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地址:新发现的一个灵性家庭。作者:SalomeBiu 李林妲(Linda Lee)与妹妹李宛妲(Wanda Lee)是马悠和李旻果的两个女儿。 李旻果,女,著名环保工作者、天籽生物多样性保护创始人。李旻果和丈夫马悠博士长期从事生物多样性研究,深入云南热带雨林中,致力于推进西双版纳雨林的恢复与保护。2008年,李旻果和丈夫成立了中国首个民间生物多样性保护区天籽老班章保护区。他们的项目常常遭遇当地官员、商人“有效益吗”、“这个账算不过来”的诘问,2010年丈夫马悠病逝,剩下李旻果独自坚守。 马悠(Josef Margraf),德国生态学家,博士。在中国云南西双版纳生活工作了13年,担任中德合作《西双版纳热带雨林恢复和保护项目》德方项目组长6年,成立了天籽生物多样性发展中心,坚持致力于当地热带雨林的修复和再造工作。2010年1月26日,马悠因心脏病突发病逝于家中,其妻子李旻果协同两个女儿将继续他的事业,直到雨林重新站立起来的那天。 老马是个积极的怀疑者,他最恐惧的事情是无知地死去。年轻时,他对天主教提出了诸多疑问;年老后,他怀疑阿波罗登月和“9.11”事件的真实性。他总是相信这个世界是被一个隐形的利益集团所操控,他们是一群白人至上主义者,渴望创造一个单一族系的世界。在他人生的最后几年,他开始对自己所负责的机构和相关的系统提出质疑。他一次次地参与各种国际学术大会,衣着光鲜的人们总是讨论着拯救地球的议题,大笔的金钱被投入,可现实中的情况却变得越来越糟,这让他失望透顶,他决定离开。 2010年李旻果被南方人物周刊评为10位“绿巨人”之一,下面是记者的采访文字。 马悠的遗产 “我们做的事并没那么伟大,‘英雄’这个字眼并不适合我们,我们只是在做每个人都该做的事情。当一个人非常专注、非常集中的时候,他的能量是非常强大的”。 墓碑 从西双版纳景洪的家里到布朗山需要经历两个小时的颠簸,李旻果开着她7年前买的红色帕拉丁,像往常一样上山,说话的间隙差点跟对面的车辆迎头相撞。这是一条她曾走过无数次的路,只不过现在少了一个人的陪伴。 上山后,李旻果总要抽时间,一个人安静地躺在一棵橡树旁。这是马悠最喜欢的树。她身边放着法国订的红酒,一个金色的圣杯,这是她跟老马在欧洲一家百年老店里订制的。在这里,她往往会独自过上一夜,好让自己出来以后变得更为沉静。 举目望去,前方是 2008年李旻果跟老马从老班章村民手里承包来的6平方公里布朗山土地,当时全村一致同意把他们曾经的一块放牛山轮歇地交给他们,并在协议上按下了一个个鲜红的指印。为此李旻果还起草了一份宣言:“让我们老班章的这片山地雨林,再次从这块土地上站起来。” 从此,他们开始在一片森林覆盖率只有16%的荒地上种树。两年多过去,300万棵不同种类的树苗已被种下。老马认为这6平方公里的土地足够他干一辈子了。李旻果曾开玩笑地说,如果能活到人类岁数的极限120岁,就能见证这一切的发生了,老马接着说,“我看我还是活到220岁吧,那样就更万无一失了。” 李旻果后面的山坡上是一块墓碑,那里安放着老马的遗体,它跟斜对角的巨石与橡树呈三角关系摆放,石头、树、墓碑分别代表着精、气、神,石头上刻着这样几个字:“马悠博士,他的夙愿是:理宇宙生态之系统,解生命景观之玄秘。” 如今,乡政府和村民怕忌讳,正在讨论老马的墓是否适合安放在布朗山上。 今年1月26日,老马离开了这个他走过57个年头的世界。那天刮风下雨,他一个人在阁楼上,预埋在他身体里达十年之久的那颗“炸弹”终于夺去了他的生命,当初医生曾建议他做心脏瓣膜修复手术,可他不愿意任何人在他的胸前开一个口子。 88岁的加州伯克利分校人类学教授卡洛斯第一次来到老马的墓前,从兜里掏出一块祖父流传下来的石头,静静地放在老马的墓前,随后站立,轻声念出一段凯尔特语的祝福。他从没见过老马,但他能感觉到这是一个伟大的人。 马悠出生在德国慕尼黑旁一个传统的天主教小镇,贵族大公的后裔,父亲是纳粹。