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三十四师是毛泽东、朱德直接领导于1933年春创建的地方主力部队
铁流奔腾过湘江
12月1日1时半,军委主席朱德向全军下达紧急作战命令,要求野战军消灭由兴安、全州向界首进攻之敌,钳制尾追之敌,保证红军后续部队通过湘江;要求一军团全部在原地消灭由珠塘铺沿公路向西南前进之敌,将由公路向西前进诸道路掌握在红军手中;要求三军团集中两个师以上的兵力在汽车道及其以西地域,向南驱逐光华铺敌军,并占领塘家市及西山地域,六师大部留河东岸占领石玉村,掩护八、九军团及六师被切断的部队通过湘水,以一营兵力留界首掩护,同时派出部队去全州麻子渡与五军团取得联络,在万不得已时三军团必须固守界首及其西南和东南的地域,不惜一切代价,将邓家塘至洛江圩之道路控制在自己手中。
是日战斗胜负关系全局,红军生死存亡在此一战。全州、兴安的湘江西岸还在恶战,界首东北方向的凤凰嘴渡和麻市,枪炮声一阵紧似一阵,红八军团和少共国际师正与追敌浴血奋战,拼死阻击敌军进犯渡口。界首左翼,彭德怀、杨尚昆指挥三军团在光华铺、塘家市的湘江两岸防线上,正与敌人展开拉锯战,拼死坚守阻击阵地;界首右翼,林彪、聂荣臻指挥一军团节节抵抗南下湘军。
整日战斗异常激烈,敌人的飞机、排炮、机枪,直向红军前沿阵地猛轰、猛击、猛射,打得枝叶、黄泥、砂石混杂横飞,铺天盖地,红军将士血染山头。敌人以其装备数量优势,加强兵力、加强火力,向红军阵地分批进攻,轮番冲击。第一批被打退了,紧接着第二、第三批又猛扑上来。
面对如蚁如蜂如潮水般涌来的敌群,红军战士毫无惧色,同进攻的敌人进行厮杀。子弹打完了,就拼刺刀;刺刀没了,就展开肉搏战。战士倒了,指挥员就补上,师、团干部都上前线同敌人拼杀,营连干部牺牲负伤过半。据守光华铺地域的红三军团在阵地被桂军突破之后,依然以连、以排、以班为作战单位,顽强坚持,死死缠住敌军,迟滞敌军向界首渡江推进。
界首的战斗更加激烈。桂敌从陆地、空中发起进攻,湘江渡口两边有阻敌,东面有追兵。东西两岸枪声愈来愈密,愈来愈近,江面的浮桥、木船早已被敌机炸得荡然无存。
为了减少掩护部队的伤亡,红军后续部队不顾连续作战的疲劳,争分夺秒,丢掉一切可以丢掉的东西,轻装前进,以日驱四五十公里的速度,急奔湘江。他们一到江边,就直往水里冲。没有桥,没有船,就解下绑腿,把各人的绑腿紧紧地接连起来,一个挨一个地拽着绑腿,冒着敌人的枪林弹雨,在水深及腰、寒冷刺骨的湘江中徒涉。
还在东岸抗敌的红三军团第六师十六团和十七团冒着敌军的炮火和飞机轰炸,拼命泅渡湘江,争取追上军团部。红军渡江队伍中不断有人倒下,随着浓浓的血涡、血浪漂流而去……
全州方向,红一军团的阻击阵地更是吃紧。湘敌4个师借助飞机的狂轰滥炸,更加嚣张地向红一军团的两个师进攻。在10多公里的山地战场上,在土岭松林间,红军和敌人展开了生死存亡的拼杀战。红军用手榴弹和刺刀,将来势汹汹的敌人顶住。阵地丢失了复夺回来,再丢失再拼夺回来,反复较量多次,打得悲壮顽强。但是,经过3天3夜的连续战斗,红军伤亡逐日增多,在敌我悬殊的情况下,红一师主力阵地的接合部被突破了,设在山坡上的军团团部也被敌人偷袭。
