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恩灿原创:历史的简说
编年史(1920-1997)
一九二0年
在二十世纪的开头,主在中国兴起许多见证人,余慈度是其中之一。她是浙江宁波人,虽是个缠足的传统女子,却接受了近代的新式教育。她的家人送她到英国读医科,她未出国前就已得救。在往英国途中,当船到了法国马赛,要靠岸时,她判定要下船返回中国。船长和船员都非常惊奇,问她什么原因,她回答说:“我里面有一个很重的负担,要把神的福音传给中国同胞。”他们认为她大概患了精神病,起先并不理会,至终被她闹得没有办法,只好让她回到中国。
在她回到上海以后,家里的人也认为她疯了,没有人能领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尤其她的父母非常生气,对她说:“好,耶稣叫你传福音,那么叫耶稣管你的饭吧!我们要到英国去,你在这里传耶稣吧!我们不能管你的饭!”她就被撇在上海。然而,她什么都不顾,只是靠神而活。在她年轻的时候,即为主大用,她虽是没有受薪水的传道人,却到处传福音。当她五十多岁时,就在这年二月间,有一次来到福州,在美以美会的天安堂开布道大会。许多人都得救了,这其中包括一位受过高等教育的中国女子,她就是倪林和平女士。她虽出身在基督教家庭,她和丈夫都是美以美会的会友,但却从来没有得救的经历。这一次,她才真正被主所摸着,并彻底向主悔改认罪,也向她的家人认罪。
对于她得救后的表现,使长子倪柝声大为惊讶。他定规要到余慈度的聚会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改变了她的母亲。于是,在第二天,就是四月二十九日,他就去听道了。虽深受感动,但这还不够,主就抓住他;同一天夜里,他在梦里看见主耶稣挂在十字架上的异象。这位钉十字架的主向他呼召,使他无法抗拒。随后,他在挣扎、祷告和认罪后,第一次经历得救的喜乐与平安,并决志作主的仆人事奉祂。因为他认为,得救必须是双重的;不能将主的呼召放在一边,而只要得救。要信主,就两方面都要有。不然,就两方面都不要。在他身上,要接受主,这两件事要同时发生。
时年,倪柝声十七岁。得救后,他仍在学校读书,并且在校中为主作工。有一晚他与父亲谈到他接受经济供应的事。他说:“经过数日的祷告,我觉得该向你表示,从今开始我不能用你的钱了。我知道你在我身上花了很多钱,一方面是为父之责,一面我亦相信你盼望将来我能赚钱给你用;但我要先告诉你,我作传道,将来不能还钱给你,也不能计算利钱给你。我的学业虽未了,但我要学习如何依靠神。”他说完这段话,他父亲以为是戏言。然而,当他向父亲表示后,魔鬼就来试探他,说:“这样的作法是很危险的。假定有一天生活过不去,再来向父亲要钱,那是丢脸的事。你对父亲表示太快了,应当等你工作开展,得救的人多了,也多交朋友,然后来过信心生活。”但感谢主,在他表示不接受父亲的钱后,从此他未曾向父亲要过钱。他母亲虽有时送给他五元或十元,但都会在纸包上写“倪柝声弟兄收”,而不是以母亲的身份送钱给他。
自从倪柝声得救后,他也非常爱圣经,别人带小说在课室中阅读,他就带圣经在课室中勤读。在他得救前,却不是这样。每次考试时,每本书都是考到九十几分或一百分,但他对圣经顶没有兴趣,总是考不上去。因此,他最好的考分总是被圣经的考分拖累。直到有一次,他想圣经这本书虽是他所不喜欢读的,但教书的先生们报告时总说,某人每本书都考得顶好,只有一本书考得不好,岂不是不很好么?于是,他就下决心好好预备圣经这本书。那年他们读的是使徒行传,他虽用了几个月的工夫预备,但到了考试时,他想这次一定要考得好,就想到用夹带之法,把圣经要紧点写在手臂上,用长袖子遮盖着。果然有些题目被他考对了,可不过是考到七十余分(以前他只考得四、五十分)。然而,自他得救后,为了这件事很不平安,不敢去认。因怕一认出来,先生们和校长就会以为他以往考得其它的好成绩,也是作弊的。同时,他又怕校长乘此机会要开除他,因为校规是凡夹带的学生立刻予以开除。并且他因某些个真理与圣公会所持守的不同,已经不蒙校长喜悦。再则,他更怕这样被革除后没有颜面回家见父母。为此缘故,他作难了不少的日子。到后来,他看见若是不去认罪了结,就没有平安。良心可以睡觉,良心却不会死,所以他就写信向校长承认了。事后,校长喊他去,对他说:“我代表学校赦免你的罪。”
当时,他在念高中,却渴望到上海参加余慈度的训练,想在属灵方面深造。他母亲答应了,余慈度也接受他到她的圣经学校里,以为他是为着主的好材料,有前途。但因他有些习惯是余慈度所不称许的,就如吃得好、穿得好、早晨八点才起床等,余慈度就决定不留他。有一次,余慈度差他到上海市区邮局去投寄一些邮件,由于路途遥远,路况恶劣,他花的时间比预料的长,余慈度断定他是跑去游玩,事实并非如此。可余慈度还是叫他退学。
倪柝声回到家后,觉得自己的前途完了,甚至自问是否得救。因为他从前有许多的理想、梦想与打算,若向世界去努力的话,很可能会有大成就。他的同学魏光禧等人,都能见证他在学校中是何等不得了的学生,同时也是了不得的学生。坏的方面,他是一个常犯规的学生;好的方面,神给他天生的聪明,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论文常是贴榜的。而得救后,倪柝声定规要将他属世的前途断送掉。他以为自己很好了,有许多方面都改变了,哪知肉体未受对付,还没有学功课,最后竟然被退学回家,这使他有一阵子很灰心。但不久后,他就确知主已救了他,呼召了他,所以他承认自己是不好,也不再灰心。既然在属灵上深造的时候未到,他就决定再回学校。之后,他成为三一书院的学生,主修化学。
倪柝声,原名倪述祖,英文初名Henry Nee,他的中英文水准都很高。他蒙主呼召后,就认为自己是更夫,被兴起向黑夜里的人发出打更的声音。后来,他也清楚他的职事被兴起来,是为着主的再来,所以他改了名字。他把中文名字改成“柝声”(更夫打更的声音),也把英文名字改成Watchman(儆夫)。他认为自己就是打更的人,黎明快来时,有人要告诉大家黎明快来;他是柝声、是儆夫,是那个黎明的号声。事实证明,他是等候主来的人,自从他的职事出现,就是一个很大的兆头;许多人接受他的带领,读他的书,知道他这个人被主得着,为主说话,这份职事的本身就告诉我们主来近了。
倪柝声是福建福州人,生于广东汕头,那时他父亲倪文修正在汕头任海关官员。倪家是福州最早的基督教家庭之一,已故的祖父倪玉成是福州公理会最早的华人牧师之一;父亲倪文修是兄弟九人中的第四个,毕业于福州美以美会所办的著名学府鹤龄英华书院(马礼逊所办),对于召会的传统和召会音乐相当熟悉;母亲倪林和平则是一位传教士的养女,曾准备到美国留学,并为此进入上海中西女中(这是一所以英文水平高著称的召会学校)。她性格刚毅,又曾因支持孙中山的革命事业,而获爱国勋章。