从18岁开始为德国的环保领袖开车,人生观开始建立,与他同时代成长的一批人,后来拯救了德国的生态环境。 在斯图加特的霍恩海姆大学(1815年印尼坦博腊火山喷发,火山灰令全球陷入一片黑暗,全球粮食产量锐减,人们陷入了严重的饥荒之中,为此霍恩海姆大学于1818年成立,开创了农业的科学研究,至今在欧洲农业大学综合科研实力仍然排名第一),他拿到了生态学的硕士和热带农业学的博士学位,随后创办了以自己名字命名的科学书籍出版公司。 从1989年开始,他在菲律宾创建了群落式雨林再造模式(Rainforestaion),被称为“雨林再造之父”,改写了菲律宾的国策和林学院教材,并于1997年获菲律宾政府总统奖。当年菲律宾的Leyte岛屿雨林再造经过近20年的建设,得到欧盟的最佳评估,成为生物多样性雨林种植模式的样板。1997年,老马受德国政府的委派来到中国,担任中德政府间合作的“西双版纳热带雨林恢复和保护项目”专家组组长达6年,还专门为欧盟设计了其有史以来的最大援华项目《中国西部生物多样性保护项目》,资金总额高达5100万欧元。 家园 Linda和Vanda(万代兰的意思,她们的中文名是林妲和宛妲)是雨林里长大的孩子,穿着布裙在大森林般的院子里赤脚奔跑玩耍。这两个精灵般的女孩总会从小径深处跑出,手里握着一小把鲜红的果子,看见陌生人,便跑过来眨巴着棕色的大眼睛让你品尝她们的甜品。 16亩地的院子里养了9条狗和一只小野猫,它们都是Linda和Vanda的好朋友。除了玩,Linda每晚还要背诵一篇《道德经》,课外读物是《水知道答案》。她随兴弹奏钢琴,从不用老师教。 她们是老马夫妇的女儿,平日里的任务就是看管妈妈。现在妈妈开始抽烟,Linda会说:“妈妈你不能老是抽烟,爸爸说抽烟对身体不好的。”妈妈喝酒,Vanda会说:“妈妈不能喝酒。”旻果问:“Vanda你忘了吗,妈妈以前和爸爸也喝酒的呀。”“那是有爸爸看着的时候!” 对于老马的离去,女儿们似乎还不明白,她们天真无邪,没有悲伤,话语中总是不断地提起爸爸。而以往,爸爸出门即使只是一小时,都会和两个女儿说:“爸爸不在家,你们要照顾好妈妈。” 李旻果和老马是在一次秘鲁大使的招待晚宴上相识的,大使专门从南美洲空运了一支乐队到昆明,自幼学习古典音乐的老马想听音乐,于是便溜了进来。旻果站在门口负责迎宾,他走了进来,她对他笑了一下。 晚宴上,他告诉她,自己正在西双版纳做恢复雨林的工作。当时她的脑子里只有两个信息:他是一个生态学家,他在自己的家乡做事。他看到她有点累了,有点烦了,便邀请她到楼下去清静一下。楼下的角落里摆放着一架钢琴,他说:“我送你一个东西。”于是走过去即兴弹奏了一首曲子,接着转过身来对她说,“这是我为你弹的,你愿意嫁给我吗?” 她脑子一懵,以为这只是无数个浪漫夜晚里的片段之一,可德国人的脸上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表情,眼神无比纯粹。 “我开始爱老马我不求什么,可到最后也爱得无所求,就是这么一个靠拢的过程。我们俩没有一见钟情,他对我一见钟情,但是我也接受了。说难听点,虚荣心也好,大悲悯也好,我都接受了。我来时他住在保护局小四合院里一个破烂的房子里,一个单身男人,不会打理自己,箱子里面的皮衣都发霉了,我去帮他开箱,去整理这个男人,因为我知道这个男人太有价值了。” 李旻果认为,自己的故事都是巧合,她在寻找爱的时候一定要看男人的分量,只有这样,爱才有质量。她认为以前对爱的理解太狭隘,而男女之爱只是人类社会的开始,不足以支持人类社会的延续,而老马是她遇见男人里内心最强大的。 从此10年如一日,日夜相守。 老马走了后,她总是重复同样的话:“没有和一个人10年、每天24小时都待在一起过,你不会明白我的感受。”两人一起时,老马就像空气,他们可以一起坐着聊天直到天亮,现在这层空气似乎还没褪去,她现在不会把任何发生的事情当作偶然,她说这正如佛教中的因陀罗网,宝珠无限交错,重重叠叠,互显互隐,无穷无尽。老马或是在这个世界给着她一些暗示,就像他的突然离开,她总认为自己当时已经感觉到了,这似乎是谋划好的。 