红一军团政委聂荣臻后来回忆说:“这一天,一军团团部也遭到了极大危险,敌人的迂回部队打到了我们军团部指挥所门口,这是多年没有的事。”
红八军团是在中央红军准备突围长征前组建的主力兵团。军团长周昆、政委黄甦、参谋长唐俊、政治部主任罗荣桓、中央代表刘少奇,辖有第二十一师和第二十三师。长征以来红八团一直协同红一、三军团担负全军左翼掩护任务。11月26日曾奉命从湖南永明南下执行威胁桂东恭城、贺县、富川的任务。途中又奉命返回,昼夜兼程返抵道县附近。
28日,军委电令红八军团从道县向广西灌阳县水车圩前进,与红三军团第六师联络。由于敌周浑元部跟踪追击,又曾绕道返回道县,直至30日凌晨才赶到水车圩。此时,红三军团第六师已前进湘江,碰上殿后接应的红五军团第三十四师,共同阻击敌军。天亮后,红八军团尾随红九军团从左翼向湘江疾进。红三十四师则赶到灌阳新圩接防红六师第十八团继续殿后。
红八军团在随红九军团穿过新圩与文市间的地域时,又遭到从灌阳县城方向扑来的桂军的阻击。军情危急,军团部命令前卫团坚决击退桂敌,掩护全军团突围。
这天,全军将士忍着极度饥饿和疲劳,冒着敌机的轰炸扫射,奋力冲破敌军重围。当红八军团主力经过石塘赶到湘江东岸麻市村庄时,发现第五军团第十三师和第九军团部队正在凤凰嘴渡口抢渡。红八军团为了保证兄弟部队渡江,主动担负起后卫掩护任务,布置好警戒并赶紧煮饭。没有菜、没有盐也没有碗,指战员们用帽子装饭吃。饭还没吃完,追敌又从旁边插过来了,敌机也前来轰炸扫射。全军团将士立即抢占有利地形抵抗,数百余名指战员在激战中牺牲。
前面的部队均已抢渡过湘江,红八军团完成掩护任务,边打边撤,向凤凰嘴渡口冲去。此时,敌军已封锁凤凰嘴渡口,红八军团与追敌激烈拼杀,部队损失很大。12月2日整理队伍,红二十一师几乎全部损失,红二十三师也严重减员,全军团仅存1000多人,元气大伤。
红九军团在湘江战役中也打得艰苦顽强,与红五军团交替掩护全军前进。罗炳辉军团长和蔡树藩政委命令全军团将士:“我们一定要把敌人顶住,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要保护先头部队渡过湘江。”11月28日,中革军委命令红九军团在永明东南阻击湘桂追敌。军团部奉命即调红九团和红七团在牯牛岭、青塘一线与追敌展开激战,阻挡了敌军的前进,掩护了全军的右翼安全。
12月1日拂晓,红九军团奉命撤退,向全县方向湘江疾进。下午4时,抵达石塘圩。当时形势异常险恶:敌中央军、湘军、桂军已从各个方向合围过来,红九军团有被敌军截击消灭的危险。从石塘圩到湘江边有40余公里。中革军委命令红九军团当晚11时以前抢渡湘江,由红一军团第二师一部在西岸接应掩护。军委电令还要求红九军团渡江后即以主力占领西岸有利地形,接应红五军团第十三师和第三十四师过江。
军团部果断命令各部分成10余路纵队向湘江渡口跑步式前进。时间就是胜利,红九军团在红八军团和红五军团第十三师的掩护下,终于赶在敌军的前面,按照军委电令限定的时间徒涉过江。前卫红七团和红九团迅速占领湘江西岸沿江土坡高地,接应军团主力和红八军团抢渡过江。
