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林散記(七) 桂林之戰花絮 -日軍竟用火牛陣毒瓦斯強攻我陣地
“桂林山水甲天下”!當我們穿行於歷史的間隙時,是思考還是回憶,是哀嘆還是緬懷?徜徉在桂林 的群峰碧水的美景之間,有多少人還能記起六十六年前,發生在這裡的桂林之戰?那是一場把灕江水染紅了的血戰,被國共兩都黨追認為烈士的三位將軍,八百壯士,和無 數英烈,血灑八桂大地,演繹了一曲驚天地、泣鬼神的抗日悲壯之歌,鑄就了一縷永不磨滅的民族之魂。忘記歷史就等於背叛,謹以這些花絮,獻給桂柳會戰中英勇獻身的抗日英雄們!桂林散記(三) - 八百壯士與三將軍陵墓(照片)
花絮-1、“火牛陣毒瓦斯” - 七星岩內823官兵中毒陣亡
整整化了一個多甲子的時間,老兵蔣震宇想用來時間的流逝來忘記他的參軍、抗戰和後半生因之而來的坎坷命運。但每逢陰雨天氣,蔣震宇的左手食指和右腿就隱隱有酸痛感覺,那裡有抗日戰爭中留下的傷痕,不斷提醒他那一段刻心銘骨的記憶。
在蔣震宇的抗戰記憶中,1944年是關鍵的一年。這一年,他先後參加了兩次大規模的戰役:長(沙)衡(陽)會戰和桂(林)柳(州)會戰。在長衡會戰中,蔣震宇兩次負傷,其中第二次傷勢較重,右小腿的血管被打斷。“流了很多血,我被送下戰場,住進湖南芷江野戰醫院。”蔣震宇回憶說。
此時長衡會戰已近尾聲。衡陽淪陷後,蔣震宇隨醫院先後轉移到廣西全州、獨山進行醫治。9月初,他離開醫院回到部隊──31軍131師393團,擔任1營3連的中尉副連長。
此時桂林防守戰已經掀開序幕。日軍占領衡陽後,8月中旬,即與中國軍隊在湖南與廣西的邊界處──龍虎關和黃沙河發生了斥候(偵察)戰。當時廣西被劃為第四戰區,司令長官為張發奎。預料到日軍可能會攻占廣西各軍事要點,而主攻方向當在桂林,第四戰區的將領們開始在廣西境內布防。
由於93軍軍長陳牧農防守的黃沙河很快失守,日軍迅速占領全州,興安,繼而攻打桂林的衛星城靈川,在10月22日進犯靈川的大溶江時,與蔣震宇當時所在的31軍131師393團,發生了五天六夜的遭遇戰。
在日軍的強勢攻擊下,393團堅守大溶江五六天之後。
10月28日,393團奉命撤離大溶江、甘棠渡陣地。退到桂林城四邊防守。其中,31軍131師主要防守桂林北部、東部及附近要點,393團駐守在桂林北門外,以果盒岩-觀音閣-虞山廟-新碼頭-木龍洞-伏波山一線為陣地。
11月1日下午,日軍大部隊抵達桂林北站,桂林城的大部分都處於日軍的包圍圈中。11月2日,日軍開始對桂林展開正式攻勢,守城炮兵予以還擊。圍攻桂林城之初,美國空軍在393團駐守的北門外向敵軍轟炸和掃射,在一定程度上起到阻擊作用。
1944年11月,被日軍占領的桂林火車站。
桂林防守戰之前的長衡會戰,中國軍隊堅守衡陽47天。此次桂林防守戰,也被寄予厚望,先前已有蔣介石“死守3個月”的命令。防守司令是白崇禧向蔣介石推薦的桂系將領韋雲淞。
此次,桂林城內做了堅守3個月的作戰準備,每個陣地前都設置了鐵絲網、鹿砦、木柵、軌條砦等障礙物,還重點埋設了觸髮式地雷。
