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讀】約翰•列儂:一個天才的放縱與孤寂
2013-12-08 周子湘 閱讀譚
在整個搖滾樂史上,不管是論音樂、論銷量,還是論影響,“甲殼蟲”(The Beatles)都是無可爭議的第一名。眾所周知,約翰·列儂領導的甲殼蟲樂隊創造了搖滾史上最初也是最後的奇蹟:四個利物浦窮小子在不到10年的時間裡,取得了空前絕後的商業成功,改變了全世界無數青年的思想,流傳下從大眾到精英到極端分子都無比熱愛的抒情歌曲。
對唱片業巨頭來說,他們是歷史上最大的搖錢樹;對歷史來說,他們是挾着青春對抗文明的個人主義英雄;對青年來說,他們是流行文化和深刻思想的雙重偶像。
如今,50年過去,搖滾樂早已不復當年的輝煌,約翰·列儂卻成為一種搖滾精神的符號被今天的人無限懷念。這個名字代表一種精神、夢想、愛與和平。當然,這其中也摻雜着幾許癲狂、扭曲和憤怒。
約翰·列儂早知道自己會在美國被人用槍打死。1966年,當那個未署名的預言家把一封既沒有火藥味也沒有敵對情緒的信寄到列儂手裡時,列儂嚇壞了。信上說:“約翰將在美國被人用槍打死。”他抱着妻子辛西婭淚水漣漣地分別,以為自己再也回不來了。
約翰·列儂對着舊金山的坎德爾斯蒂克公園裡狂熱的人群進行了最後一場演出。一天后平安回家。他以為事情就這樣過去了,可他沒想到,這個預言指的是1980年12月8日。那一年,列儂剛剛40歲。
戴小圓眼鏡的人
1940年10月9日,約翰·溫斯頓·列儂(JohnWinston Lennon)出生在利物浦牛津街的婦產醫院裡。父親是個海員,列儂出生時,他還在海上漂着。這個不負責任的父親後來遺棄了他的妻子和孩子。母親很快有了新的男朋友,列儂則和他美麗而天生嚮往上流社會生活的姨媽住在一起。
如果在學校的時候,列儂能安心聽幾回課,而不是穿着緊身的水管褲到處給班裡同學起外號,他的成績說不定會出類拔萃。可他不是。他最大的樂趣是在老師背後搞怪,發表一些尖刻的評論,或者給老師或者周圍同學畫諷刺漫畫。他對別人口無遮攔的品頭論足和刻薄的小聰明使人感到害怕。他會叫班裡的女同學“古板小姐”,並且拿她整潔的衣服和時髦口音開玩笑。
他霸道,愛挖苦人,且非常叛逆。但不得不承認,漫畫雖然是為了故意醜化,但畫得確實很像。“我要不是個天才就是個瘋子,到底是哪個呢?”列儂問自己。
上課時,他總是斜背一把吉他,他告訴同學,現在組織了一個樂隊,名字叫做“科利人”——根據原來學校“科利銀行中學”得來的名字。下課後,列儂就和心愛的女孩坐在一起,把吉他拿出來彈上幾首當時流行的曲子。比如博·迪德利、恰克·貝利或是羅尼·多內甘的歌。彈吉他的時候,列儂的面孔會忽然變得柔和、安詳。以往那種憤世嫉俗、藐視一切的表情一掃而光。
彈吉他讓列儂常常懷念自己的母親。他的母親朱莉婭也很喜歡音樂,列儂的第一把吉他就是她買的。朱莉婭會彈鋼琴和班卓琴,經常就是一坐幾個小時,一遍一遍耐心地教列儂彈和弦。她還愛聽搖滾,開大音量播放貓王埃爾維斯·普萊斯利的流行熱曲,抓着列儂的手在廚房裡跳爵士舞。
後來,保羅在最合適的時刻出現。1957年7月6日的沃爾頓聖彼得大教堂的教會慶典上,當時“科利人”正在演出。那年保羅剛剛14歲,比列儂小1歲。他把喬治介紹給列儂,這三個人,成就了後來勢不可擋的“甲殼蟲”。
列儂的音樂天賦讓這支小樂隊在當時的校園小有名氣。為了不引人注意,他們總是事先摘掉帽子和領帶,把領子翻上來,裝得酷酷地,大搖大擺穿過人群。保羅會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喬治則裝得鬼鬼祟祟。