红九军团突破湘江后,湘桂敌军又包围过来,军情仍然危急。军委命令红九军团于2日拂晓前赶到茶寨,路程40余公里。全军团将士发扬连续作战精神,战胜饥饿和疲劳,突破桂黄公路,挺进越城岭山区。
12月1日这一天,打得最苦最惨的是担任全军掩护殿后任务的红五军团。军团率第十三师远在灌阳文市、新圩地域与追敌进行激战。红十三师师长陈伯钧、政委李雪山等指挥部队交替掩护撤退,争取一切机会抢渡湘江。
陈伯钧后来回忆道:“过湘江的时候很危险,几个军团的队伍都搞乱了,有的在全州附近打得很苦,有的没有赶上,中间的赶上了又走不动了,后面的敌人又打来了。五军团十三师在没有到湘江的时候,在灌阳以北的隔壁山就被敌人切断了。后来文市的敌人又追上来了,我们在夹击中打了一天,才掩护八军团渡过江来,但是五军团的三十四师被丢掉了。我们转移的时候,军团部参谋长刘伯承同志派了一个科长来找我们,带来陈云同志写的信:这是紧急关头,关系中国革命的前途,希望你们下最大的决心,赶快渡过湘江。那时渡过多少就是多少,过不去就丢掉了。过了湘江以后,传来一个命令:各军团自己收容部队,不管哪个部队的,都收容起来编在自己的军团里。当时就搞得那么紧张、狼狈。这也就是教条主义者军事上指挥错误、路线错误的总暴露。”
红十三师政委李雪山回忆部队撤退的危急情形时说:“11月30日我师完成掩护全军渡江任务后,接到撤退命令,距离湘江还有90多公里路程,天空有敌机的轰炸,地下有敌人四面八方的攻击、迂回包围,处境非常艰苦。和敌人打了大半天,太阳西斜了,十三师才开始撤退,向着湘江前进。走了二三十公里,已经是夜晚9点钟才刚要宿营做饭(一天都没有吃饭),前面又传来:‘敌人正向湘江我军渡口进攻!’这时十三师离湘江还有45公里。十三师紧急向着湘江前进,一口气跑了45公里,天还未亮,已经到达湘江边。部队在凤凰嘴渡口抢渡湘江后,又走了10多公里,还没有吃到饭,北面湘军已经追来封锁了湘江西岸渡口。”
12月1日晚上,被敌军重重围困在湘江东岸的红五军团第三十四师和红三军团第六师第十八团,还在与敌军拼杀着,悲壮惨烈、惊天撼地。
红三十四师是毛泽东、朱德直接领导于1933年春创建的地方主力部队,主要是由闽西人民子弟兵组建和改编而成的。当时由福建军区司令员周子昆兼任师长,辖3个团,其中第一○一团由原独立第八师师长陈树湘改任团长。1934年,红七军团改编为北上抗日先遣队离开江西后,中央军委将红三十四师整编人董振堂为军团长、李卓然为政治委员的红五军团建制。同时,对师、团干部进行了调整,原任第一。一团团长的陈树湘,这时担任该师师长,仍下辖3个团,即一○○团、一○一团、一○二团。团长分别为韩伟、苏达清、吕官卯(他牺牲后由梅林接任),每个团1600至1700人左右。
红三十四师是10月中旬从江西兴国出发的,一直为红军的后卫。红五军团是全军的后卫,第三十四师是五军团的后卫,因此是名副其实的全军总后卫。他们走在庞大队伍的最后头,处境最险,打得最苦、最惨!