关于倪柝声的得救与奉献,后来他在个人见证中说,他出身于基督教家庭,在上有两个姐姐。当他母亲生她们时,他姑母很不欢喜,因为他有一位伯母,一连生了六个女孩。按当时中国的风俗,是重男轻女的。所以,在他母亲生了两个女孩后,别人说她也要像他伯母一样,生半打女孩后才会生男孩。那时,他母亲虽未清楚得救,但也会祈求主。她对主说:“我若生一个男孩子,就要把他奉献给祢。”主竟然听了她的祷告,倪柝声就生下来了。日后他父亲对他说:“你妈妈未生你时,就已经应许把你献给主了。”
一九二一年
三月里,主给倪柝声看见受浸的真理。他读圣经时,看见主耶稣受浸的时候,圣经说祂来到约但河,从水里上来。他就想起公会里替人施洗时,用一小碗或者小盆盛水,那是怎么上来的呢?甚至在他小时候还未信主就接受滴水礼了,这并不符合圣经。即便受洗完,发一张执照,里面填上名字,监督签了名,也算不得什么。这个时候,他已经知道小时候的受洗是错误的,并且若是受洗,按着圣经是应当受浸的。
于是,在三月二十八日早晨,他和他弟弟倪怀祖,以及他母亲就到福州城外的马尾,一同去见和受恩教士(Margaret E.Barber),因为他早就打听好,离开福州坐两点钟的小火轮,就能到那里。余慈度小姐来闽时,就是在和教士处受浸的。
和受恩在一八九五年作为英国圣公会传教士第一次来华,后在福州任教于圣公会在仓前山开办的陶淑女中。七年后,因着她热心地努力工作,遭到其他宣教士的嫉妒,他们就捏造严重的罪状诬告她,使她被召回国。但她对主却有活的认识,操练十字架的功课,对于别人的控告,定意不为自己表白。她说:“若是拇指与小指争论,只会叫头受到伤害,因此我当离开这所学校。”过了几年,差会董事会的主席发现当初的控告是捏造的,就决定再次打发她到中国。和受恩经过很久的祷告,觉得主自己要打发她回中国。于是,她就回到了中国,但这次与任何差会都没有关联。
她在倪柝声的故乡福州的市郊住下。她住在那里,很少出外游行,也没有任何宣传。她只是留在家里,为着主在中国的行动多方祷告,并帮助那些因追求主而到她那里寻求指引的人。当倪柝声母子三人见到她后,说明来意,就在受浸的事上得到她帮助。接着,他们就在她那里受了浸。当倪柝声受浸后,他立刻就站着宣告说:“主阿,现在我将世界丢在背后,祢的十字架使我与它永远的分开。并且我已进入祢的里面,我现在是站在基督里。”自此,和受恩对他开始有一些认识。
以后,每当倪柝声有问题,或需要属灵上的指导和加强时,他总是去找和受恩。和受恩把他当作年轻的学习者,对他的管教常是严的。那时有一班青年人得救,约有六十位左右,都一同接受和受恩教士的帮助。海军军官王载是其中之一,他比倪柝声长五岁,但两个人的观点经常不合,有难处时就到和教士跟前求解决。而和教士总是把倪柝声压下去,说王载比他年长。有一次,他们传福音,定规要有受浸,却为着谁来施浸的事有了难处。倪柝声拿这事问和教士,她回答说该由王载施浸。他问为什么,和教士说:“因为他比你年长。”与他们在一起的还有一位吴澹吾,比王载年长。倪柝声以为只要提起这位吴弟兄,就可以打败王载,于是向和教士建议说:“吴弟兄比王载年长,所以该由他来施浸。”但是,和教士仍说该由王载施浸。她一点都不让步,好叫倪柝声学十字架的功课,学习不讲理由,只要服从。
和受恩在主里很深,她是一位活在主前的姊妹,天天四点就已起床,拾取吗哪;又读经,又祷告,又交通。入睡不敢多盖被子,怕因温暖贪睡,不能早起。她对青年人也极其严格,经常在许多事上责备和指正。到末了,那些青年人几乎都不敢去见她了,只剩下倪柝声一人。倪柝声非但不怕被责骂,反倒宝贝那些管教;什么时候他觉得自己灵性软弱,爬不起来了,就把自己送到和受恩面前挨一顿责备,灵里反倒起来了。所以,他很敬重和受恩,也得着她述说不尽的帮助。
同年,发生一个小故事。有一次,倪柝声和另外两位弟兄同工,去闽南鼓浪屿布道,他袋中的钱被贼偷去,他就没有路费回家。他们是住在一个人的家里,在一个小礼拜堂里,一天讲一次道。他们讲完了就要回去了。那两位同工有钱可以回去,但他的钱给人偷去了(那时他们是各用各的钱)。他们决定明天回去,他听后觉得很为难,但他又不愿意向他们借钱。这事无人知道。那天下午,有数人来谈道,他没有心情同他们谈。这时魔鬼来试探他,要动摇他的信心,但他总是相信神是不会误事的。那时,他只是新出来凭信心事奉主的少年人,还没有学过凭信而活的功课。当晚,他就专心向神祈求,一定要给他路费。那夜他一直向神祷告,以为自己作错了事。魔鬼说:“明早可请同工代买车票,到省城时可以还他。”他不接受这个建议,还是仰望神。起程时间到了,他手中没有钱,但他照常收拾行李,雇好人力车。此时,他记起一个故事:说有一位弟兄搭火车,快要开车时手中还无车票,正要开车的刹那间,神安排一个人送他车票。而现在,大家要上人力车了,共有三架,他是乘最后的一架。人力车刚拉约四十码时,后面来了一位穿长衫的老人家,呼叫着说:“倪先生,请停下!”他叫车夫停车。老人家送他一包食物,另给一信封,然后就走开了。当时,他一拆开信封,就流下泪来,他太感激神的安排,因为信内有四元,正好够买车票。魔鬼一直对他说:“你看危险不危险?”他说:“有点担心,但不危险,因为神已按时供应我的需要。”
一九二二年
年初,倪柝声的心里有些挣扎,就是她年少时爱上的年轻女子张品蕙,还未得救,有时还在他面前讥诮主。这使他感到为难:“一个爱主的人,怎能娶藐视主的人为妻呢?”同时,他也在想:“到底是主在我心中有地位呢,还是她在我心中有地位呢?”他在神面前曾表示肯放下,但在心中却不肯;少年人一落到爱情中,就很难将所爱的人放下的。当他再读诗篇七十三篇时,对神说:“我不能说,在地上我也没有所爱慕的,因在地上我是有所爱的。”当时圣灵指示他说:“这就是你的拦阻。”以后有段时间,他就同神讲理,请神慢一点来对付这件事。他也打算到边荒的西藏去布道,并向神提出好些事,或者能使神不向他提要放下所爱之人的事。但神的手一指到这件事,祂是不肯收回的。无论怎样祷告都通不过,就是要倪柝声学习拒绝自己,放下天然的爱情,在世学所未学过的功课,专心来爱祂,成为祂手中有用的人。
至终,在二月十三日的晚上,当倪柝声寻求被圣灵充满时,主的爱充满他,他大声宣告说:“放下她吧!永非我的人!”当这样宣告后,他也把自己和自己的前途完全奉献给主,以至于真实地经历了诗篇七十三篇二十五节的实际:除了主以外,在天上地上都没有所爱慕的。那时,他为此写了一首诗歌,前六节歌词是这样的:“主爱长阔高深,实在不能推测;不然,像我这样罪人,怎能满被恩泽。我主出了重价,买我回来归祂;我今愿意背十字架,忠心一路跟祂。我今撇下一切,为要得着基督;生也、死也,想都不屑,有何使我回顾?亲友、欲好、利名,于我夫复何用?恩主为我变作苦贫,我今为主亦穷。我爱我的救主,我求祂的称是;为祂之故,安逸变苦,利益变为损失!祢是我的安慰,我的恩主耶稣!除祢之外,在天何归?在地何所爱慕?”
