公社所做的,他們重新
考慮最近所擬定的福音廣傳計劃,他們討論到可能以基督徒共同生活成一個看得見
的教會,以消除共產黨的猜疑,確保工作以得以繼續。但在最後一個晚上,李常受
再次提出他對倪柝聲的建議,他說:「如果你回去,這就完了。」倪柝聲這時接到
上海長老打來的一封電報,說到他們有許多問題,請他早一點回去解決。這時汪佩
貞在場,她支持上海長老的請求。她提醒他們說:「洪水泛濫之時,耶和華坐著為
王。直到永遠。」(詩29:10)儘管李常受再次把他拉到一邊,竭力勸阻,但倪柝聲
大聲說:「我不以性命為念,如果房子塌下來,我的孩子還在裡面,我必定把它支
撐住,即使要我的命也不顧惜。」 這時從他的出生地汕頭傳來消息,他的母親林和
平蒙召進入榮耀。這件事也沒有影響他的決定,他請他的大姊安排葬禮,而他自己
則回到北方。他回去一方面阻止了他原先所贊成信徒逃往香港的行動;另一方面也
處理了由弟兄們所管理的製藥公司,李常受是該公司的主管,最後他們同意把公司
轉讓給一個來自東北的公司。 當他回到上海後,他叫張品蕙也回來,不久便對同工
說:「要愛惜光陰,因為現今的世代邪惡。」(弗5:16)他承認過去浪費了機會而
讓它失去。他說:「沒有一個神的僕人會滿足於他現有的成就,如果他以現有的為
滿足,他將是一個失去機會的人。我信神現在所給我們的,遠超過我們所能領會的。
神每一天都給我們許多機會,而機會的總數誰能計算呢?今天是一九五O年七月七日,
愛惜光陰是抓住今天神所賜給我們的機會,教會埋沒一個恩賜是種嚴重的損失。我
們以為南陽路會所剛剛完工,我們就可以一輩子安定下來嗎?我們傳道使一、二十
個靈魂得救就認為很好了嗎?如果主所要的是我53們一天得著一千個靈魂,那豈不
是已有九百多個靈魂失喪了!當神要往前時,我們也當如此。當門稍微打開時,我
們要趕快進去,因為機會總是不等我們的。」他建議全體信徒在各方面皆向前,例
如山東的「耶穌家庭」之信徒,因著共同生活的原則,就目前的危局,必須去與他
們交通。他說:「我們能從他們身上學到功課,因為他們實行凡物公用,這方面他
們走在我們前面;但是關於教會真理,無疑的,我們能夠幫助他們,如果這真是神
所賜的機會,我們最好不要錯過它。」 倪柝聲似乎相信,羅馬書十三章的原則與新
的政權做某種的合作是可能的,也是必須的;而這個合作則視宗教自由所能得到保
障之情形而定,因此聚會所各教會分發單張,要信徒不要逃亡而為了主的緣故留在
大陸。他們預備放棄物質享受,成為好基督徒及好公民,誠意地與執政者合作,配
合從事公共建設,例如修築馬路及灌溉工程等。只有一件事,他們決不違反聖經,
也不否認他們的主。 這個工作起初很好,但基於對馬克思列寧主義的認識,倪柝聲
早已對他們警告過,這種初期的印象是虛假的。共產主義的政策是依據事物、時間
及地點三個條件,當任何一個條件改變時,政策可能就會改變,所以態度可能在一
夕之間完全改變,而共黨根本無所謂信守諾言的信念。 在上海,南陽路的聚會便是
明顯的例子,三、四千人主日早上的敬拜聚會轉眼可能成為鬥爭會。這種情形再度
突顯分散各處傳福音的需要,一些自願的小群變賣他們的財產,拔起他們的老根,
遷往人口稀少的江西,在那兒他們建立起農業墾屯區從事開荒。他們建築簡單的泥
屋,成立一種互助的共同生活,個人有充足靈修時間,而晚間以團體屬靈教導為原
則。此後,他們非常熱衷於這種行動,特別是有一些共產黨員歸主,他們想:「我
們的日子終於來到。」但是七月份政府的土地改革政策成為法律。在第二年及往後
日子,當城裡的人稍微有一陣喘息時間,農村就掀起了人民公審地主及富農的群眾
大會(有時執死刑)。所有的工作一律停止,全國的教會這時全部關閉。遷移的基
督徒也不能免除參加再教育、鬥爭大會,及面對編造曲解他們遷居動機的文章。同
時他們也發現,共黨對他們實行「耶穌家庭」仍不能免除對他們的猜疑。有位河南
的宣教士描述了當時的情形,他們在會眾分散後,前往遣送地點時,受到新近遷來
的一位「小群」弟兄的照顧。他不顧危險點一盞破 舊的燈來聚會(他們能夠替他找
到一個較好的氣燈)。警察前來告訴他:“你們不能再聚會了。”他回答說:“你知
道!我們不得不聚會啊,聖經說不可停止聚會。”(來10:25)警察說:“假若你們一
定要聚會,我們能否參加呢?”他說:“當然可以!” 另一位在浙江的宣教士寫到
她離開不久之前的情形。她說:「‘小群’的影響遍及各地,他們開始了一種新而
有力的福音工作,在中國大陸這是一項偉大的行動,因它根本沒有接受到任何外國
宣教士的協助。神難道不是在這種時刻預備他們成為器皿嗎?小群是一種緊密的聯
結,又是謙遜及可塑性的組織,其肢體既是本地人具有蠻深的屬靈程度,且擁有宣
教士的熱情。」一年多以後,她接到一封信,提到有關鎮裡各宗派基督徒聯合的可
行性,她評論道:「在‘小群’信徒的帶領下合一,可能是應付目前困境的最好辦法。」