开始长征的半个多月,敌情不很严重,他们前进比较顺利,每天行军二三十公里,10月下旬随中央纵队突破了敌人的第一道封锁线。此后行军更加艰难。11月26日,红三十四师进至道县以南葫芦岩,部队刚接替红三军团第四师在该地域阻敌之任务,红五军团就已进抵湘桂交界的蒋家岭。董振堂军团长于是在住地第一次单独召开了红三十四师师长陈树湘、政委程翠林及下辖3个团的团级干部会议。
据时任一○○团团长的韩伟同志回忆说,在这次会议中,董军团长告诉大家,朱总司令已命令全军组成4个纵队,迅速从兴安、全州之间抢渡湘江,前进到湘桂边境西延山区,还传达了中央军委的具体部署,介绍了敌情。
在从蒋家岭军团部返回道县以南部队驻地的路上,陈树湘师长便根据上级指示的情况布置了任务:韩伟率一○○团先行,急进灌阳方向,接替红六师在枫树脚地域阻止桂敌北进任务;陈树湘本人率师部和一○一团居中;程翠林政委带一○二团跟进,在掩护八军团通过泡江、苏江后,迅速西进,在文市、水车圩一线占领有利地形,阻击追敌周浑元等部,保证主力部队抢渡灌江。
任务明确后,韩伟率部立即出发。当韩伟率一营进至灌阳县猫儿园地域时,桂敌主力从灌阳县城已先通过枫树脚地区,企图切断红三十四师前往文市的通路。30日凌晨,红三十四师在水车圩完成了接应掩护红八军团从雷口关人桂西过湘江的任务。这时,敌周浑元部已由道县进占文市,桂军从灌阳新圩方向截杀过来。红三十四师实行运动防御,跟随并掩护红八军团向湘江前进。由于情报失误,军委仍电令红三十四师还去新圩以北的枫树脚接防红八团阵地。红三十四师刚踏上水车圩灌江便桥,就遭到敌机轰炸,伤亡100多人。主力沿着大塘、立洛、洪水箐顽强地向枫树脚前进。道路曲折难行,还要翻越1100米高的观音山。攀上观音山顶已是上午10时,这时,湘桂敌军已截断红三十四师通往湘江的道路。由此,红三十四师就完全陷入了都庞岭的崇山峻岭之中,仍孤军翻越1000多米的宝界山向湘江挺进。
30日傍晚,受到重创的敌人经过调整部署后,向红三十四师发动了更疯狂的进攻。守卫在前沿阵地的一○○团一、二营提出“誓与阵地共存亡,坚决打退敌人进攻,保证主力部队抢渡湘江”的响亮口号,与敌人进行了殊死的搏斗。
12月2日晚上,当红三十四师赶到湘江边时,所有的渡口都被敌人占领了,他们被敌人重重包围了。12月3日凌晨,军委电令红三十四师沿建江北上经安和、凤凰嘴寻找适当地点渡江西进。部队突围至文塘村时,遭桂敌第四十四师伏击,师政委程翠林、师政治部主任蔡中等数百人牺牲。
渡江彻底无望,向兴安以南前进道路也被切断,和中革军委的电讯联络也中断,形势极为险峻。陈树湘师长、王光道参谋长率领余部1000余人突围东返至茶皮箐。军委在3日凌晨最后电令中指示:“在不能与主力会合时,要有一个时期发展游击战争的决心和部署。”陈树湘、王光道紧急召集干部会议,决定从敌人合围最薄弱之处突围,返回灌阳,到群众基础好的湘南打游击。在向灌阳周围转移时,沿途遭敌军和民团袭击,部队不足千人了。连日征战,部队无法弄到给养粮食,饥饿、疲劳、伤病严重,全师将士好几天都没有吃到一餐热饭。陈师长、王参谋长带领部队转至新圩附近的罗塘、板桥铺时又遭敌军围攻。
12月4日,部队再次翻过观音山,在地处半山腰的洪水箐村宿营,余部仅有500余人。5日拂晓,又遭桂敌的袭击。陈师长率部展开激战,反复争夺制高点,坚持到天黑。陈树湘又召集干部会议,决定向湘赣边分途突围,指令第一○○团长韩伟带100余人担任后卫,掩护他和王光道带领300余人向湘南突围。