在上半年,倪柝声从圣经中蒙了神话语的光照;他看见有许许多多的公会,但圣经里并没有美以美会,也没有长老会,或者什么别的会。他心想:“我为什么作一个美以美会的教友呢?神的话没有这样说,我为什么这样作呢?”他知道美以美会的监督是他家里的好朋友,但人情是一事,公会不合圣经又是一事。同时,他也看见牧师的制度是不合圣经的,这不只是天主教神甫制的脱胎变相,也无异于以色列国祭司的制度。然而,另有一件事,使他作难。圣经上说,信徒该擘饼聚会,常常记念主。为什么今天的召会里一年只有四次(就是四季)的擘饼呢?并且来擘饼聚会的人,平时一天到晚看电影的有,一天到晚打麻将牌的有,甚至说耶稣是不是一个好人的有,明明不是神的儿女的也有。他看见他们这样的人,都去领所谓的圣餐,他就定规,他不能去。
在一个礼拜四的下午,等查经班完了,倪柝声就去找王载商讨擘饼的事,他们得出一个结论:圣经没有一个地方说,受了按立的牧师才能主领擘饼。他们既看清了圣经里聚会的原则,倪柝声就说:“拣日不如当日,就在这个主日起首擘饼吧!”两天后,他们就决定顺从圣经、放弃传统,安排在福州仓山毓英女校王载的临时住所,开始了第一次擘饼聚会。当时参加的只有三个人:王载夫妇和倪柝声。不久,就有人相继加入,包括离宗派和得救的,其中有的人在后来成为福州召会的同工。也就在王载的临时住所,他们跟随《使徒行传》上记载的初期召会的榜样,在那里聚会,并兴建起第一处脱离宗派公会的地方召会。
在下半年,倪柝声从圣经中发现宗派的问题。林前书一章里,保罗劝在哥林多的信徒不可分党,是因他们各人说:“我是属保罗的,我是属亚波罗的,我是属矶法的,我是属基督的。”倪柝声就想,难道卫斯理比保罗还大吗?在哥林多的信徒,若说我是属基督的,尚是保罗所责备的。那么说是属长老会的,说是属美以美会的,说是属浸礼会的,这些必定不合乎圣经。正逢学校派他代表赴春令会,要他填一张单子,说明他是哪个公会的教友。他写:“我是一个基督徒,是直接属于基督的。”他们说:“无论如何,你总是一个公会的教友。”他说:“不,我只作一个基督徒。圣经没有说我该作哪一个公会的教友。”无论是谁问到他,他总是回答说:“我是一个基督徒。”
不久,他就去问和受恩教士,把自己的名字放在召会的生命册(题名录)上对不对?和教士告诉他:“恐怕这本生命册上的名字死的人顶多,沉沦的也不少;如果你的名字是在天上的生命册上,这地上的生命册能帮助你什么,有何益处呢?”两个月后,倪柝声就趁机与父母商量,并由他父亲写信,各人亲自签名,再立刻到邮局把信挂号寄了出去。这封信的大意是说:“我们看出圣经里没有宗派的分别,有宗派是罪恶的事。所以,从今天起,请把我们的名字,从某某堂的生命册上除掉。我们这样作,并非个人情感用事,乃是要顺服圣经的教训。这件事就是这样作了,下次不必再提。我们见面仍是朋友,此外并无别的缘故。”
过了四天,有几位西国教士到倪柝声家里来说:“从来只有召会把教友革除的事,没有教友把自己从召会革除的事。你们这样作,有什么理由呢?”他们说:“理由已经说了,不必再说了。”后来,又有本堂的牧师、连环司、监督来询问理由,他们的回答总是:“这件事是神引导我们的。你们可以不必拘泥,我们却不能不顺服神。”
年底,倪柝声首次到上海,在北四川路基督宣道会守真堂作了一点见证。他又有一个负担,要办一个报,因为在福州已有人得救,并且人数越来越多。但是,由于经济非常困难,为着此事,他和王载妻子祷告了一个月,还是一文钱都没有,那时王载去了长江一带布道。有一天早起,倪柝声就说:“不必祷告,这是没有信心,现在应当先去写稿。难道神还要把钱先给我们,来等着我们写稿子不成?”于是,他就去预备稿子,抄到最末了一个字,他说:“钱要来了。”他再跪下祷告一次,对神说:“神阿,稿子已经写好了,要付印了,但是,钱还一文没有…。”祷告完了,顶希奇,有人来叩门,是一位有钱而又不大舍得钱的姊妹。倪柝声心想,是她来,不会有钱。可那姊妹说:“我有一件顶要紧的事找你,基督徒捐钱该怎样捐法,捐到哪里呢?”倪柝声就给她讲不该照旧约只抽十分之一,而要照哥林多书所说,按着神所嘱咐的抽出来。可以捐二分之一,也可以捐三分之一,也可以捐十分之一,或者二十分之一。但不可捐给反对主的礼拜堂里,不可捐给不信圣经的人。每次捐钱,应当祷告神,或者送给穷人,或者送为工作,总不能放在不正当的组织里去。那位姊妹说:“有好多天,主一直对我说,你这个人太爱钱。我起先还不佩服,现在我服了。今天早起,我祷告,主说,不必祷告了,钱要先拿出去。我真难受,现在拿来三十元,交给你为着主的工作用吧!”
