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巍青:面对土壤污染 政府假话真话都不说 领导们经常喜欢说一句话,叫做“守土有责”。也就是要求大家把自己的工作看得像保卫国土一样神圣,一样责任重大、不容有失。这样来提升责任感,当然没错。不过糟糕在于,从普通人的日常生活角度来看,真实意义上的大片国土,其实已经“沦陷”了。“守土”二字,现在变得令人尴尬、沉重和酸楚。 南都周刊报道,这里说的“沦陷”不是说外敌入侵攻城略地,而是说土壤污染。农药、工业污水和生活污水、重金属、垃圾,甚至放射性材料等等,经年累月在地表和地下堆积渗透,发生各种物理与化学变化。这一切像鬼子悄悄进村,“打枪的不要”。结果是家园被破坏,带来各种风险,例如食品和水被污染,癌症发病率上升。这样的情形表明,国家安全的概念内涵已经发生重大改变。遥远的钓鱼岛归谁,是传统的国家安全问题,与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几乎没有直接关系。而土壤污染却令人惊觉,如果土地和环境不可遏止地被毁坏,那我们的生活和健康都已经不安全。 按照马斯洛的需求层次模型,温饱问题解决后,人们需要安全。这是一种普遍的心理动力,大家迫切想知道,哪里是“沦陷区”?哪里才安全? 北京律师董正伟向环保部申请公开全国土壤污染数据信息,等于在问这个问题。然而环保部的答覆却是不予公开,理由是这个信息属于“国家秘密”。此言一出,舆论大哗,都觉得这太不合常理,太荒谬了。这岂不等于说,在与环境污染的战争中,哪里是“沦陷区”,环保部知道,但不告诉你。本来,避开危险,寻求安全,是人的一项本能。而德国当代社会学家乌尔里希.贝克说过一个激进的观点:在复杂社会中,由于信息垄断和知识垄断,公民无法对自身处境之危险与否做出判断,其判断的能力和权利被剥夺了。环保部的回答,证明贝克是对的。 平心而论,以“国家秘密”的说辞做挡箭牌,不是因为环保部官员比其他官员更加官僚,或者更没有良心。之所以不愿意公开污染数据,无非还是担心引发公众恐慌和社会动乱。然而历史经验证明,隐瞒信息才会给公众带来更大的风险。 2003年的“非典危机”中,当时的卫生部长在疫情与死亡人数上公开说假话,还拍胸脯承诺安全。这样做的动机是避免社会恐慌,实际结果却是导致更多的人在无知中被感染,疫情扩散,死亡更多。前车之鉴,今天在土壤污染问题上,环保部并不打算说假话,污染是不能否认的。但是把污染数据当做国家秘密,表明环保部也不打算说真话。十年之间,政府在信息公开问题上“看起来”有进步,实际的进步大概只有一厘米。 环保部本来是推动环境信息公开的旗舰,也做过大量的积极努力,为什么现在变得保守起来了呢?一个推测是,土壤污染以及其他污染的情况已经太严重,各种连锁后果难以估计,自己都被吓住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证明了,没有信息公开,没有公众知情权,没有全社会的关注和监督,污染将不可控制,只会愈演愈烈。所谓避免社会恐慌,就变成了击鼓传花的时间游戏。每个人都知道,“那个后果”必定出现,但每个人的策略都是往下传递。 现在的情况是,面对土壤污染造成的“国土沦陷”,政府部门既不说假话,也不说真话,大家都玩击鼓传花。这样一个困局,究竟有没有可能打破、怎样才能打破呢? 应当承认非常困难,积重难返。但是,至少有两个方面,我们应该努力。第一,尽快公开土壤污染数据。环保部和国土部于2006年开始组织了全国范围的土壤污染调查,调查已经结束。由于事关人民的切身利益,这个调查数据应该对公众公开。如果说,为了保证结论的科学严谨,还需要时间对数据做更多的研究分析,这是可以理解的。但也应该公开进程信息,让大家知道整个时间表和路线图。 第二,坚决阻止土壤污染状况的进一步扩大与恶化。这不妨借鉴香港对奶粉问题的处理经验:一切措施,优先尊重妈妈的利益和感受。在涉及土壤污染的问题上,存在着“最脆弱群体”,最容易受损害。必须优先尊重他们的利益和感受,才有可能阻止进一步污染,并赢回时间,处理已有的污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