她和老马自己搭建的湄公山庄原来是一片橡胶林,现在是西双版纳国际村的一部分,同时也是天籽生物多样性发展中心的办公地点、老马的植物实验室和炼丹房。除此之外,它更像一个人类的避难所。 在菲律宾做研究的时候,老马住在一个孤岛上,四周被大树环绕,门口就是浩瀚无际的大海。人们总是艳羡老马总能过上神仙般的日子,可他对自己的知己、也是他在菲律宾的老板Peter曾这么说过:“相信我,住在天堂里,至少长期看来简直比住在地狱还糟,因为不像在地狱,住在天堂里你没有正当理由去抱怨任何一件事。” 可是现在,天堂里能抱怨的事似乎出现了。 老马离去之后,国际村的三户人家目前一家已经搬走,隔壁邻居也显得格外安静。晨光初露之时,院子里会放起德国美声的赞美诗,伴随着围墙之外大批商品房的崛地而起。 马悠被欧洲人称为“兰花的上帝”,生前每天都要去雨林里找寻从枯树上跌落下来的兰花,把它们运回山庄的实验室里栽培,两年后再一个个地绑回到雨林的树上。兰花是雨林中娇嫩的公主,条件允许的话,甚至能活上100年。 老马在的时候,喜欢炼制兰花蜜酒,当他把所有碳炼掉之后,很多的微量元素留在了最后的灰烬里,他还要把灰烬回过去继续炼。在未完成的书里,他提到了自己对西方丹道学(即炼金术)以及道家阴阳的看法,他的墓碑设计便是依循丹道学里的三角关系而建。从早年的质疑宗教到晚年的回归神性,正如爱因斯坦、牛顿和歌德,都是转了一个圈。 作为父亲,老马从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去外面的学校上学,她们甚至很少出门,只是在家里自己玩,画画、下棋、玩娃娃,演个戏剧。现在,李旻果开始重新考虑起了两个孩子的未来。 以前之所以敢把孩子留在家里,是因为欧洲原来有夏山学校的成功例子,他们主张大人只需让孩子们依自己喜欢的方式去做,照自己的能力去发展,目的是创建一所“不是让孩子们来适应学校,而是去适应孩子的学校”。 但是现在,李旻果决定把两个女儿送去普洱市的普通小学,尽管那里有着方方面面的缺陷,但那是她的故乡,距离也近,她能直接看到她们跟世界沾染的程度有多深。她跟学校打了招呼,她们不需要通过学校的考评,而且随时可以跟她出门旅行。 在这点上,李旻果相信人生而就是不平等的,虽然在人权上是平等的,可她们就是比一般孩子特殊——她认为,这只是因为她们太过于正常,而别人太特殊了。 两个孩子的确特殊,她们总能见到爸爸,而旻果却嫌自己灵性不够,一直无法与老马沟通。 一次到普洱去谈项目,她想见见老马,于是晚上便梦见了他。他笑着走了过来,接着突然变得脸色苍白,于是她开始念6字大明咒,唵嘛呢叭咪吽,念的时候小指头一直在抖,直到把自己念醒。她是想让他走,她认为自己已跟他不对接了,可身上却还背着他的业,而为了完成自我的修炼,她必须要走出去了。 下山 李旻果与当地老板和官员在一起时总显得格格不入,甚至针锋相对。从坐下的那一刻起,她就从没掩饰过自己对他们的厌恶。这让对方很尴尬,一位曾经拍板否认过她生态计划的官员更是如坐针毡。 在她看来,这是一种策略,她想让他们感觉到她的强硬。如果从头到尾对这些人没反应,她做不到,也认为不对,要给他们一个思考的理由,因为他们太麻木了,必须有人去刺他们,这也是她现在修行的一种方式。 在当地老板和官员的印象中,老马是一个很有修养的贵族,而李旻果,他们则一直怀疑是间谍。 当她谈起自己在城市中心建造3.5平方公里雨林公园的计划时,当地老板听了连连摇头,立刻口算了一笔账:光征地就要花去上亿元。这始终是一笔商人算不过来的账。而他后来更分析道,如果李旻果的雨林项目成功了,那么以前政府的决策怎么办?这是否证明大面积种植橡胶林就是错误的? 在云南提到橡胶林,总是充满了各种矛盾,这也是早已被贬义化的经济的缩影。 目前,云南天然橡胶种植面积占全国的37%,单位面积产量世界第一。由于天然橡胶综合性能好,用途十分广泛,曾和钢铁、石油、煤炭一起被并列为现代社会四大工业原料,是关系国计民生的重要战略物资。 2008年,《北京科技报》一篇《西双版纳:美丽因何不再》的文章指出,西双版纳在大面积种植单一橡胶林后,开始缺水。