一九二三年
一月,倪柝声所负担创刊的《复兴报》,就在福州出版了。那姊妹捐的三十元钱,正好够印一千四百本。后来又有人送三十元,刚好够邮票和其它的杂用。
这时,在一起的人数就有二十多人,其中有七位同工(包括王连俊、陆忠信、缪绍训等人)。王载又从南京请来女传道人李渊如,就在他家的一个亭子里开复兴布道会。李渊如曾经极力反对基督信仰,却在一九一八年蒙召得救,她是在美国长老会女传教士李曼小姐(蔡苏娟谊母)处接受福音。后来,她又在一九二0年三月离开南京女子师范学校的校监教职,成为全时间事奉的女传道人。此后,她与一位美国女传教士同工达七年,期间也担任贾玉铭所创办的著名属灵刊物《灵光报》的主编。
当布道会开始后,就带进当地的属灵复兴,有许多人得救。这期间,李渊如结识了倪柝声,但他们并没有太多的交通。又因李渊如在南京有工作,所以她就早早离开福州了。而弟兄们定规要继续下去,于是每人依旧穿上福音背心,前面写的是“你要死”,后面写的是“信耶稣得救”,还有其它类似的单句。手里也拿着旗子,口里唱着诗歌,游行各处。那看见的人就觉得希奇,许多人来参加聚会。当时,负责讲道的主要是倪柝声,和另外两位有恩赐的弟兄。一个月间,主特别的祝福,有几百人得救。因人数不断加增,弟兄们就商量,租用仓山十二间排房屋聚会。
有一次,魏光禧请倪柝声到福建北部的建瓯传道。因为倪柝声手里没有钱,他就问魏光禧:“路费要多少?”魏光禧答道:“走水路要几十块钱。”倪柝声就说:“祷告看看,主如果要我去,我就能去。”
奇妙的是,祷告后不久,主就安排他的手里有了十五块,另外还有一点银角。这一笔钱,大概还差两三倍。又过了不久,魏光禧写信来催说,什么都预备好了。倪柝声就打电报,告诉他说定规在周五动身。就在那个周四的早上,他读到路加福音六章三十八节说:“你们要给人,就必有给你们的。”他心想:“要我把钱给人,可以。但如果主不给我,不能动身,那就为难了。”
然而,他里面实在有一个感觉,就算钱还没有来,也还要拿出五块钱送给一位弟兄。给谁呢?有一个意思,是要给一位有家庭的弟兄。他不敢说顺服,也不敢说不顺服;他本来不爱钱财,但这日他实在爱钱,要拿出来很难。他又向主祷告说:“主,我在这里,如果祢要我把五块钱送给这一位弟兄,祢就叫我在半路上碰见他。”随后,他就起来走出去。刚走到半路,就有位弟兄迎面而来,他是福州召会的一位同工。倪柝声一看见,心虽然冷下来,但也已经预备好了。就过去对他说:“弟兄,主叫我把这个摆在你手里。”那位弟兄问:“为何要将钱给我?”他说:“不必问,以后你会知道。”说完,他就走了。走了两步,流下泪来,他在心里说:“我已经打电报给魏弟兄,说去。现在钱送出去了,叫我怎么去呢?”但另一面,他心里非常舒服,充满了天上的喜乐。因为主说,你给了人,就必有给你的。
当他回去的时候,就祷告说:“主,祢应当给我了。时候到了,明天要上船了。”但周四这一天没有钱,周五要动身了,还没有钱。有一位弟兄来送他,这时候仍没有钱。当他离开家后,就一路一直祷告,对主说:“主阿,十五块钱已经不够路费,祢还要我送出去五块钱,现在岂不是更不够么?”祷告到上了船,祷告到那位弟兄离开。他一上船,就想这下子糟了,因为他没有离开过福州,没有到过内地。再朝西走,一个人也不认识。
随后,船开了,他躺在船板上,对主说:“主,我给了人,祢不给我,这是祢的事。”他只花了数个银角,就坐轮船到洪山桥,再坐小火轮准备到水口。到了小火轮上的时候,他从上面走到下面,从下面走到上面,走了好几转。他想:“神如果要给我,我也多走两次,叫神容易一点,看看神有没有安排。”但不行,船上没有一个认识的人。虽然如此,他心里总是说:“你如果给了人,我就给你。”
这样,一直到了第二天下午,大概是四、五点钟的时候,船快到水口。到水口之后,就得坐民船,民船是相当贵。他手里所有的钱,根本就不够路费,甚至差得很多。他觉得相当为难,同时他又觉得不该照着自己的心意祷告,那样结果会更好。于是,他就对主说:“我不知道如何祷告,求祢替我祷告。主阿,现在到水口了,要不要买票返回福州去?”但转念一想,只要能到建瓯就好,他又说:“主,我不求祢给我钱,只求祢叫我能到建瓯就行。”当他这样祷告后,心里非常平安。
他站在小火轮的船头上,船还没有到水口,就有很多船夫在兜生意。其中有一只小木船靠上来,船夫问他说:“先生,你是上南平,还是上建瓯?”他说:“上建瓯。”船夫说:“我带你去。”倪柝声问:“多少钱?”船夫说:“七块钱。”他一听,就知道主有预备,随即把他的行李,搬到船夫的船上。按规矩,平常的路费比这个多几倍。倪柝声就问船夫:“为什么你给我这样便宜?”船夫说:“不是我给你便宜,是因为这只船被一个县政府的人包了,他是在前舱,答应我在后舱可以另外搭一个客人。这样,我可以赚一些钱作伙食。”那一天,倪柝声用一块多钱买一点小菜,等他到建甌时,兜里还剩下一块五角。
在建瓯作工快结束时,他准备回福州,问题又发生了,因为他没有足够的路费回去。他决定下周一动身,所以他一直祷告。这次他心中有把握,就想起未离福州时,神要他送五块钱给一位弟兄,虽然当时他舍不得送出去,但还是顺服主。同时他抓住“你们要给人,就必有给你们的”这句话,对主说:“祢既然如此说,我求祢照着祢的应许,为我预备路费。”
就在主日的晚上,有一位英国的鹿腓利先生(Mr. Philips),请魏光禧和他去吃饭。晚餐时,鹿腓利说:“倪先生,因着你的信息,我和我的差会得到很大的帮助,这一次你回去的路费,好不好由我来负责?”他一听这话,心里觉得很快乐,但他却对鹿腓利说:“已经有人负责了!”他的意思是神负责。鹿腓利说了一声对不起,便不再提这事,接着说:“当你回到福州时,我要送给你魏克斯先生(Mr.P.Wilkes),一位主在日本大用的福音使者,所著《作工的炸力》一书。”倪柝声立刻觉得良机失去了;他所需的乃是路费,不是一本书。吃完晚饭,他与魏光禧一路回家,他有点懊悔不接受鹿腓利的供应。当时,魏光禧并不知道他的经济状况,而他也有点意思向魏光禧借路费,等回到福州时再汇还给他。但神不许他向魏光禧表示,因为等他再祷告,心里却很平安,即便拒绝了鹿腓利的供应,却使他单单信靠神;他深信天上的神是可靠的,他要看神如何来供应他。