部队刚过苗源,正准备过先公坝渡灌江时,又遭桂敌围攻。韩伟带着第一○○团百余人奋力阻击,吸引敌军火力,陈师长率部从原路退回转至八工田渡过灌江,沿沧江翻越都庞岭向湘南突围。韩伟率后卫完成掩护任务后,经过拼杀,仅有30余人突出敌围,也转至湘南,但和师长陈树湘失散了。韩伟立即命令战士们分散潜入群众之中。
12月9日,师长陈树湘率领的红三十四师余部转到了湖南道县的空树岩,后经湖南的江永县上木岭一带与保安团遭遇,伤亡较大,保安团也死伤20余人。
12月11日,部队突围转移到江华县抢渡牯子江时,又遭保安团伏击,陈树湘身负重伤,战士们用担架抬着他继续指挥战斗。这时,道县、江华、宁远三县的保安团蜂拥而来,师长陈树湘立即召开会议,决定撤出早禾田,向癫子山进军。部队走到道县,再遭到国民党民团何汉部袭击。将士们浴血奋战,终寡不敌众,大部分壮烈牺牲,陈树湘因重伤昏迷被俘。
何汉抓到陈树湘后兴奋异常,命令手下抬着陈树湘去请功邀赏。抬着抬着,陈树湘苏醒过来,一看抬着他的是保安团士兵,他乘敌不备,一把撕开腹部的伤口,绞断了自己受伤的肠子,为革命流尽了最后一滴血,时年29岁。凶残的保安团割下陈树湘的头颅,悬挂在长沙小吴门城墙上示众。
陈树湘被俘牺牲后,王光道参谋长率领余部转战湘南道县、永明,抵达牛栏洞,带病召开会议,把余下的100多人整编为一个大队,由一○一团团长苏达清负责指挥。
12月15日,由于敌人追来,王光道因病情加重,就和另外4个伤员隐藏乡村养伤,最后英勇牺牲。余部艰苦转战于宁远、蓝山、江华、道县之间,开展打土豪、分田地的活动,后来又发展到300余人,还组建了3支游击队配合行动。他们在蓝山大度营活捉了敌县长黄光庭,一直活动到1935年冬季,在敌人反复围攻下失败了。
战功卓著的红三十四师最后全军覆没,全体红军将士无不为之感到惋惜、痛心。遵义会议期间,当五军团政委李卓然以三十四师的悲壮结局为例,向毛泽东诉述“左”倾错误路线的危害时,毛泽东不禁长叹一声:“中央红军长征初期突围出来,实行的是打狗战术,三十四师是一支名副其实的打狗队,前有敌人,后有追兵,拿棍打狗,边打边走,打不胜打,当然损失最大。”早在12月1日的界首镇湘江浮桥边上,毛泽东对着张闻天、王稼祥、周恩来、朱德、彭德怀等领导人连呼三遍:“要讨论失败原因!”
湘江血战,人桂的中央红军损失过半,最后终于突破湘江天险,转移挺进越城岭。湘江鏖战,中央红军将士在血与火的斗争中表现出了英勇顽强、不怕牺牲、连续奋战的革命精神和压倒一切敌人的英雄气概,最后以极大的代价去突破敌人的第四道封锁线,渡过湘江,赢得了战略上的胜利,保证了中央纵队的安全,保存了革命的基本力量。
红军征服越城岭
中央红军主力突破湘江天险后,向西挺进越城岭(即西延山区)。越城岭与都庞岭、萌渚岭、骑田岭、大庾岭统称为华南五岭。越城岭由桂东北向西延伸湘西南,长约200余公里、宽达50余公里,主峰猫儿山海拔2141.5米,是华南第一高峰。在这纵横数百里的西延山区里,地势险要、气候多变、民族杂居、兵匪作乱,被国民党桂系称为“瘴蛮之地”。刚刚经历湘江血战的中央红军英勇前进,仍以压倒一切敌人的英雄气概征服越城岭。
1934年12月2日,中央军委纵队翻越越城岭的三千界,进抵护卫岭;右翼红一军团进抵越城岭青坪界以东的尧家塘、清水江一带;左翼红三军团在越城岭以南的鲁塘、洛江至华江一带;红九军团在红一军团掩护下进至油榨坪;红八军团前进至胡岭一带警戒全州方向;红五军团殿后由白塘、蕉川至虎山阻敌。当时各部队极度疲劳,序列不整,军委决定在西延地域休整两天,整理部队,继续西进。