当地州气象局的长年监测表明:在过去50年间,四季温差加大,相对湿度下降,州政府所在地景洪市1954年雾日为184天,但到了2005年仅有22 天。 文章中,中科院西双版纳热带植物园的研究员还指出,正是由于天然热带雨林转化成为了人工橡胶林,这一举措给当地生态环境带来了不可逆转的改变,直接或间接地造成了区域气候改变。 同时,中科院勐仑植物园科研人员的研究表明,天然林每减少1万亩,就使一个物种消失,并对另一个物种的生存环境构成威胁。而且,单一经济林发生大面积森林病虫的隐患难以防范,橡胶白粉病、蚧壳虫病频繁发生。 热带雨林的存在,正是作为“地球绿肺”对于气候的意义,以及作为一座巨大的“药房”(美国癌症研究所发现治癌药物均产于热带雨林)、一个生机勃勃的整体对于人类的意义。 李旻果也一直认为,在热带,任何单一作物都是灾难,因为热带是一个物种极为丰富的地方,病虫害相当多,如果你不用自然的方法去控制的话,会出现许多后患,所以热带是不应该有大农业的,而热带农业和林业是分不开的。可现在,西双版纳海拔1000米以下几乎全是橡胶树(科研人员正在研究能适应更高海拔的橡胶树),以上则遍布着台地茶和香蕉林。 老马也提出过,橡胶种植可以用简单的经济学原理解释,产量越大,价格起伏就越大,农民的收入随着产量的提升在总量上增加,可边际效益却在缩减,因此多样化种植很重要,跟金融理财一样,产品多样化才能实现真正意义上的盈利。 有一次,老马和旻果去调查的路上,由于前方修路,他们决定绕道,最后绕了3个小时都绕不出来,却见到了一路到处都是刚被砍掉和烧掉的荒山。一开始他们还在咒骂,可到最后却都说不出话来。 来自伊朗的Reza是生态学在读博士,在网上看到了关于老马的纪录片,决定来西双版纳参与雨林的研究,并加入了德国6所大学的联合研究项目“生命景观系统LILAC”。因为语言和文化的原因,他很少跟当地政府打交道,平日更多地只是埋头研究。在他看来,再造雨林是一件不太现实的事情,政府能做的只是保护现存的林地,并增加当地植物的多样性。 李旻果认为,这就是现在的博士生跟上一代的区别,老马做的事顶现在的10个博士做的,他们属于有理想的一代人,并确实已经改变了这个世界。 未来 橡胶林,橡胶林,还是橡胶林,在去布朗山的路上,这是最常见的风景。接着是碧绿的稻田里,农民在大量地喷洒农药,车窗不得不摇上。李旻果的树被人用刀砍得遍体鳞伤,因为这样比砍倒来得间接,树木会慢慢地死去。 护林的工头阿海已经干了7年,语言不通,跟老马没太多的交流,但却死心塌地跟着他干。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在干一桩大事业。以前老马来林子里,见到一片叶子就采下来,用手搓搓放入口中咀嚼,本是田野考察的行为在他看来很有意思。 老马去世的那天,他正在朋友家,听到噩耗后,“感觉天都塌了”,急忙骑上摩托冲过漆黑的夜去奔丧。之后的一天凌晨,他还在林子里见到过“一身白衣的老马”。 阿海手下掌管着50个季节工人,每年有3个月必须集体下林锄草,帮助幼苗生长。但附近村民放火烧山的现象太严重,给锄草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因为树被烧死之后,地变得更肥,而草也就长得更猛烈,只好5台割草机没日没夜地干,坏了修理好接着干。这是一场与时间的竞赛。 我们和李旻果上山的当天,远处林子里冒起了浓烟。如果在以前,她一定会跳上车去追查纵火的源头,可是那天她没动,只是安静地躺在那棵橡树边。 阿海赶到现场的时候,一个晒得黝黑的农民正在山下的水稻田里劳作,他承认自己扔了个烟头,一片林子就起火了,幸运的是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于是自己就把火扑灭了。一般的纵火事件总是这样,李旻果一开始种的几十亩林地就是被一群晚上回家看不到路的年轻人烧掉的,他们当时嫌黑,于是便点着了旁边的林子。 人类学家卡洛斯跟着旻果爬上爬下,穿梭在她和老马再造的雨林里,兰花谷里的珍稀兰花已经开花,一朵成活就能带动10朵的生长。