第二天要动身时,他口袋里只有两角钱,因为又曾花费买了一点东西。像这样,他是没有办法应付路费的,他心里相当作难。魏光禧的父亲,和他家里的人,以及很多弟兄姊妹来送行,有人将他的行李挑走了。他和魏光禧一同走。他一边走,一边祷告说:“主阿!祢把我带到建瓯来,不能让我回不去,祢要负我的责任。如果我错了,我肯认我的错,但我不相信我错了。”并且,他一直说:“这一个责任是祢的。祢说,你给人,就必有给你的。”走到半路上,鹿腓利派人送来一封信。倪柝声就打开来读,信上说:“虽然有人负责你的路费,但我觉得应该有份于你在这里的工作,好不好让我这年老的弟兄得这份儿呢?请你为这缘故收下这一点儿钱吧!”当时,倪柝声就接受了这笔钱,用它作路费。在他回到福州的时候,还用剩下的钱印了一期的《复兴报》。
而在他回来后,他就去找那位曾收到他所送五块钱的同工。一进门,那位同工的师母,就问他说:“你临走时,我想你自己不够用,为什么忽然送五块钱给我的丈夫呢?”倪柝声答道:“没有别的,因我祷告了一天,主给我看见说,该送给他,我从家里出去,在路上碰见他,所以就把钱给了他。”她说:“那一天晚上,是我们家里最末了一顿饭,最末了的一点菜。第二天,我们向神祷告。祷告后我丈夫觉得要出去走走,然后就遇见了你,你就送他五块钱。这五块钱,我们买了一担米,也买了许多斤柴。一直到前几天,神又从别的方面供给我们。”她流着泪继续说:“那日你若不给我们五块钱,我们就要挨饿了。我们挨饿不要紧,但神的应许何在呢?我们一连三天等候在主面前。”
倪柝声听了她的见证,心中充满喜乐,因为主藉着他,用那五块钱,供应了他们的需要,但他没有把他的故事告诉那位师母。之后,他走在路上,把自己再次奉献给主,对主说:“从今天起,我定规要给,我不愿意有一文钱留在我手里成为懒惰的钱。”他又说:“宁可让我的钱出去行神迹,宁可让我的钱出去作祷告的答应,不要让钱懒惰了没有用。我今天用不着它,我要把它送出去;等到我需用的时候,它会回来,并且比送出去的还要多。”从这一年起,他用到最末了的一块钱的次数,并不输于中国所有的弟兄们。但是,当他用到最后一块钱的时候,神的供给就来到。主的话实在是信实的:“你们要给人,就必有给你们的。”事实证明,在中国,难得有人像他一样,从他手里收进了那么多,也从他手里给了那么多。
一九二四年
倪柝声完成他的学位,从福州三一书院毕业。而福州召会中却开始出现了争议,起因是三位负责弟兄之一的王载,接受宣道会守真堂的创办人吴伯瑞(John Woodberry)的提议:若要公会请他,就必须被按立作传道人、作牧师。于是,王载规定一个日期,预备请吴伯瑞从上海到福州,在会所里给他按手,封立他作传道人。倪柝声知道这件事后,就不同意,并且释放了一篇信息,讲到“约柜的历史”。他说:“约柜在正当的情形中,是在帐幕里。但以色列人失败后,情形意外,约柜就离开帐幕,搬到另外一个地方。当所罗门作了王,他先到帐幕那里去献祭,夜里神在梦中向他显现,照他所求的赐他智慧。等他醒了,他知道约柜不在那里,他的敬拜也不应该在那里,就回到约柜所在的地方,在约柜前献祭敬拜神。”同时,倪柝声指出,约柜就是基督,帐幕就是召会的外表;基督不在公会里,基督不在这一套外表里,如按立等事。这一讲,王载按立的事就作不成功,使得他非常不悦,其他弟兄们因对真理不清楚,就都同情王载,觉得倪柝声是个有异议的人。
之后,倪柝声出远门到杭州传福音,又到南京协助《灵光报》的工作。在南京期间,他和李渊如谈及召会方面的真理,但她态度强硬,并不接受。而此时,王载和其余几位同工却在福州联合起来,说:“倪弟兄不要召会了。”他们就趁着倪柝声出远门时,把他革除了,为要把他逐出福州召会的工作。有些护卫倪柝声的青年人就打电报和写信告诉他这个消息,催他赶快回去。因着学十字架的功课,布道工作又忙,倪柝声将此暂搁,不予回应。当他回福州的途中,里面有声音对他说:“不能争,争是血气。”于是,他为了避免分裂,什么都没作,离开福州,暂住马尾附近的罗星塔。他一面觉得自己是个被革除的人,一面觉得不应该有纷争。另外,他也有一个很深的负担,就是专职作文本工作。那时,他写了一首诗歌,来表达他的处境和内心的感觉,前两节是:“我若稍微偏离正路,我要立刻舒服。但我记念我主基督,如何忠心受苦。我今已经撇下世界,所有关系都解。虽然道路越走越窄,但我在此是客。”
同年十一月,倪柝声母亲应邀到马来西亚传福音。他陪着她同去,在国外有半年之久,传耶稣基督的福音。因他在路加福音四章四十三节从主得到一句话:“我也必须在别城传神国的福音;因我奉差原是为此。”因着倪柝声作工的果效,马来西亚的实兆远就有了聚会的起头,并于第二年建立了海外第一处地方召会。
一九二五年
二月,因着中华自立会的一位牧师多次探访,李常受参加崇拜,并接受了点水礼。
四月,汪佩真应邀到烟台讲道。她在杭州基督教弘道女子中学读书时,听见福音而相信耶稣,并瞒着父母受浸且加入浸信会。后于一九一八年因余慈度主领的奋兴会而受感,立志全身心奉献,守独身传福音。此后,她不顾父母的反对,坚持退婚并离家出走到南京就读金陵女子神学院。而她在一九二一年,从神学院毕业后,就开始到中国各省讲道。她的传讲很有能力,广受欢迎,许多公会都邀请她主领聚会,号称“中国的女司布真”。
当她到烟台后,就在南浸信会礼拜堂讲《出埃及记》脱离法老辖制的信息。当时,李常受参加她的聚会,就被主抓住,真正得救并转向主。时年,李常受十九岁,对自己前途雄心万丈,然而这日,一切都改变了。他在返家途中,向神祷告,不愿再受世界霸占,而要不惜任何代价,将自己一生奉献给主。
五月,倪柝声从海外回到福州,住在小村庄罗星塔租来的小屋里。他开始购买并阅读大量的属灵著作,主要来自弟兄会和内里生命派的,这些书也是和受恩介绍给他的。在此要说明的是,在倪柝声的一生中,他阅读了多达三千本基督教历代著作,这些书籍对他及他的职事产生深远的影响。倪柝声住在罗星塔,除了读书外,他还从主领受负担,设立福音书局,编印定期的刊物,就是《基督徒报》(月刊),以取代停刊的《复兴报》。他在出版广告中说:
“我们相信圣经逐字逐句都是神的话;圣经中所有的大道,我们都是按着字面相信。我们愿意在这个小小的月刊里,供给灵奶于少年,干粮于老年的信徒。我们对十字架的救恩,特别注重;信徒灵性的问题,更是我们所留心的。我们求神加增我们的能力,使我们能传扬神一切的旨意。至于近今所谓新神学的误谬,我们也必竭力警告神的儿女以它的危险。
