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大学教授再发惊人言论
中国的制度、文化、人性已进入恶性循环 (2015-12-22 12:38:00) 来源:网络 人民信息网
导读:郭于华,1956年7月生于北京。1990年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获博士学位;2000-2001年于美国哈佛大学人类学系做博士后研究。1990-2000年任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学所研究人员;2000年至今任清华大学社会学系教授。主要研究领域为社会人类学、农村社会学、民间文化与信仰等。著有《死的困扰与生的执着--中国民间丧葬仪礼与传统生死观》、《在乡野中阅读生命》、《仪式与社会变迁》(主编)等作品。 搜狐文化:为什么中国转型困难这么多? 郭于华:经济制度上从计划经济转向了市场经济,但是在政治体制、意识形态上并没有相应的转变,没有转变的原因是强权压制造成的巨大阻力。 这必然导致中国这个巨人的撕裂,一条腿往前迈了,大踏步迈入市场经济,而另一条腿却使劲往后撇。 搜狐文化:放开之后是不是会产生新的问题?像苏联解体之后的遗留问题依旧很多。 郭于华:一方面我们对于苏联解体的认识,主要来自于官方的宣传,到底苏联解体之后是不是就到了分崩离析,民不聊生?我觉得应该打个问号,应该有专业人士对这个问题做出说明解释,当然这也不是就一家之言,是可以探讨的。另一方面当前对于民主化道路的妖魔化是非常成功的,维稳的力量不光来自于体制,它也是一种思路,一种思维方式,深入人心。拾废品的老头都在说:“这个社会不能乱。” 搜狐文化:“社会不能乱”这个逻辑好像很有说服力。 郭于华:但是从学理上来讲,是不是一旦民主化社会就乱了,哪个民主化的国家比极权专制还要乱,要看有没有这样的先例。所有问题不可能一下子都解决,但是至少先要释放出善意,有慢慢解决的希望,使中国社会走上一个比较良好的发展道路。没有人希望社会乱起来,乱起来肯定是老百姓最倒霉。所以现在中国应该破除这种妖魔化的东西。我概括了几个点:一个就是社会恐惧症,社会恐惧症就是对于社会上包括公益组织在内的自组织都有恐惧。如果社会自组织能够健康良好发展的话,那么它对社会的发展是有莫大好处的,对社会比较平稳温和的转型也是有很大好处的。另一个需要破除的是“不稳定幻像”,就是把任何东西都当作不稳定因素。我们在2010年写过一篇关于社会稳定的报告,实际上就是批评这个高压维稳体制,任何社会中的动向都能给排查成不稳定因素。例如中学生对食堂伙食不满意,提出意见,也是不稳定因素。那这样就会形成一种幻象,总觉得社会只要一放松就会乱,可是你不想想你的高压锅气阀长久不打开的话,不是更危险吗? 还有一点需要破除的就是“中国特殊论”。我写过一篇文章,我们究竟有多特殊?我们特殊到什么程度,我们是人类的话,我们跟其他国家的人有本质性的区别吗?人都有一个对自由,对个人权利的基本要求。如果是人类就应该有免于匮乏,免于恐惧的自由。从这个角度来讲,没有说自由民主只适合于西方,而不适合于中国的。我觉得这个东西是一种错觉,这也是应该去破除的。 搜狐文化:当前知识分子如何去达到独立性? 郭于华:其实我觉得这当中还是会有一些误区,我们在强调学术的独立性、知识分子的人格独立时,我们常常只是更多强调其独立于权力,不能为权力唱赞歌,要坚持说出真相、见解、思想。另外一方面也要独立于市场,既不能依附权力,又不能完全依附于金钱,独立于金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因为人总是希望活得好一点。这种选择虽然不能完全归结于个人,但是个人也不能由此而逃避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当然作为个人也没有权力要求别人都要达到这样的独立性。在意识形态控制之下,权力和市场相结合会变得非常有力。国家暴力依然存在,又加上市场金钱的力量,这就会对个人产生更为内在深远的影响。在这种情况下,坚持学术独立是不容易的,但并不是不能做的。当然具体到每个人来讲,可能每个人的处境不一样,要在体制中生存只能按照体制的游戏规则来玩。同时也可以看到一个很不让人乐观的前景,就是如果按照它的这套规则跟它玩,最后你一定被它玩。