卡洛斯年轻时候曾参与过在缅甸的对日作战,对于雨林十分熟悉,时不时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小雪茄猛抽。在他眼里,李旻果做的事情类似于朴门永续设计——这是一种能创造永续且循环不息系统的设计方式,以仿效大自然的设计为基础,巧妙利用了传统与原住民知识技术的洞见与价值,让传统和现代科技互助互补,透过完善的规划系统,创造出能适用于各式环境的永续的农业系统——也许这也是她未来需要走的路,可在中国实施起来尤其艰难。旻果说,天籽的存在就相当于雨林中的微生物,它们在整个生态系统中做着一个你无法想象的工作,而且效率特别高。 为了能继续养护那片雨林,旻果现在不得不开始联系欧洲的朋友,他们手上传承了几座颇具历史价值的古堡,愿意让她作为中间人售卖给中国财富的掌管者们。 李旻果的外国朋友一直在鼓励她。从德国来的老朋友在昆明自费演讲宣传中医的新出路,到达那天的晚上他们一起喝了酒,在翠湖宾馆的酒吧里,李旻果几天里难得地笑容满面,而最后的问题也接踵而至。 “在你眼里,老马是个怎样的人?” “他介于英国查尔斯王子和巴西农民奇科蒙德斯之间,他很亲近,但又与人们有距离,他是有灵性气质的理性人子。” “现在替你撑伞的人去了,你打算怎么继续?” “你想知道真相吗?他从来没为我撑过伞,他顶多是那根伞骨,伞上的帷幕是我做的。” “但你似乎很少跟世俗打交道,例如政府。” “一直都是我跟外界打交道,老马是不下山的,他是真正的隐士,偶尔有个政府官员来请他说说话,也是我翻译,我翻译的时候就把认为他说得不对的和太弱的地方调整过来,然后再传达出去。” “但你以前不用为资金担忧?” “以前跟国外的交流我从来不管,老马一个人负责,现在全是我直接跟他们交流,甚至包括谈判的部分。以前我只负责落地,现在从终端客户到我的土地我都得干。老马的交流技巧至少是一流的,但我比较直白。” “你的资金来源是什么?” “大部分是他的积蓄,一部分是LV买我们产品的钱,还有我们争取到的各大机构的资金。老马卖自己祖业的钱到我的账上只剩一半了,另一半被提前放到山上了,现在德国不景气,假如房子卖不出去,我们就要欠一大屁股债。老马把自己的所有保险都卖了种树,钱也早花完了。” “你如何看待自己做过的事?” “媒体把我们架高了,我们做的事并没那么伟大,‘英雄’这个字眼并不适合我们,我们只是在做每个人都该做的事情。当一个人非常专注、非常集中的时候,他的能量是非常强大的。可是现代人太分散了,把我们灵性的思考能力降低了,所以说不出来、干不出来,也感受不到这样的能量和信心,毫无疑问就无法理解我们为何这样做。像你是一个很大的机构,你就可以把很小的一个个体给湮灭了,所以我们才跳出来到这里来,但我现在回到城市是有准备的。我现在做很多商业的项目,不做的话活不下来,但跟以往没方向感是不一样的。” “你对未来绝望吗?” “我的境界跟10年前不一样了,我把所有的挑战都当成自己的修行,还有这些外国朋友算是我的空中支援,我会活下去的。就算最悲观,我待不下去了,我就把这些卖了去新大陆跟我的外国朋友住,带着两个孩子过神仙般的生活。” “什么会让你决定放下这一切?” “人是有债的,现在老马的债在我身上,我只是想把他的寓言再写明白一点,感化那些人。以前他们总是把它当成锦上添花的东西。我想做的事就是生活得更美丽,我绝对不会苟活,我一定会高调地去完成老马的事情。 “一个老马倒下,十个站起来了。方向我是有的,只是不知道从哪里做起,我要做更大的失乐园,大不了我就当墓志铭,周围再怎么造总有造完的一天吧,我大不了上山待着,以后我家就变成家庭公园了。我最怕村民动摇,但在有生之年,我是不会让人们逼到那棵橡树前面的。现在是末法时期,所有宗教都讲过这个概念,肯定是真理。我不了解老马这个人,他有很多谜不用告诉我,但我凭直觉知道他的谜底,他是一个非常缜密的谋划者,但他放弃了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