圣经是我们独一无二的标准。若是圣经纯正的道,我们绝不因人反对之故,而怕传;若不是圣经的道,就是有了众是,我们也不敢赞同。我们并不附属于任何召会,乃是因着主的加力而办的。近来本色召会是一种时尚的提倡;我们以为神的旨意,是要我们回到初世纪使徒的光景与方法;所以我们对于召会问题,是专向新约的目标去传播,而不受任何宗派的支配。”
此后,这份刊物在十一、十二月出了两期,次年出了十期,一九二七年又出了十二期,总共出了二十四期。其内容都是关于召会方面的,有召会的道路、召会的立场等,那对当时的召会是很厉害的刺激。特别是启示录七封书信的默想,即《默想启示录》,在当时中国各地爱主的青年人手中,几乎都有这份报刊。
同年,倪柝声被请到福建厦门附近的漳州公会中领奋兴会,就有王覃祺被复兴起来,邓主亲得着救恩,不久受浸离了宗派。但王覃祺住厦门,邓主亲在漳州。一次,王覃祺返漳,正遇着主日,就在邓家聚会、传福音。当时有覃思贤和吴丰源这两位弟兄参加。以后,主又兴起邓志诚(邓主亲的弟弟)。因此,他们兄弟俩就在家中擘饼记念主数次。这是漳州聚会的缘起。
一九二六年
在上半年,倪柝声被请到厦门、鼓浪屿、漳州、同安作见证并布道,大约二个月之久,有很多人得救。有一次,他在漳州聚会,有个小学的校长要将一班小学生带来听道。倪柝声有些不愿意,因为怕他们在会场中吵闹,妨碍别人。但那校长是个很有经历的人,他说福音是有能力的,也许会救他们中间几个人吧!于是,倪柝声就答应让那些小学生来听。事后该校的学生中有人来对他说:“现在学校中出了事情,认罪之风大起。有一学生不过七八岁,曾与几位同学偷吃校长室旁边的枇杷,现在知道这是罪,要想认罪吧,又不敢,因为怕校长;不认罪,又不平安,哭了两天,至终向校长认了。”这就是人因犯罪堕落,丢弃了良心的感觉,得救之后,良心的作用恢复,感觉敏锐起来,基督徒必须按着良心的感觉,对付罪恶。
再有一次,倪柝声被请去外地讲道,期间发生了一个小故事。接待的人把他送到一个房间,房里有一张西式的钢丝床,可上面只有一条被单,却没有褥子。他就学功课,不去告诉人,也不向人要。休息时,就睡在钢丝床上。他说:“要作主的工作不是容易的事,你去到一个地方,不要太去向人要这个要那个。”
在秋季,倪柝声在闽南厦门作工期间,发现自己患了严重的肺结核病。医生告诉他只有几个月的盼望,但他并不怕死。不过,他想到多年来在主面前所学习的、所经历的功课,都没有写出来,他就对自己说:“难道把这些都带进坟墓里去么?”这样,他就准备写《属灵人》。因着他病倒,后来就有王连俊来接续他作几天的工,厦门、同安一带的聚会也起首了。
当倪柝声病倒期间,他收到李渊如和成寄归的来信邀请。随后,他第二次到南京,住在成寄归家里,并在养病的同时,帮校对成寄归所翻译的美国慕迪圣经学院所出的《司可福圣经函授课程》。那时,李渊如因读了一本召会的历史,看见各宗派的由来并不符合圣经,早已对真理有些明白,就受了浸,又和几位姊妹每主日起首擘饼。当倪柝声到南京后,他们同在一起记念主。又因他曾在金陵大学讲过几次道,得着了两位弟兄转过来,他们就接纳他们一同擘饼了。这是讲到在南京作工的起头。
这期间,李渊如与倪柝声有些交通,领受了关于主行动正确道路的亮光,就决定转向主的恢复。当她有心要离开《灵光报》主编的工作,完全走主恢复的路时,却因报社负责人不同意她辞职,她只好勉强做到年底。李渊如的中文造诣极深,从一九二七年起,所有倪柝声的著作都是经她手编辑的。她在倪柝声的出版工作上,是个得力的助手。那些她所编辑的信息,如今成了主恢复中极大的遗产。
在年底时的上海,汪佩真和一些姊妹开始在辛家花园,就是其父母的家里,开始擘饼。这是因为她在南京念神学时,接触到李渊如,和遇见倪柝声,藉着交通所得的亮光,使她后来绝对转向主的恢复。她这样作,就把她那受公会里许多基督徒所重看、广受欢迎的布道工作丢弃了。对公会的基督徒而言,放弃这样有前途的福音工作是愚昧的。然而,对她而言,这乃是顺从属天的异象,为这异象,她不惜付上任何的代价。在上海的召会建立以后,她的负担主要是照顾福音朋友,与她谈过话的人,少有至终不得救的。
同年,李常受虽参加中华自立会的早晨崇拜,却受引导常来到当地的开放弟兄会(牛顿派)聚会,学习用寓意解经的方法研读圣经中的预言和预表。他勤读圣经,同时还订阅《基督徒报》,接受倪柝声的观点,并开始相互通信。那时,在中华自立会里,有个和他同年的年轻人,名叫杜忠臣。他看见李常受得救后很有追求,并且读圣经,牧师甚至会在主日上午要李常受讲道,所以他就来问李常受:“怎么知道自己得救了?”李常受就给他倪柝声写的《得救的证实》那本书,他读了就清楚得救了。后来,杜忠臣所在的公司调他到上海,他问李常受怎么办?李常受说:“你真有福。你去了上海,就到倪柝声先生那里去聚会吧!”以后,杜忠臣就作了上海头一班三位长老之一。
李常受信主前,他在一家大公司作事。有一次那地方失火了,大家搬运东西,一切都陷在混乱中。他看见在经理桌上有一个精小的瓷墨水瓶,和一把西洋毛刷,十分喜爱,就顺手拿起它来,偷偷放在口袋里。得救之后,圣灵就叫他去对付这件不义的事。因为当他祷告时,说“主耶稣,我爱祢”,但主好像对他说:“那个墨水瓶怎么样了?”他闭上眼睛一祷告的时候,就是墨水瓶!当他想要读经时,也是墨水瓶!当他晚上要睡觉时,还是墨水瓶!他告诉自己必须解决墨水瓶的事。这时,那个小墨水瓶还在,但是那个小毛刷子却已没有了,只好用钱顶赔。于是,他就带着那个小墨水瓶,加上一块钱,去见那位经理。
在途中,他停下买了一幅有美丽插图的日历(那正是新年的时候,那种月份牌是大众所喜爱而不易得到的),然后他再往经理家走去。经理一直认为李常受是个优秀的年轻人,见到他就说:“哎!我们好久不见了。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里来的?”李常受的脸顿时变红了,主曾经告诉他不该用修饰的话,而要直接认罪。于是,他就面红耳赤地回答说:“我来这里是因为我偷了你的东西。”他承认从前如何偷了那两件东西,现在如何来偿还。
