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需要什么样的副中心?
京津冀地区,一向是地方权力竞争远远超过经济竞争。北京经济虽然发达,但却十分虚弱。支撑其经济的金融产业和高科技产业,是完全动不得的。所以,他只能也只愿意向河北、天津转移“低端产业”。由于权力竞争的介入,京津冀地区域经济的竞争机制不畅,流动不充沛,从而没有形成平面结构,而是形成立体结构,权力人为进入打了个楔子。
北京的城市病是单一中心造成的,单一副中心会重蹈覆辙
事实上,北京出现城市病已经很多年了,搜索有关“寻找副中心”的报道,最早也可以追溯到10年前。城市病的出现不仅与北京通过行政手段垄断了过量的资源有关,更与这个城市落后的城市规划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北京的城市空间布局是在1949年之后以莫斯科为蓝本确定的,呈“单中心”、“同心圆”式向外扩展,也就是俗称的“摊大饼”。
这种模式使得政治、商业、文化、教育、医疗、旅游等近乎所有的城市核心功能都集中在中心城以内。北京二环内分布着有20多个中央部级机关,100多个局级机关以及北京市250多个市属单位;有王府井、西单、前门等多个商业中心;有故宫、北海公园等旅游景点。即使出了二环,北京市确立的六大高端产业功能区中,CBD、金融街、中关村、奥林匹克中心区都在中心城区。
而这种单中心的城市结构,仅仅依靠疏散部分职能,而且在北京市看来,还是部分行政单位和低端产业,是不可能达到缓解城市病的目的的。单中心城市一个基本的特点就是潮汐客流,而根据相关资料显示,北京工作日人口密度最高的地方恰恰是CBD、金融街、中关村这些不可能疏散出去的产业区。而从客流量上来说,想要达到理想状态,北京恐怕需要让中心城区的人口减少一半。
而作为点对点的疏散地,承担北京部分职能,尤其是行政职能或许也只是“看上去很美”。以近两个月传言最凶的保定市为例,“副中心”或许只是传言,但是房价上涨可是实打实的。就算传言成实,作为地级市的保定又如何与迁入的更高级别的中央机关相处,将是下一个面临的难题。这正是,“没有大城市的命,偏得了大城市的病”。
所以,真正靠谱的或许是“首都圈规划”
所以,要解决北京的城市问题,在不对北京市的城市结构有一个大改动的情况下,指望点对点的建立一个政治副中心,恐怕结果只会两败俱伤。而从国际大都市的发展历程来看,“单中心”的特大型城市因为日益突出的城市病,一般都会呈现由“单中心”向“多中心”发展的特征。
芝加哥大学著名地理学家C.D.哈里斯和E.L.厄尔曼提出的多核心理论推动了城市空间格局的转变与调整。他认为,大城市不是围绕单一核心发展起来,而是逐步由单中心向多中心发展,伴随城市郊区化,逐步形成郊区的副中心以及城市外围的卫星城。东京、伦敦、巴黎、华盛顿、莫斯科等大城市都经历了由“单中心”向“多中心”的转变,其中以东京副中心的建设和首都圈的规划最为著名。
东京曾三次实施“副中心”战略,截止到目前一共有7个副中心,每个副中心即使所在地区的公共活动中心,也承担了东京作为国际城市的部分职能。理想的城市规划下,“产-住”应当是一体的,但现实不可能会如此完美,仍然会产生长距离的通勤客流,但是副中心一方面会使这种客流减少,另一方面则是将单方向的客流平衡为双方向,避免全城潮汐客流的出现。
保定即将成为副中心的传言让保定的房价着实“火烧”了一把。
但京津冀一体化提出十年了,远远落后于长三角和珠三角
中国也并非没有建立“首都圈”的规划和设想,最近热门的“京津冀一体化”的概念最早可以追溯到10年前的2004年。然而,在这提出的十年里,一体化的动作非但不大,反而北京与周边的经济差距越来越大。同样作为中国经济的三极,京津冀与长三角、珠三角相比,完全落后了。
与长三角相比,京津冀地区的经济水平虽然也在增长,但相对缓慢,河北省的人均GDP水平甚至不及全国平均水平,这与长三角的差距巨大。正在长三角快速积聚的国际资本和民间资本,不仅规模越来越大,而且以其特有的活力强有力地推动着这一地区的经济快速发展。长三角人均和地均GDP分别是京津冀的1.43倍和2.19倍。无论按人口平均,还是按土地面积平均,长三角经济圈都是经济产出效率或集约化程度最高的区域。
而从城市发展的角度,差距似乎要更明显一些。长三角除了上海这个龙头外,还有苏州、无锡、常州、杭州……一系列二三线城市作为腹地并形成互补,地域发达程度也在全国名列前茅;而珠三角除了广州、深圳之外,中小城市更是不枚胜举,甚至有着更为明确的分工。而回到京津冀地区,除了天津勉强可以跟北京唱下双城记,河北省的不少城市都形成了“环京贫困带”,并且产业分工极其混乱,全河北省都在上马钢厂,也为这一地区的雾霾做出了不少贡献。
抛开北京的“虹吸效应”,从各方心态也可窥见一斑
不可否认,京津冀地区的发展模式与发展现状,与北京对周边资源的过度汲取和垄断不无关系。北京的城市功能过度集中在中心城区,强化了的中心城市的“磁力”作用,资源要素不断向核心聚集,对周围区域形成“虹吸效应”。“虹吸效应”又导致“马太效应”突出,中心城区与周边的整体发展水平进一步拉大,周边失去了对产业的吸引力和培育力,区域经济就陷入了举步维艰。除此之外,京津冀三地在一体化过程中所展现出的不同心态,亦可以窥见其工程之艰难。
先来说北京,以今天的新闻为例,北京第一批外迁的207家公司全部为“三高一低”企业,即高投入、高污染、高耗能、低效益,而从2013年底北京开始提出控制人口目标开始,就不断地强调要将“低端产业”迁出。一系列的事实都证明了,北京没有也不会有一个共同发展的心态,双方巨大的发展水平差异,使得北京看待河北就如同高富帅看待屌丝,把我吃剩的、玩腻的泔水赏给你。
而对于河北来说,类似的产业转移在10年前就经历过一次,当初北京把污染最重的企业首钢转移到了河北,而这也是河北钢厂遍地的开始。而现在,河北的野心就不止于此了。自从京津冀一体化开始推进后,据公开媒体的报道,除了盛传过一次保定政治副中心之外,河北省尤其是相关市的领导主要目标就是京、冀交通一体化,不止一次提出将北京地铁引入河北。引入地铁对于承接产业转移未必有什么效果,但是有一个效果是明显的,那就是卖地,打造新的睡城。如果一地行政长官只把心思放在卖地上,又能指望这地方有多大的发展呢?