特立独行就要放弃很多东西,“无欲则刚”,这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得了的。所以不能去苛求所有的人都这么做,每个人都有权自己做选择,但是我们可以不断反思自己能不能做得更多一点,更好一点。 搜狐文化:关于“什么是正常?”可能还没有达成共识。 郭于华:其实这个共识也容易达到,也就是底线的公平:在基本的权利和机会上人人应该平等。也就是说穷人家的孩子通过自己努力最后也能向上流动,也能够获得一个比较好的社会位置,能够通过他自己的聪明才智与奋斗获得上升的机会。可是现在呢?“拼爹”,各种各样的“二代”现象,什么叫二代?二代就是社会地位向下一代传递,强者恒强,弱者恒弱。这个合理吗?当然不合理。这不都是最基本的常识吗?只要稍微正常都能理解这种常识性的道理。但是中国今天难就难在这儿:常识变成了异端。 搜狐文化:现在也有争论,但不是公共讨论,包括所谓的“极左”他们有一套自己很认可的理论,不管出于任何目的,这一套理论可能会让一批人认同,这是非常不正常的情况,而且会吸引一批年轻人。 郭于华:建国以后的教育体制实际上一直是意识形态的工具,教育成为意识形态的工具必然会产生出一代一代的“脑残”。对于很多基本的常识、基本的历史和基本的现实,他都可以视而不见。大家都说中国好几代人都喝“狼奶”长大的,阶级斗争这套思路就是“狼奶”。但是我觉得最坏的还不在于满脑子都是装的伪历史,如果满脑子都装着这些的话,一旦真相出现,完全可以把这些东西放弃,换一些东西装在脑子里头。最坏的就是脑子坏了,他对真相已经采取一个屏蔽的状态,即使历史真相在面前,他也看不到。如果真相已经呈现的话,为什么他们还不改变这种思维方式呢?关键在于他并不认为那是真相,他不会用真相去替换他脑子里的幻像。 搜狐文化:支持“极左”套路的人中是不是还有些不同? 郭于华:对他们也要具体地做一些分析,比如很多社会下层的工人、农民,有一些会怀念计划经济时代,他们很多人是根据自己的经历来做判断,许多时候是归因归错了。比如今天社会的很多问题,比如腐败问题,作为下层民众深受其害,当然他们也痛恨腐败,但是从根本上解决腐败问题的方式,一些人的理解就有问题,他们认为解决腐败问题的根本方式就是回到毛时代,回到计划经济时代,这肯定是错误的。他们不能理解今天腐败层出不穷,屡打也打不完恰恰是权力不受限制的结果。难听一点可以说这样归因是一种愚蠢,但是这种理解还情有可原,因为他们不了解真相。这就需要以一种他们能够理解的方式去告诉他们真相是什么。但是另外一些人却不是这样,尤其是在知识界中,你是不懂吗?如果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话,这就是一种恶。还有更坏的,他拿这个东西当作棍子来打压别人,这就不是蠢,这是更大的恶。因为用这个作为意识形态工具来伤害别人,其实跟计划经济时代的那种统治方式是一样的,成为它的帮凶了。退一步讲要用这个东西来谋取自己的利益都不是那么不能理解,但是你还要拿这个来害别人的话,就是不可饶恕的,尤其对所谓知识人来说,更加不可饶恕。 搜狐文化:一方面是戾性,另一方面是奴性,为什么在当前中国尤其严重? 郭于华:中国的问题在于制度、文化、人性进入恶性循环了,制度越有问题,人性越坏。人性当中固然有一些弱点的,但是不能归结到人性就完了,为什么中国人尤其严重呢?一定要去考虑是什么样的制度造就如此的人性,什么样的制度会把人性当中那些本来的弱点,那些恶发挥到极大?所以我们说好的制度才能造就好的人性,好的制度才能使人性当中那些善良的东西充分地发挥出来。通过人性可以看出制度的好坏。 搜狐文化:如何改变? 郭于华:制度、文化和人性是相互建构的整体。但是打破这个循环的关键点在哪里?有人说要改造传统文化,怎么改造?还有人说要使人性变得更善一些,怎么使人性变得善?突破口还是在于制度。制度改变是很困难的事情,谁会主动放弃权力?谁会主动让权力走向一个比较分散化,不是那么集中的状态?没有人会主动去做。那就需要整个社会形成推促的力量。首先大家都努力做一个公民,然后让公民社会能够比较健康的发育,形成推动制度结构改变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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