“左”倾中央领导者仍坚持沿红六军团路线,拟从大埠头(时为全县西延区公所驻地,今资源县域)出湖南城步,相机与红二、六军团会合。为了求得暂时喘息休整,军委电令红一军团阻击全州方向追敌及警戒梅溪口、新宁方向;令红三军团扼阻兴安方向的桂军;令红五军团阻击界首、咸水、白沙铺方向之敌。 此时,敌情还是极为严重,国民党“追剿军总部”根据蒋介石11月17日的《湘水以西地区剿匪计划大纲》,紧急调整部署,为阻止红军北出湘西与红二、六军团会合,以原“追剿军”第一、四、五路军编为第一兵团,刘建绪任总指挥;第二、三路军编为第二兵团,薛岳任总指挥。两兵团分别由黄沙河、全州一带向新宁、城步、绥宁、靖县、会同、芷江地域开进。同时,令黔军王家烈部在锦屏、黎平一线堵击红军;令桂军以主力对红军实行尾追,企图围歼红军于北进湘西途中。
对蒋介石这个“剿匪计划大纲”,身为“追剿军总司令”的湖南军阀何键是执行得最坚决的。还在湘江战役进行之前,他即派一个师先期到达湘西南构筑工事、碉堡,妄图迟滞我军的行动,为其主力前往堵截争取时间。根据何键的部署,敌在湘西南一带大肆进行反革命动员,广征民工,构筑四道碉堡线:第一道碉堡线,自新宁县城起,经城步、通道至芷江;第二道碉堡线,自新宁县起,经城步、绥宁至芷江;第三道碉堡线,自新宁县城起,经洪江至黔阳;第四道碉堡线,自新宁县起,经武岗、洪江至黔阳。以上四道碉堡线,共筑有碉堡210座。
当我军渡过湘江在西延地域集结时,何键即将其所属部队重新进行编组,调整为第一兵团、第二兵团和预备兵团,迅速向新宁、城步、绥宁、武岗方面转移,妄图配合桂军,前堵后追,对我军进行合击。桂军则以第一追击队在我军左后方追击,第二追击队进驻龙胜。从表面上看,桂军似在紧密配合行动,实则其目的是迫使我军尽快离境,并防止我军在城步受阻回师龙胜、三江,威胁柳州。
正在西延地域集结,准备休整的中央红军,很快获悉了敌情的新变化。12月3日,中革军委果断决定,脱离敌人,继续西进,放弃从西延地域出湖南城步的打算,向西深人越城岭山区;12月4日,又决定进至通道以南及播阳所、长安堡地域。这是一个重要的决定,它使刚刚经过湘江战役的我军,避免了在不利条件下和敌人硬拼,使敌人以优势兵力在新宁、城步至武岗一线堵击我军的计划破产。
中央红军要南西延地域西进龙胜,必须翻过长征以来的第一座高山——老山界。老山界是越城岭山脉的中段分支,位于主峰猫儿山的左侧,海拔1860多米,横跨兴安、资源两县。从兴安一侧上山15公里到界顶,下山10多公里到资源县的塘洞村。
这里靠近主峰猫儿山,山路险陡,很多悬崖峭壁,仅依靠几根圆木架成的栈道通过。这种栈桥没有栏杆,长满青苔,走在上面又滑又晃,使人头晕目眩。除栈桥外,还有很多险道,如百步陡,是在70多度的陡壁上,凿石为阶。上山时,后面人的嘴可以碰到前面人的脚跟;下山时,后面人的脚会踩着前面人的头顶。由于它有108级,所以又名“一百零八步”。由于石阶的另一边就是高达数十丈的悬崖,地势十分险恶。
在中央军委第一纵队翻越老山界时,右翼一军团主力及九军团由老山界以北的小地、五排、水打铺进至社水地域。左翼三军团由千家寺以南绕过老山界进至中洞。军委第二纵队紧随第一纵队之后,向老山界进军。作为全军后卫的五、八军团尚在老山界以西的水埠塘、千家寺、雷霹州一带。
此时,桂军第一追击队的第四十三师从司门前方向追来,在民团带路下,于12月5日经山间小道突然偷袭红五军团指挥机关所在地千家寺。我军仓促应战,边打边往老山界方向撤退。到12月6日,中央红军3万多人分别从不同的路线翻过了老山界山脉,向龙胜县江底、马堤山地前进。