经理听了说:“不用,不用,那个小毛刷子只是小意思,我不要你的钱!”他坚决不受,但李常受再三请求,并且说:“若是你拒绝,我就不会有平安。”于是,经理只好说:“我收下这个小墨水瓶,但这一块钱,我决不接受。”这时,他见李常受手里拿着一个阴阳合历的月份牌,就说:“好啦,就用这个月份牌顶那个小毛刷吧!”李常受虽然舍不得那个月份牌,但因着对他有亏欠,也只好给他了。而他从那里出来后,一面觉得舍不得那个可爱的月份牌,一面觉得那一块钱不容易处理,就在心里说:“最好神赐给我一个特别讨饭的,我好把这块钱送给他。”
回到家中,天色已黑,因有战事戒严,门就紧紧闭上。真是希奇,门刚闭上不久,就有人来叩门。原是一个过路的人,整天没能得到饭吃,前来求助。李常受就觉得这是神给他一个特别讨饭的。于是,他把那过路人带进门内,给他吃饱,并且送他一些馒头。因那过路人不知如何去找住宿的地方,李常受就送他前去。在路上,他把那一块钱给了他,并告诉他说,那是主耶稣作的。到了一个十字街口,过路人辞谢后,顺着李常受指给他住宿的地方而去。正在这时,忽有一位弟兄从对面喊着说:“李弟兄,你要到哪里去?”那弟兄走到跟前,李常受就告诉他如何如何。那弟兄就把一个纸包递给他说:“这个给你。”李常受回到家中,打开纸包一看,乃是一个阴阳合历的月份牌!到这时,他就豁然领会了神的带领。神赐给他一个特别讨饭的,使他得以处理了那块钱。又使他巧遇一位弟兄,补给他一个他所喜爱的月份牌。这些虽是小事,但神在其中的安排和带领实在奇妙。这证明祂喜欢祂的儿女偿还亏欠,对付不义的事。
一九二七年
年初,倪柝声一度病情加重,就从南京住到无锡漕桥镇,专心写作《属灵人》上卷。三月,革命军占领南京时,有些反对基督教的人就毁教堂,也把《灵光报》社完全毁了。所幸主怜悯李渊如,她机警地从后门一个窄巷子里逃出去,然后搭了火车到上海,与那里的弟兄姊妹相会。而在漕桥,因为驻有军队,加上与外界音信不通,所以倪柝声就再次到上海,和当地的圣徒一同擘饼聚会。
不久,汪家从辛家花园搬到赓庆里,聚会的地方也移到赓庆里。倪柝声又把他工作和出版的中心,从罗星塔迁到上海,称为“上海福音书房”。在上海,他得到汪佩真、李渊如这两位重要女同工的帮助,在地方立场上兴起了上海召会的见证。与此同时,倪柝声已感觉到他必须要踏出信心的第一步,就是租下适当的房子,作为教导圣经和见证之用。
在年底,中华自立会选李常受为董事会的一员,但他不接受那职位,反而不愿再留在公会里,并请他们把他从他们的生命册上除名。自此,他就留在弟兄会里聚会。每周七次的聚会,次次都参加,后于一九三0年接受弟兄会传教士布纳德(Mr.Burnet),在黄海边施行浸礼。
一九二八年
一月,《基督徒报》试刊结束就停刊,《复兴报》复刊,专讲属灵的原则、复活的生命、基督的得胜和基督的身体等。在上海的圣徒,也租到位于上海公共租界西区哈同路(今铜仁路)240弄文德里的一幢石库门房子。
二月一日,倪柝声就在那里召集了第一次得胜聚会,主题是“神永远的旨意和基督的得胜”,但并没有提到召会的真理等问题。这次聚会,参加人员约五十位,其中一半是来自浙江南部的温州平阳县(内地会、自立会背景),和江苏北部的阜宁、淮安(美南长老会背景)的传道人。第一次的得胜聚会后不久,神给他们亮光,叫他们知道该怎样走道路;受浸、离宗派等问题,都是他们自己解决的。浙江省温州平阳县(今温州苍南县)桥墩门的王雨亭等人和江苏省北部苏家嘴的季永同、邱日鉴首先响应,脱离宗派,建立地方召会。到了一九四九年,温属众召会就包括约二百处地方召会,仅平阳县就约有一百处,其它分布在泰顺、温州、瑞安和福建福鼎;而苏北众召会包括约有二十处地方召会,主要在阜宁和淮安。
六月,倪柝声写完《属灵人》,并且出版了。这是他第一本、也是最后一本亲自写完的书,其余的书籍都是从他的讲道及教导中编印出来的。
一九二九年
年初,倪柝声回到福州处理一些家事。因着之前写《属灵人》的缘故,他的肺病更加严重,健康已经损坏。他在街上遇见一位他从前在三一书院时的教授,这位教授望着他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喟然叹息说:“你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在学校里我们对你寄望很大,我们认为你必大有成就,现在看看你这副样子,多么可惜啊!”的确,在世人的眼光中,倪柝声已显示不出任何值得赞扬的地方。当下他觉得很羞耻,而就在一瞬间,他举目望天说:“主!我赞美祢,使我拣选了那上好的道路。”也就在那一瞬间,荣耀的灵充满了他的心。在他的教授看来,事奉耶稣是全然枉费的,但这就是福音的目的,把一切都献给神,为主枉费。
后来,他又回到上海,病情重到一个地步,连医生都说无药可救了。他不能起床,也不能吃饭,夜间盗汗,不能安睡,自己也断定是必死的。有一天,他为此专一地禁食祷告,求神给他信心,结果神给他三句话:“义人必因信而活”(罗一17,另译),“凭信而立”(林后一24,另译),“因信而行”(林后五7,另译)。至终,他得着神大能的医治。
十二月,因着倪柝声在先前发行的《基督徒报》上,强有力地暴露出公会偏离了圣经纯正的真理。那些人无法作什么,只有出版许多文字批评他的职事。紧接着,在这个时候,反对也跟上来了。他们都起来反对倪柝声;有隐密的反对,也有公开的反对。有些传道人在讲台上,甚至公开警告他们的会众不能接触他。于是,倪柝声在《复兴报》第十二期,表明了他对反对的态度,他写道:“亲爱的弟兄们,主的再来真是快了。我们应当忠心。往下我们也许要受更多的误会,更烈的反对,但这是命定的,我们应当忠心。弟兄们,请你们继续记念我,为我代祷,使我在诸般的危难中能以忠心站住,为神作美好的见证。不过,再过几里,朋友!腿要不酸,身不累,不再有罪,不再有忧,主要擦干你眼泪;听祂正用柔声说道:勿恐,勿馁,仍力前,因为也许明朝未到,旅程就已到终点。”
一九三0年
二月底,英国来华的和受恩教士罹患肠炎,到主那里去了,在世享年六十四岁。她在临终前赠予倪柝声的一袋物品中,有一短笺上写道:“亲爱的主,我感谢祢,因为祢曾赐下诫命说,你要全心、全魂并全心思,爱主你的神。”在她留给倪柝声的全部遗物中,除了一本有许多宝贝笔记的旧圣经以外,几乎没有什么别的,但里面还有一句非常宝贵的话:“为己我无所求,为主我求一切”。以后倪柝声采用了这句动人的祷告,作为他的座右铭。无疑的,这个发自和教士深处的祷告,恰切地描绘并解释了她的一生。