有一次,列儂接了一個電影,《我如何贏得戰爭》(How I Won theWar)。他被這部電影的反戰主題深深吸引。這是第一次做一名真正的演員,列儂顯得激動而緊張。為了符合角色,列儂剪掉長發,並且帶上了一種小小的、圓圓的、國家衛生研究院式的“奶奶”眼鏡。以前,列儂一直被隱形眼鏡所折磨。按當時的習慣,歌迷看到自己喜歡的歌手,就往舞台上扔糖豆。列儂不止一次被歌迷扔過來的糖豆打中,隱形眼鏡被打飛出去。除此之外,列儂對隱形眼鏡的鏡片厚度也很不滿意。帶過小圓眼鏡之後,他居然就愛上了它。從此,約翰·列儂的經典形象誕生。
比耶穌還要受歡迎
布賴恩·愛潑斯坦(甲殼蟲的經紀人)以前常說,甲殼蟲樂隊的成就將會超過貓王埃爾維斯。剛開始人們都笑了,埃爾維斯當時正穩穩地坐在“搖滾之王”的寶座上,而沒有幾個人知道“甲殼蟲”是什麼東西。
1963年,甲殼蟲樂隊的第二首單曲《PleasePlease Me》火一樣竄上了英國單曲榜的冠軍位置。隨後發行的第三首單曲《From Me to You》再次榮獲英國單曲榜冠軍。3月22日,甲殼蟲樂隊發行了第一張專輯《Please Please Me》。這張專輯以勢不可擋之速包攬英國專輯排行榜的冠軍,連續稱霸30星期。
到1965年,布賴恩的預言成真:甲殼蟲樂隊成了世界上最著名的搖滾樂隊,超過了埃爾維斯和其他任何流行音樂家。他們的面孔被地球上每個角落的人熟悉,即使是遙遠的澳大利亞、菲律賓、日本和斯堪的納維亞。
當宣布甲殼蟲被授予大英帝國勳章的時候,全世界都很震驚。20世紀60年代還沒有一個流行明星獲得過如此殊榮。這種獎賞通常頒發給法官、政治家或公務員。布賴恩欣喜若狂地打電話給約翰·列儂:“約翰,你肯定不會相信,我得到確切消息,你和其他幾個人將被授予大英帝國勳章。這簡直太棒了!我一開始也不相信,帝國勳章!女王親自授勳!在白金漢宮!”列儂的回答有點粗俗:“去死吧,布賴恩,開這種玩笑?流行樂明星是沒有資格獲得勳章的。勳章只授予那些退伍軍人、改革家和當權派。”
在接受倫敦報紙《旗幟晚報》的記者莫琳·克利夫的採訪時,他對這個相識的朋友驕傲地說道:“基督教就快要完了。它將會縮小,然後慢慢消失。根本不需要爭論,我是正確的,事實可以證明。我們現在比耶穌還要受歡迎。”
美國的《參考資料》雜誌轉載了這篇報道。一下子,山洪爆發。幾天之內,全美的電台禁止播放甲殼蟲的歌曲,評論家們紛紛表達憤怒之情,尤其是美國“聖經地帶”組織,甚至武裝起來要教訓他。列儂收到了大包大包的仇恨郵件,當然也有一些贊同、支持的信件。每天,妻子辛西婭把信件分成兩堆。一堆“支持”,一堆“反對”。列儂每天問一次,哪堆更大一點。
列儂的名聲從尖峰跌到谷底,他不得不為此事公開道歉。但他並不是一個長記性的人,這件事絲毫沒有影響他的作風。多年後,列儂毫不保留地表達對滾石樂隊的蔑視。他的眼裡,滾石樂隊的米克·賈格爾就是笑柄。“我覺得米克·賈格爾在嫉妒我們。我們可以看看過去滾石樂隊都做過些什麼,我們幹嘛他們幹嘛。他們模仿我們。”
她一定是精神失常了
上學的時候,列儂最喜歡對着金髮女孩吹口哨。可誰想得到,他最後愛上的,是一個黑頭髮、身材瘦小的日本女人,這個女人比他大8歲。
“瘋了,她一定是精神失常了。”列儂第一次在翻看一個印有無數人屁股的報紙時驚嘆道。那是關於一個叫做小野洋子的日本藝術家的報道。她拍的一部電影,不停出現的是不同人的屁股,緊緊擠挨。那時的列儂根本不懂什麼先鋒藝術或者概念主義,隨手把報紙扔進垃圾桶。