在一九四九年間,大多數的宣教士因著福音的異象,試圖繼續留在他們的前哨地點,
盼望能在新的政權下,繼續他們見證的工作,而一九五0年五月周恩來與上海青年會
吳耀宗為首的三位自由派新教領袖,深夜在北平進行一連串的共黨形式會議。周恩
來命令這個會議成立「抗美援朝,三自革新運動」的籌備委員會,目的是使教會能
達到自治、自養、自傳,而「自」字正是反對「帝國主 義」的意思。這個運動是應
宗教事務局而設立,其歸屬於北平無神論之教育及文化委員會之下。它的口號是
「愛國家,愛教會」,極力避免冒犯神的名。它的定期刊物「天風」雜誌不久就成
為官方刊物,最終它成為全國唯一 「基督徒通訊」的出版機構。往後幾個月,教會
展開了全國性的簽名運動,贊成周恩來所批準的「教會公報」,從十二月二十三日
報紙上的報導,很清楚地看見將來宣教士的工作必受到極嚴格限制,不移交是不可
能的。實際來說他們的存在必定成為中國教會被迫加入三自運動的一個難題,在一
九五一年內,幾乎所有的宣教士全部撤出,這些宣教士是在中日戰後,懷著極大盼
望而來。一百多年來外國信徒及中國人的聯繫就這樣突然、無情地中斷了。不少宣
教士經過上海或在城中等候出境許可時,參加了南陽路的聚會,當他們離開時,靈
里得到飽足,福音的熱情再次受到鼓舞,也因著倪柝聲個人的見證而感動,並得到
他解經上的幫助。有一位訪客說到:「所有基督徒的服事在某方面都有它的助益,
但倪柝聲的幫助是完全的!」 大約這時,賴恩融邀請倪柝聲到他上海寓所與幾位中
國內地會的同工商討未來的工作。有關他們在被迫離去前這段時間內如何工作?他
回答說:「請為我們翻譯一些很實在的聖經注釋,例如丁.阿弗等的著作,我們太少
這類的54書,我們非常需要它,當你們再回來時,是以教會教導的長者身分,而不是以
傳福音的身分,因為傳福音工作將是中國信徒的任務。」 此時,有一位中國牧師到
南陽會所聽倪柝聲講道,他用一個禮拜講解羅馬書一章一節,他說:「他每晚講論
一種不同的主題,但是當你把它們都集合在 一起時,卻是一篇既長且完整的信息,
這真是太奇妙了。」 一九五一年元月一日他在教會講了一篇新年的信息,講到「五
餅二魚」的神跡(可6:35-44;約6:1-14)與神的祝福,其要義是值得記錄的。他說:
「一 切的服事是基於神的祝福。我們可能設想周全並且非常殷勤,也可能相信他的
大能並向他禱告,並付諸實行。但若缺乏神的祝福,那麼我們所有的設想、殷勤、
信心及禱告都要落空。而另一方面,儘管我們有了錯誤,甚至遇到絕望的環境,只
要有神的祝福,它仍將是一個多結果子的工作。」 「試看這神跡的餅及魚,關鍵不
在乎手中東西的性質,而在乎那祝福的手。遲早我們會認識,問題不在乎我們的財
富及恩賜,人只有從主的祝福得到他的供應。有一天我們的財富、能力、勞苦、信
心都要宣告無效。未來會極度沮喪的原因,將僅限於我們自己產生不能勝任的感覺。」
「這個功課是不易學習的,許多人的盼望並沒有專注在主的祝福上,而是自己手中
少數的餅。我們手中所有的是少得可伶,但我們仍舊看重它,我們越看重我們的工
作就越困難。弟兄姊妹們,神跡是出於神的祝福,只有把餅交出來,它們才能增多。
祝福使幾千人得飽足,當祝福不來時,連‘二百多便士的餅’也不足供應他們。
我們要停止問說:“我們有多少餅呢?”不需要做假,
也不需要欺騙,不需要人的智慧及閃爍的言詞,我們必須信靠及等候神的祝福。我
們應當時常發現這個祝福,甚至當我們把事情搞壞時。一點點的祝福會帶我們越過
許多的困難。」 「什麼是‘祝福’呢?祝福是神的工作,而我們無法核計他的工作。
舉例來說,你能計算一便士所能買到的東西,但如果你沒有付出你的錢,而神給你
一萬便士的東西,那麼你就沒有基準來計算它。五個餅給五千人吃飽還剩下十二籃
的零碎,這就是祝福。當你工作的果效超過你恩賜的比例時,這就是祝福。或者另
一個極端,當你認為失敗,你的勞苦沒有果效時,事實上仍有一些果子,這就是祝福。
我們中間有許多人只盼望得到可以相稱的果效,但是祝福就是遠超過與我們相稱的
事物,這不止是工作的因素與結果,因為當我們計算我們所擺上的,只是成為神工
作的攔阻時,這工作就是超過我們所能測度的。在另一方面,如果我們的心專注於
祝福的主身上,我們就會發現,事情的轉變超過自己的能力,甚至超過我們所想的。」
「我的結論是要過‘一個蒙神賜福的生活’,也就是基督徒正常的生活,蒙 神賜福
的工作,是根據我們正常的工作。『萬軍之耶和華說,你們要將當納 的十分之一全
然送入倉庫,使我家有糧,以此試試我,是否為你們敞開天上 的窗戶,傾福與你們,
甚至無處可容。』(瑪3:10)今天是一九五一年的開 始,而在上海這句話仍是神的
話。」
中流砥柱(五):轉載
中流砥柱(三):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