在中央红军全军进人越城岭后,蒋介石屡次严令湘、桂军分路“追剿”,但白崇禧和何键还是各有盘算。桂军主要是调兵防止红军由龙胜进攻桂林、柳州。而湘敌“追剿军总司令”何键却妄图配合黔军、桂军,围歼我军于湘、桂、黔边区。
白崇禧命夏威第一追击队的两个师在我军右后侧尾追外,又命廖磊第二追击队的两个师,以第十九师先进驻龙胜泗水一带,以阻击红军南进龙胜县城,并派第二十四师进驻义宁以确保桂林安全。
至12月8日,中央军委纵队已西进至东寨、坳头和黄强地域;右翼红一军团西进至鸡公界、甘蔗水地域和江头司、横水寨地域;左翼红三军团推进至马堤、河口地域。这时,中革军委已了解到湘军主力正向新宁、武岗、绥宁、靖县、洪江运动中,判断湘军主力“拟迫我人黔”,决定我军于9日“继续西进”。这是我军有入黔意图的第一次反映。
12月10日,中革军委纵队到达桂、湘边界之龙坪和广南寨,即将进入湘西南。左翼红三军团和右翼红一、九军团的先头部队,已前出至通道东南及以南和长安堡地域。
此时,湘军第六十三师已到绥宁,第六十二师亦将赶到,有由绥宁以南及向通道截击我军的可能。桂军第二追击队第二十四师已由义宁(现临桂县五通镇)到达龙胜瓢里,并继续沿大路由南而北向平等推进。
为保证我军委纵队安全进入湘西南,左翼红三军团派出一个团急行军到石村河口占领阵地;另一个团赶到独境布防,保卫了中央军委纵队和主力安全通过桂、湘边界的平等地域。
同日23时,军委给各军团发出电令,决定11日“继续西进”,对进军湘西南和准备入黔作了周密部署:命令右翼一军团主力及九军团进占通道及其东南和以南的地域,先头侦察部队前进至岩鹰坡,向新厂、马路口侦察人黔道路。
根据军委的部署,军委纵队和主力部队均于12月11日先后经广西北部进入湘西南。12日晨6时,军委对红一、三军团入黔路线作了明确的划分和规定。这一天,后卫部队离开广西,进入湘西南。最后一支收容部队于13日离开广西龙胜。
至此,我军避实击虚,征服了长征以来的第一座高山——老山界,克服了粮食供应等各种困难,粉碎了桂军的追击、截击和地方民团的骚扰,胜利地通过了越城岭山区,向敌人力量薄弱的贵州前进。
在中央红军进入越城岭山区的转移过程中,军委及时获悉了桂敌调重兵向我“追剿”的情报。为保证中央纵队及主力红军顺利渡过浔江,进入马堤地域,军委即派红三军团四师开赴马堤一带布防,牢牢控制江底境内的渡河点及进入马堤的重要通道——马堤河口。
红四师以第十二团为前锋,向泗水一带挺进。12月8日,红十二团与桂敌五十五、五十六两团在泗水一带遭遇,双方展开了对泗水、八滩两个重要地点的激烈争夺,以图控制马堤河口。红十二团曾几得几失,最后被迫退到一个叫水牛塘的山头上。下午,敌人用飞机轰炸红十二团阵地,桂敌五十五、五十六两个团从侧迂回包围该团水牛塘阵地,红十二团只好放弃水牛塘阵地,顺山脊向马堤(令龙胜马堤乡府所在地)方向撤退,在马堤1公里外的鸟坳与红四师主力会合,阻击尾追之敌。
鸟坳是进入马堤的门户,这里地势险要、居高临下,由兴安进入马堤惟一的一条小路从坳下通过,两侧高山耸峙,一条小河从山下流过。谁控制了鸟坳,谁就扼住了进入马堤的“咽喉”。
12月8日,红三军团第四师在鸟坳阻击桂军的进攻。桂敌十九师以3个团的兵力从正面强攻鸟坳,但这里是一个喇叭形的山口,正面兵力多了散不开,火力难发挥;而两侧是陡峭大山,又难迂回包同。敌人的兵力、武器虽占优势,但他们有劲使不上。红三军团后卫团占领有利地形,居高临下,踞险英勇打退桂敌多次冲锋。激战至天黑时分,死伤惨重的敌人再也不敢硬攻了,双方都在夜幕下进行新的战斗部署。
