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岩松当着中宣部高官面的发言 我们都在谈道路自信,制度自信,理论自信。但我觉得自信不是宣传和说出来的,而是你做的事情让人家觉得你自信。 一个敢自嘲的人,大家都会说这个哥们实在太自信了。因为他的行为让人觉得他很自信。所以中国,不是说出来的,是现在做的事情没有让我们觉得自信。 为什么?我觉得新闻宣传出版这个系统,一定要成为中国自信的受益者和执行者,而不是相反。我们每天感受的是这个国家的不自信,但承担的是这个国家自信的任务,怎么能做好? 前天去做节目,晚上口径下来,说“自由迁徙”不准提。这是总理说的啊。这是一个未来的梦想,我们就不能自信一点,我们是要奔那个方向去啊! 昨天晚上更猛了。习近平总书记说的PM2.5的东西,不准提。好嘛,连总书记的话也不准提了。 我理解他们的担心,我想表达的意思是,媒体如果不能感受到我们的道路自信,制度自信,理论自信,媒体怎么能传播这种好的自信?这个巨大的矛盾要化解。 这里涉及到一个关键词,是负面报道和正面报道。朱镕基总理98年来的时候,我坐在他斜对面。当时说负面报道多少合适?他说,正面报道51%控股就可以了嘛。我当时感受到的就是一种巨大的自信。 更重要的是,我觉得全世界没有负面报道和正面报道的区别,只有报道这种东西。如果现在这种虚的正面报道多了,这个国家会有危险,你没有忧患意识了,我们会觉得这个国家很强大了。 另外,全世界都说你是发达国家,就我们整天说我们是发展中国家,但发展中国家总是要经历一系列的问题。可我们现在媒体上呈现的全是正面报道,没有任何发展中国家必经的一些问题,那你凭什么说你不是发达国家?你没有问题啊。 缺点,不足,贫困,真实地展现出来,你才能让全世界知道你是个发展中国家。否则你该承担发达国家的义务的,这是国家战略的问题。 我们现在是拧巴(别扭的意思)的,展现出来的是NO.1,全世界第一了,但跟人谈判的时候,硬要说我们就是发展中国家……所以不能这么拧巴下去了。 这个全是学术的探讨。如果媒体在的话,我不认为应该去发表。容易误解。 宣传这个词我们要区分使用了。宣传这个词,从戈培尔开始,在英语世界就不是好词了。我专门去查中宣部的翻译,还是沿用当年戈培尔的翻译。有些对我们好一点的,会翻译成“真理部”。但为什么实践中没有认识呢? 我是党员,当过16大代表。我觉得党内使用宣传应该是可以的。但这个原本用于党内的词,现在用在国际交流和国内对百姓的沟通,已经严重落后于时代了。因为宣传这个词,带有一种单向的,强制的概念。 我曾经说,我们中宣部应该改为中共中央传播沟通部,别小看这个词的改变。如果你把宣传改成传播沟通这个概念的话,那种国家的形象和双向的气息都能表达出来。 我们要认真思考,不能说宣传这个词是一直沿用下来的,中央号召与时俱进,但这又是个拧巴,很多跟不上时代的,出现负面因素,影响形象的东西还存在,还很敏感,铁板一块,谁都不敢谈。这个词不能拿到世界上去了。你看我们的杂志都叫对外传播。 中宣部的李东东大姐问我,岩松,据你了解,你们这个职业有尊严感么?我说没有,大姐。 昨天令计划首长说的一句话让我心里也咯噔一下。他说我们这个国家记者才是真正的无冕之王啊,因为他们跟领导人出访,包吃包住还坐专机。我说哪能拿少数人获得的东西当成整个这个行业的人获得的东西? 更重要的是,我们想要的没给,不想要的给了。我们想要的是采访权,记者该去吃苦,该去抢,不该包什么机票!中国为什么有红包?有无数根本不是新闻的东西要当成新闻发,所以要塞给你。如果真是新闻,我们愿意给钱。我们干过这样的事,在黑哨的时候,我们采访光头裁判。 在全世界我都查过,全世界的记者收入都是排在这个国家的中下,美国也一样。所以想发财不是要来这里的。养家糊口记者不是好职业,记者有另外的收入,情感收入,精神收入,有一种推动社会堡垒的卑微的尊严感。 我的幸福指数很低,崔永元老挤兑我,还扛着呢?但我说一个职业要做到扛着的地步,为什么呢?我获得了党和组织上的很多荣誉,但我现在都成异类了,十个虚假的微博营造出了我是一个现实中的刺头。 九十年代中期,无数领导干部想让他的孩子进电视台做传媒,这些年再也没有了。十几年前甚至后高层官员的孩子,现在大家都是国考,中石油……一流人才已经不干新闻了,二三流才干。这个现状暂时体现不出来,但十年之后就会了,在国家大发展的时候,怎么撑? 我看到我们的新闻环境呈现这样的状况:理想主义者没几年成了现实主义者,现实主义者没几年成了存在主义者,存在主义者没几年成了机会主义者,成了利益分子,还有一部分成了虚无主义者,信佛吧,但我觉得起码我们应该信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