和受恩离世时,倪柝声不在她身边,只收到福州弟兄发来的电报:“和受恩教士安息了,被主接去,荣返天家。”在她过世后,被安葬在白牙潭村内,墓碑上写着:“和受恩教士安息之处。愿感动她的灵加倍感动我们。”无疑的,和受恩是主为着祂的恢复在中国所种下的种子,她是影响倪柝声最大的一位属灵前辈;是她将弟兄会和内里生命派的著作介绍给倪柝声,由此将中国早期福音的性质转入追求属灵生命经历的阶段。她也严格训练倪柝声,使他在属灵上得着诸多造就和成全。每当倪柝声回忆她的一生时,就越来越喜欢她的那首诗歌:“如果我的道路引我去受苦,如果祢是命定要我历艰辛,就愿祢我从兹,交通益亲挚,时也刻也无间,弥久弥香甜。”
后来,倪柝声想要为她写传记,只是时间不容许。关于和教士的离世,倪柝声在三月《复兴报》公开的信中,说:“我们觉得顶可惜,听见福建罗星塔白牙潭的和受恩教士去世的消息!她是在主里一个顶深的人。她与主的交通,和对主的忠心,在我看来,是世上少有的。”并且,一九三三年访问欧洲后,倪柝声说在他全部旅程中,在西方世界几乎没有遇见一个人,能与和受恩相比的。
和受恩有一位同工名叫葛鲁思(Miss Groves)。她也是从英国到中国来的传教士。在倪柝声得救时,她与和受恩一样,都已离开了差会,在中国凭着相信神而活。因着倪柝声从和受恩得着许多的帮助,葛鲁思也认识了他。倪柝声得着和受恩的帮助,同时也得着葛鲁思的帮助。在和受恩被主接去后,葛鲁思留下,并迁到上海。有一天,她听到一个谣言,说一个女人和倪柝声住在一起,就来找倪柝声查问这事。因为她像和受恩一样爱护倪柝声,对他非常关心。她说:“我听说一个女人和你住在一起,是真的吗?”倪柝声回答说:“是。”这位葛姊妹就责备他,问他一个单身青年男子,怎么可以和一个女人住在一起。
过了一些年,倪柝声亲口把这件事告诉李常受,为要帮助李常受明白自我表白的事。他说,他乐于受责备。他也告诉李常受,因为他的母亲到上海来看他,就和他同住一段日子。他说这话,不是要表白自己,乃是要给李常受一些帮助。李常受就问他,为什么不把这事告诉葛鲁思?倪柝声回答说:“她并没有问我那女人是谁,只问我有没有一个女人和我住在一起。当我告诉她是有一个女人和我住在一起,她就责备我,我就没有再说什么。”这是一个有关散布倪柝声谣言的例子。
四月,为了应付少年信徒信息的需要,倪柝声负担印行刊物《讲经记录》(月刊)。这是一种较浅的刊物。有时讲一点福音,有时讲一点主的工作和主的身位,有时讲一点造就少年信徒的道理等。
同年,发行“小群”诗歌,到年底就已达到一百三十首。关于“小群”二字,是一本暂编诗歌的名称。至于预备这诗歌的原因,以及它的命名、释意等特点,都待正式出版时,再行详细说明。然而,有人因着弟兄姊妹使用“小群”诗歌,就误会地称其为“小群派”。对此,倪柝声的解释是,奉主名聚会,并无小群之名称。这个名称,是别人硬加的,也是绝对不能承认的。因为“小群”是指从古至今,以及将来的一切圣徒说的;“小群”是指真召会,包括全世界,古今中外一切在主里面的人。主耶稣说:“你们这小群,不要惧怕,因为你们的父乐意把国赐给你们”(路十二32)。
小群并不是一个属乎人意的组织,也不是个派别之中的特殊名称,乃是主耶稣自己,指着在世界上一切信靠祂,有生命的人而言的。因为由世界上人的数目来查看,信主耶稣为基督的人,真是一个小群。照着圣经来看,凡是一个接受主耶稣为救主、被圣灵重生的基督徒,无论他在何处,作何种事业,他在神的眼光中看来,都是在这一小群之内的。换言之,凡没有在这一小群之内的人,都是没有生命的人,因为一个得救的人,无论如何,是不能出乎这一群之外的。
地方召会既是脱离宗派的,就不会在基督之外另有什么名称,因为有了基督的名就够了。好比一个女子出了嫁,她就被人称她为某某人的太太了。她能不能在她丈夫的名之外,另加上一个别的男子的名字呢?若是这样的话,那要说她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呢?就好像一个女子有了二重的丈夫,这是主所恨恶的。然而,按人的意思,就非要给你另加一个名称,非要你和他们一样,为要把神的儿女分开,归于基督之外各个名称的公会里。甚至,从前因为倪柝声办《基督徒报》,曾有人称其为“基督徒会”过。其实,这都是外人不察、误会所致。
一九三一年
一月,倪柝声到汕头和揭阳,在这两个地方作工,月底返回上海。三月末了,他到日本,作工一周。
八月的一天,李常受在街上走的时候,忽然来了一个念头,他在弟兄会里所接受的一切教训多半是道理。他想到他累积了多少知识,却又是那么死沉。虽然他从未回到世界,每周参加七次聚会,可他是那么冷淡不结果子。这时他经历了深刻且真实的忏悔。次日清晨,他爬到他家附近的山丘上,迫切地向主呼求并哀泣。以后每天早晨,他都到那里去祷告。从那天起,他也不怎么想说话,只想要祷告。这经历持续了好几个月,直到次年二、三月。
在李常受寻求主的期间,倪柝声于十月在上海召聚第二次得胜聚会,主题是“神的约和神的智慧”,内容后来刊印成书,就是《什么是新约》的前半部分。这次聚会参加的人比较多,大半仍是从浙江平阳和江苏北部来的。虽然李常受在与倪柝声通信中报名参加这次聚会,但因着日本侵略东北,靠近山东省,他就未能参加。
在这一年,倪柝声还访问过北平。至此,主恢复的开展并不太广,主要是在福建的福州、厦门、同安、漳州等地方有召会;另外,在江苏北部,和浙江南部平阳县也有召会。至于海外,就仅仅马来西亚的实兆远那里有召会。但福建也有几位弟兄,如谬绍训、陆忠信等人,开始到海外服事,并在菲律宾、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地开展,作基督的见证。
- 待续
高恩灿:历史的简说(介言)
高恩灿:“历史的简说”编年史_1(1920-1931)
历史的简说_编年史(1932-1941)
历史的简说_编年史(1942-1950)
历史的简说_编年史(1951-19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