倫敦有一間名叫Indica的藝廊,列儂喜歡閒時去逛逛。在這個藝廊里,他的朋友介紹他和小野洋子相識。兩個人的關係發展很快,當列儂和妻子、樂隊成員一起去印度參加冥想時,他和洋子依然保持密切的通信。信的內容開始還很正經,不過裡面已經有了曖昧的氣息。列儂說,他幾乎就要把洋子帶去印度了,但找不到確定的理由。
從印度回來後,列儂在半夜裡叫洋子過來。那天辛西婭不在家,列儂在家裡的錄音室,放做好的帶子給她聽,洋子理所當然地被打動。他們一起錄製了唱片Two Virgins。錄完時,天已將亮,他們在黎明時分做愛。“我和小野洋子的關係就是一杯用愛情、性慾和忘卻兌成的怪味雞尾酒。”列儂說。
列儂在自家的屋子裡與洋子面對面坐在地板上,兩腿交疊,旁邊是一張桌子,上面有好多碗碟。他們穿着泳池更衣室里的毛巾浴衣,洋子穿着辛西婭的浴袍。約翰轉過臉來面無表情地和外出歸來的妻子辛西婭打招呼:“哦,嗨”。而洋子,根本沒有扭頭。
辛西婭應該知道,一切該結束了。
與前妻辛西婭離婚的同年,約翰·列儂與小野洋子結婚。隨即一場在阿姆斯特丹舉行的“床上和平行動”再一次顯示了他的驚世駭俗。
列儂在多年之後仍念念不忘當時的興奮。“我們在希爾頓飯店的17樓俯瞰整個阿姆斯特丹,很瘋狂,來採訪的媒體希望看到我們在床上做愛——他們都聽說列儂與洋子要為了和平在媒體面前做愛。所以當他們進門時,大概有五六十個從倫敦飛來的記者,都很緊張。而我們只是穿着睡袍,坐在那邊說:‘世界和平,弟兄們’。就這樣。”
我知道死亡的感覺像什麼
列儂喜歡一切新鮮而刺激的事物。這能激發他腦子裡源源不斷的樂曲和歌詞。
一次晚宴,主人在列儂的飲料里放了毒品。當時的音樂圈,毒品盛行。列儂感覺整個屋子裡的東西都飄了起來,當時他懷疑是食物中毒,直到笑着的主人說出實情。他感覺四周的牆壁在動,院子裡的植物在說話,其他的人看起來都像食屍鬼一樣,時間也靜止了。第二天他掙扎着回到家,列儂既吃驚又害怕,但同時也感到新鮮,他喜歡那種失控和神秘的感覺。
接下來的幾個月,約翰定期服用LSD(藥力最強的迷幻劑),這帶給他很大刺激。很快,列儂往家帶一些陌生人,都是吸毒時認識的。他們很興奮,在房子裡東倒西歪,待上好幾個小時甚至幾天。他們目光呆滯,到處亂走,然後砰的一聲躺在沙發里、床上或者地上。列儂骨子裡是一個注重隱私的人,但在毒品里,他變得隨意而恐懼。他將感受寫進《She Said She Said》這首歌:“I know what it\'\'s like to be dead.”(我知道死亡的感覺像什麼)。
除了毒品,直到今天,甲殼蟲成員一直認為,由於小野洋子的介入,導致甲殼蟲最終解散。“不,門都沒有。我不會跟甲殼蟲在一起錄音了。我會跟洋子一起錄東西。” “我對別人的評價,從來都只看那是否對我的作品構成威脅。洋子的重要性,在我眼中,就像把保羅和迪倫加在一起那麼巨大。”進入1970年,甲殼蟲樂隊再也沒有錄製一首歌曲。樂隊成員各自忙着自己的事。列儂和小野洋子為自己的樂隊操勞,麥卡特尼籌備自己的第一張個人專輯,哈里森和其他樂隊一起做巡迴演出,斯塔爾則在拍攝電影。
沒有人意料到處在事業巔峰期的甲殼蟲會解散。1980年,列儂在紐約街頭被他的一個瘋狂歌迷槍殺,而在此前的幾小時,列儂還曾給這個射殺他的歌迷留下自己的親筆簽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