9日上午8时左右,桂军以优势兵力增援强攻鸟坳。战斗从早上8时打到下午4时,红军阻击阵地岿然不动,中央纵队和红三、九军团,后卫红五军团也先后渡过浔江,过了马堤。直到鸟坳失去了坚守意义时,我红四师除留一个排埋伏阻敌外,主力早已退至马堤后面牛头岭下的万人界。
万人界是一个只有三四百米高的小山,但地势非常险要,它处在牛头岭脚下,是通牛头岭的必经之地。红军又布置一个排埋伏在这里,阻击追敌。当敌人“火攻”扑空后,立即穷追到万人界下,未等他们喘过气来,我阻击排的子弹、手榴弹便给敌迎头痛击。桂敌无法突破万人界,只好退回马堤。
马堤河口阻击战是中央红军进入越城后一次最大的阻击战,有效地牵制和阻滞了敌人的前进,从而赢得了时间,保证了中央纵队及主力红军顺利渡过浔江,从马堤、芙蓉等地进人平等、龙坪、广南等侗族聚居地域。
在中央纵队从江底经马堤向龙坪、广南进发时,我军原进入湖南城步的红一军团和红八军团一部则由城步的茶园、五团等地折回龙胜,准备翻过海拔1600多米的劳山,下到平等境内的龙坪、广南等地,与中央纵队会合。
在红军向平等进军途中,龙胜县民团司令吴通翰、平等民团中队长鲍均、平等乡长石琮、与桂林区民团联队队长唐康宁等,率领民团1000多人,在劳山上的险要处构筑工事,设置擂木、滚石,向红军发动了一场特殊的进攻。数以万计的擂木、滚石,从山上急骤滚下,在擂木、滚石往下倾泻的同时,敌人瞄准红军暴露的人员不断放枪。红军处境危险,强攻不能,躲着不动也不是办法,只好用一部分兵力绕道插入敌后,杀他个“回马枪”。敌察觉我军已迂回其后,不敢在山上恋战,赶紧抄小路撤至琉璃界。红军趁势向敌人发起冲锋,打得这帮乌合之众抱头鼠窜。粉碎了这股“劳山鬼”后,红一军团进入平等。12月10日,红一军团由平等出发,通过广西壕(湘桂交界处的一个大山谷),进人湖南通道县的潘家寨、平溪、刘延一带;次日,一举攻占道县县城,红三军团也随之进入通道县。
我左翼红三军团经过马堤河口阻击战后,击退了向我截击的桂敌第十九师,翻越陡峭的牛头岭,向庖田进发。这时,桂军第二十四师已从瓢里向石村推进,企图截击红三军团,该军团立即派出两个团急行军,先敌占领石村河口一带,阻击桂敌第二十四师,主力则避敌往右转入广南。
12月9日晚10时左右,我前锋团先行占领了石村河口的羊角崖,紧紧扼住由石村河口进入广南、平等的通道。刚到石村河口的敌人,就遭到我羊角崖部队的阻击,即迅速占领石村河口对岸的庙岭,敌我隔河对峙。红军牢牢控制河面,既不让敌人过河,更不让敌人向广南、平等前进,以保证中央纵队和军团主力顺利离桂入湘。
红三军团主力利用阻击部队拖住敌人的有利时机,分两路进入通道:一路经广南、盘胖、梨子界进人通道的长安堡;一路经宝赠、西腰翻凉伞界进人通道陇城。红九军团也经平等出广西进入通道地域。
13日,我后卫红五军团最后一批离开广西,进入通道。至此,中央红军已全部离开桂北,进入湘西南通道的播阳镇,党中央在此召开了著名的“通道会议”。中央红军进军路线的改变和战略方向的改变,在红军长征史上具有重要的意义。
(第一部完)
仰天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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