而天津似乎是三方中最淡定的,一方面同为直辖市,多少有点本钱,尤其是滨海新区的建设,使得天津未必一定要从北京那里讨到些什么;另一方面,天津的低成本优势已经逐渐显现,一些互联网企业为降低成本已经主动将部分业务搬至天津。
东京一共有7个副中心,每个副中心即使所在地区的公共活动中心,也承担了东京作为国际城市的部分职能。
政府权力在其中仍是主导,而不是疏导
京津冀地区一体化空喊十年的最主要原因就是权力进入市场。珠三角地区的发展,是在同一个省级政府的领导之下进行。其地区之间的合作,主要由于香港经济的辐射,深圳、珠海和广州三角的拉动,然后还有东莞、中山等几个小虎的竞争。这样的内部竞争、集体向外的动力机制,使该地区经济得以迅速发展起来。
在长三角地区,过去计划经济时代上海一海独大,但已形成了经济增长体,而其他地区的经济与其形成互补,在经济的长期互补过程中,解决了受权力制约的问题。
京津冀地区,一向是地方权力竞争远远超过经济竞争。北京经济虽然发达,但却十分虚弱。支撑其经济的金融产业和高科技产业,是完全动不得的。所以,他只能也只愿意向河北、天津转移“低端产业”。由于权力竞争的介入,京津冀地区域经济的竞争机制不畅,流动不充沛,从而没有形成平面结构,而是形成立体结构,权力人为进入打了个楔子。
其结果往往与权力的设想大相径庭
按照权力的理想状态,北京如同富人区的花园一般,这里没有批发市场,没有菜市场,没有煎饼果子,也没有鸡蛋灌饼……事实上,我们在之前的专题中已经无数次的强调过,这种理想化的空中楼阁是不存在的,城市在运行过程中一定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政府管理部门的首要职责是要解决这些问题,而不是打造一个唯美却无用的花园。
比如,北京市认定的低端产业并且执意要迁出的动物园服装批发市场。任何有一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商业一定是产生于人流量最大的地方,而在一个最简单的模型里,两条路相交的十字路口一定是人流量最大的地方,所以商业一般会发源于此。如果将这种活跃的商业搬迁到一个并没有多少人的郊外,这并不会吸引原有的顾客来到这里,他们会寻找新的替代品,而这就是原有商业衰败的开始。
而北京市想要借助这种产业的转移实现人口的调控则更是异想天开。低端产业相对自由,对个体的附着力并不强,个体完全可以脱离既有的生活,或者重新在这个城市里寻找新的机会,而不必随之迁移。而所谓调控人口增长,第一,控制得了吗,显然不行。第二,强制调控,必然导致经济发展滞后。人口总是要流动,产业发展不可能光要高端人口,没有低端人口就难以形成合理的产业生态。显然也不行。
首都圈之路:权力竞争必须让位于经济竞争
一个现实的问题是,京津冀一体化发展协调难度比较大。京津冀地区,一个首都、两个直辖市、三个行政区。京津冀关系与珠三角、长三角不同,表面看是京津冀三方的关系,实际上是“三地四方”的关系。第四方是指能量无限大的中央政府,北京是一身二任,既是一个独立的直辖市,又是中央所在地,客观上造成了北京是这一区域的超级存在或超级主体。
地区定位和身份的这种客观上不平等的区域关系,既模糊了京津冀关系的界限,不知道北京什么时候代表中央,什么时候代表北京市,又阻断了京津冀三方解决问题的市场通道。
根本改变的办法是建立和打造标准化政府、服务型政府。比如北京、天津,包括河北,实行统一的公共服务标准,这样问题就解决了。将来全国都应该这样。同时各地方政府可在其授权范围内进行其他政策方面的竞争,目的主要还是为了充分释放市场的力量,从而保证区域经济的发展。这当中主要还是为了充分释放个人的力量,这是基于人的发展,可以解决很多很多社会发展的问题。
在绝大多数微观经济事务决策上,甚或事业单位的迁移事宜,政府远不如个别官员想象中那般“口含天宪”,单是十分高昂的利益补偿成本,政府便无力承受,不如交给“看不见的手”来物竞天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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