11月2日這一天,日軍向392團駐守的陣地進行攻擊時,被地雷炸得遺屍遍地。次日,日軍吸取了教訓,在進攻蔣震宇所在的393團陣地時,強拉一百多頭耕牛,先用火燒牛尾,然後將牛趕進北門外埋設的地雷陣中,以此達到破壞作用。隨後敵人陸空配合,準備強渡灕江,393團則以猛烈的炮火還擊,日軍強渡的企圖未能得逞。蔣震宇還記得他所在的營負責守衛象鼻山和伏波山,其中他領導的3連駐守象鼻山,1連在伏波山抗擊,2連為預備連。
11月4日,天空下起了細雨,日軍攻占了矮平山,將炮兵分別置控於附近的五權村一帶。傍晚時分,又有4個據點相繼被日軍攻克,守衛的中國士兵近乎全部陣亡。該天日軍也向桂林北門和西門陣地發起猛攻,但被守軍擊退。
在接下來幾天內,戰鬥日趨激烈。
11月6日,131師第391團和392團所守陣地或被日軍占領,或者受到嚴重的炮火摧毀,蔣震宇所在的393團眼看131師司令部處境危險,桂林城防司令部也受到間接威脅,遂發急電請求援助。131師在派重機槍排援助的同時,也下令給393團,即使剩下一槍一兵也要堅守到底。
中國軍隊位於七星岩的陣地也受到重點圍攻,及至
11月7日,七星岩高地已被攻克,日軍用山炮直接瞄準轟擊391團所在的各岩洞口,七星岩前的樹林和防禦設施全被燒光。最後,日軍以毒瓦斯攻擊岩洞,並用火焰噴射器燒射,沒有戴防毒面具的中國守軍,在毒氣彈的攻擊下傷亡慘重。除了小部分官兵從七星後岩小洞口突圍出去之外,其他人均中毒身亡。戰後清理時發現,七星岩內屍骸累累,計有823餘人。
正所謂:
桂林之戰小日本,
強攻不成燒牛尾,
趕牛闖進地雷陣,
耕牛火牛釋毒氣。
可憐七星岩壯士,
視死如歸誤進洞,
三九一團八百兵,
竟作毒瓦斯下魂。
花絮-2、“圍殲渡江小日本兵” - 血染灕江桂林終失陷
在防守戰進行的過程中,曾有一小股敵軍在猛烈炮火的掩護下,於伏波山腳渡江登岸。蔣震宇所領導的連隊奉命增援市區,圍殲渡江敵人。在中國軍隊的四面包圍下,這一小股敵人退到桂林城內水東街和厚布街一帶,據守在中央銀行及附近大樓內,負隅頑抗。
“後來這些大樓全部被我軍用迫擊炮和火箭炮炸毀,逃出來的敵兵和我們發生了激烈的白刃戰。”蔣震宇在黃埔軍校時學過步槍學和搏殺,加上具有刺刀長的優勢,因此在白刃戰中連續撂倒數名日兵。在這個過程中,他的左手食指也被刺刀刺傷。在全殲了這一小股渡江敵人之後,蔣震宇從敵人屍體身上搜到3塊“大日本明治八年七兩二銀”幣。新中國成立後他將銀幣冒死私藏,後來在生活最困頓的時候,靠賣掉其中的兩枚渡過難關。
11月9日,通過在岸邊施放煙幕彈掩護,日軍開始強行渡江,對桂林發動總攻擊。守在象鼻山附近的蔣震宇連隊,與其他陣地的官兵奮勇還擊。雖然日軍最後渡江成功,但也付出了慘痛代價,蔣震宇回憶說,“日軍用橡皮艇渡灕江,速度很快。我們拼命抵抗。日軍死了很多人,河水都被染紅了。”
393團駐守的伏波山一帶,火力非常之旺。日軍為此特意新編了兩個小隊拼死衝鋒。結果是,中隊長本山大尉被守軍打成蜂窩狀,兩個小隊長也一死一傷。雖然死傷慘重,但日軍還是在黃昏時分攻占下伏波山。日本防衛廳防衛研究所戰史室所著的“廣西會戰”後來稱,攻克伏波山不僅排除了渡江的火力,而且成為瓦解中國軍陣地的主要因素。
在11月9日的攻占中,日軍首先從桂林左側攻入中正橋附近的三個大碉堡。桂林城防司令部見情勢危急,即懸賞10萬元命170師奪回陣地。170師組成敢死隊,經過一番苦戰,將日軍殲滅後,奪回被占領的三個大碉堡。但這時日軍已從各個方向攻進城區,眼看桂林城陷落必不可免,131師師長闞維雍自殺殉職。是日夜,日軍已經全部渡江完畢。
11月10日,繼續戰鬥。中午12時,桂林失陷,桂林城防司令部參謀長陳濟桓、31軍少將參謀長呂旃蒙戰死。桂林城防司令部司令長官韋雲淞帶領部分官兵,突圍出城。
據日本防衛廳防衛研究所戰史室所著“廣西會戰”,截至11月11日正午,已查明:中國軍隊遺屍5665具,俘虜13151人;繳獲150毫米榴彈炮2、100毫米加農炮2、野山炮14炮彈3萬發以上,步槍子彈100萬發,並有很多飛機零件及其他大量器材、糧秣。
花絮-3、“摸黑撤離桂林” - 全連200餘人僅7人突圍
在日軍發起對桂林城的總攻之後,蔣震宇和他的連隊與指揮部及團、營均失去聯絡,彈藥也無法補給。11月9日晚,戰況異常緊張,眼看日軍在其炮兵的掩護下,已紛紛渡江,並且從各處的槍聲可以判斷桂林市已呈混戰狀態,蔣震宇決定帶領部下撤離陣地,向西南方向突圍。
早在湖南衡陽被日軍包圍的6月25日,桂林城就開始了第一次緊急疏散,9月8日時,再次緊急疏散,待到9月12日,又開始第三次緊急疏散,城內居民被限期全部撤離桂林。蔣震宇帶著他的部下撤退突圍時,城內居民早已經疏散殆盡,除了中日軍隊外,整個桂林已是一座空城。
夜色已深,蔣震宇拿著一條白手巾系在腰後的皮帶上,作為部下跟隨他的標誌。蔣震宇已經一天多沒吃東西了,他戴著鋼盔,手上拿著刺刀,腰間別著兩把手槍(一支三號駁殼,一支加拿大手槍),身上還帶著七八顆手榴彈,走在前面與部下一路向桂林西門方向撤退。走到西門橋附近,他才發現敵人已經占領了橋頭陣地,遂帶領部下穿小巷出甲山,繞路而去。
“整個城市都是黑黑的,偶爾有日本人放的夜光炮可以讓人識別方向。”蔣震宇說。憑藉對桂林城市的熟稔,他們穿街過巷。在撤退的路上,多次與小股敵人遭遇,所碰到的多為汪偽部隊,戰鬥力不強。“有時聽見附近有江浙方面的口音,就知道是偽軍,一個手榴彈扔過去,繼續前進。”有時則和敵人碰個正著,這時就要反應靈敏,用刺刀快速將對方解決。
深夜時分,蔣震宇率部下通過鐵路,撤到桂林市西南方向一個約百戶人家的小村子──劉家村。這時,蔣震宇所領導的3連200餘人僅剩下7人。他們的武器,除了蔣震宇身上的兩把手槍外,尚有機槍1挺,步槍3支,衝鋒鎗1支,手榴彈15顆,子彈300余發。
劉家村的村民此時大半已逃到後山,村內僅留有少許行動困難的老人和孩童。飢餓的蔣震宇向一位80余歲的村民說明情況後,老人叫他的小孫兒拿出很多煮熟的紅薯、芋頭招待他們7人。
(劉家村及蔣震宇突圍甲山大致圖:THESON 攝於2010)
蔣震宇的家鄉在桂林市龍勝縣,他向老人詳細詢問了去龍勝的小路該如何走後,帶領其他6人在村後山露宿至天明。次日上午,蔣震宇一行7人由劉家村經靈川縣流峰坳,向龍勝方向走去
回到龍勝縣後,蔣震宇先後任龍勝縣自衛大隊2大隊隊長、龍勝縣中學軍訓教練員。1945年5月,蔣震宇任3方面軍司令部上尉參謀,6月調任直屬94軍軍部上尉情報員,並參加了隨後桂林反攻收復戰役,“日軍沒怎麼戰鬥就投降了。”至此,桂林又重回中國人民手中。
燃燒中的桂林市
花絮-4、桂林的淪陷
一個難民坐在已成廢墟的桂林街道旁
1944年,日本在太平洋戰爭中慘敗,制海權為美軍所奪,為了拯救其散處東南亞各國幾十萬占領軍,發起“打通大陸交通幹線”的戰略性進攻──從1944年4月開始一直持續到年底、縱貫中國南北幾千餘里的大規模豫湘桂戰役。4~5月,日軍在河南打通了平漢線;6~8月在湖南作戰勝利,即以駐華中的第十一軍和駐廣東的第二十三軍共15萬餘人,從湖南、廣東兩方面向廣西進攻。日軍進攻廣西的具體目的,除要打通“大陸交通線”進入越南及東南亞各國外,還要摧毀桂林、柳州等地的美國空軍基地,防止美機起飛轟炸日本本土。
9月間,日軍第十一軍從湖南直撲桂林;二十三軍沿西江上梧州經桂平進攻柳州。時在廣西的國民黨軍只有9個軍約12萬人,由白崇禧指揮。除桂系兩個軍及從廣東轉來的一個軍實力較強外,其餘多是從衡陽敗退入桂的殘兵。兵員不足,戰鬥力弱,加上當時蔣、桂都消極抗戰,保存實力,因而日軍得以順利進入廣西。白崇禧事後對桂柳會戰進行檢討時提到,“桂柳會戰前,第四戰區原有兵力僅第16集團軍與桂省團隊及一些特種兵。迨戰事起,始由湘粵第七、第九兩個戰區調來增援部隊,即多半參加長衡會戰損失很大而未經補充之部隊,故戰鬥力很低。以質量言,我兵力不如敵;就數量言,也不較敵為多,故難望有所表現。”
整個桂柳會戰中,以桂林防守戰為最慘烈。11月初,10萬日軍圍攻桂林,桂林守軍只有桂系部隊的2萬餘人,但官兵抗戰意志堅決,作戰英勇,在優勢敵人面前拼死抵抗,經10余天浴血巷戰,11月10日桂林陷落。守軍除城防司令韋雲淞率少數官兵逃脫外,其餘均戰死或被俘,131師師長闞維雍、城防司令部參謀長陳濟桓兩位中將自殺殉職,31軍參謀長呂旃蒙少將在突圍時中彈犧牲。同一天,柳州也陷入敵手。數十萬軍民奪路向桂西北逃難,被日軍尾追入貴州境內。這是抗戰史上最慘烈的湘桂黔大撤退。
據譚禮劍,鄧群、姚藍編輯的,在”湘桂戰役與桂林文化城的陷落“中稱,桂林淪陷後,據有關方面的統計,日寇攻陷廣西的縣、市達80余座,殺害人民群眾計21.5萬餘人,其中幼兒2.7萬餘人。桂林淪陷前的房屋5.3萬餘棟,經戰火焚毀,僅剩下487棟,全城一片斷垣焦土。外逃難民20余萬人返回成了一片廢墟的桂林時,露宿廢墟上,無家可歸,饑寒、貧病交加,一片慘狀。人們僅僅走過東江花橋一處,每天都可見到草蓆、竹蓆裹著病餓死的屍體達二三十具,送往三里店墳場掩埋。
(未完待續)
桂林之戰花絮-2:一七零師少將副師長巢威重傷被俘越廁所牆逃生
桂林散記(三) - 八百壯士與三將軍陵墓(照片)
桂林之戰_05 - 一代儒將闞維雍為國捐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