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皮鲁”人物造型师朱新建因病去逝年仅61岁
2014年02月18日 07:51:31 来源:人民网,部分摘自翟晓林
朱新建
朱新建作品《美人图》
原标题:朱新建:“装流氓”的快活人走了
朱新建的名字对普通人来说有些陌生,也许要加上这样几个头衔才会更有辨识度——他是作家王朔的亲家,去年9月,他的儿子娶了王朔的女儿;20世纪80年代,他是《老鼠嫁女》、《皮皮鲁与鲁西西》等动画片的造型设计者;而最让圈内圈外人都津津乐道的,是他画了一辈子的美人。这些屡遭争议、活色生香的美人图,和朱新建高调宣称自己“装流氓”,成了近30年来,中国画坛乃至社会风云变幻的一个注脚。
2月10日,年仅61岁的朱新建撇下了无数美人,因病去逝,也带走了他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的故事。
朱新建1953年出生于南京,1980年毕业于南京艺术学院美术系。最初的道路也是中规中矩,毕业后留校任教,早年作品和造型设计拿过各种全国性的奖项,进入“主流画坛”似乎指日可待。然而,与生俱来的叛逆劲儿,让他并不愿意这样一眼望得到头地走下去。1988年,他辞去教师公职,从此开始了只身闯江湖的一生。
谈朱新建,不可能绕过他的美人图。他笔下的美人完全不同于传统中国画中的端庄仕女,而是一个个搔首弄姿地展现着妩媚、娇憨的“女人味儿”,还往往衣不蔽体,风情外露。
20世纪80年代中期,中国大陆出现了“85美术新潮”,当时,年轻的艺术家们不满足苏联和中国传统美术的窠臼,试图从西方现代艺术中寻找新的血液。在这场运动中,朱新建带着他的美人们首次亮相。他说:“中国画是在远离肉欲、天人合一的思想中慢慢长成的,西方则是比较写实、热烈的表达。这两种我都喜欢,一种是比较野逸的笔墨,一种是比较激动的性情。我企图把这两种东西糅在一块。”
当时在湖北举行的“中国画探新作品展”上,朱新建以几幅水墨“小脚裸体女人”参展,画坛一时哗然。一些老艺术家十分愤怒,斥其为“纯粹的封建糟粕”,拐杖差点把美术馆的地戳出了洞。老先生们的愤怒来自两方面,一是怎么能把女人画得像《金瓶梅》里的人物,简直“玷污”美术馆的庄严——朱新建后来还真画了一批《金瓶梅》的插图,这是后话;二是怎么能如此漫不经心地用涂鸦的方式画中国画,简直“亵渎”中国画的精神。
陈丹青在《草草集》中写到朱新建,称他的“新文人画”存心背弃了文人画的所有元素与规矩,“犹如将文言彻底白话、口语化、方言化”。另一位自称“采花大盗”的旅美绘画老前辈丁雄泉也是爱煞了画女人,不过朱新建和他不同。陈丹青说:“他(丁雄泉)在自由世界的花丛中,新建是曾在人性人欲横遭封锁的闾巷间成长,而野草春风在闾巷。”
在春风中,野草遍野,朱新建笔下的美人图也与时俱进,从小脚女人慢慢演化成都市女孩,不变的是姑娘们依旧毫不掩饰的性感。除了美人,朱新建也画草莽英雄、花鸟虫鱼,题材虽异,但无论画还是字,依旧都是一副犹如出自孩童之手的天真模样。
关于朱新建的绘画风格,还有一个段子。一天清晨,他在鸡鸣寺山下写生,被一群晨练的大爷大妈围观。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朱新建也不禁得意,画得愈发起劲。终于,一个围观者发话了:“别看这老爷子现在画得不怎么样,但这么认真坚持,总有一天会考上老年大学的。”
在与王朔结亲之前,画家于水就曾把朱新建与王朔相提并论:“在中国影响一个时代的人,我觉得文学上有王朔,在绘画上有朱新建。他们都在中国原有的审美标准上,重新按照一个‘流氓’的方式做了一次革命。”
在中国近现代画坛上,如果画荷花,齐白石可能就是顶峰,如果画山水,李可染、黄宾虹也难以被逾越,这已成为一种标准。“而朱新建完全打破了这个标准,装成一个流氓来做这个事情,是一个破坏性的改变。”于水说。
自古以来,“风流”多是文人墨客的褒义自诩,而敢自称“流氓”的则更多是一种真正的反抗。朱新建把“风流”和“流氓”分得很清楚,称自己是“装流氓”。虽然其貌不扬,甚至友人戏称其“一脸乱七八糟”,但他的画室里总有不少女孩子慕名而来,或者当窗理云鬓,或者穿着比基尼漫步。场面如此香艳,朱新建却在一旁心无旁骛地拿着毛笔不停地画。
在朱新建身上,依稀可见六朝名士的风度。有时候,他卖画挣了钱就挥金如土,住五星级大酒店,因为懒得洗,内衣裤穿一天就扔;有时候,钱花光了,就租个居民楼住,照样“快活得一塌糊涂”。他有一个原则:“妨碍人家不好,半夜三更你要唱歌、你要练吹小喇叭,谁都受不了。只要在不妨碍人家的前提下,自己怎么过得舒服就怎么过。”
朱新建读书涉猎颇丰,《金刚经》、《五灯会元》常挂在嘴边,还出了几本书,《人生的跟帖》、《大丰谈艺》等。他有句名言:“下臭棋,读破书,瞎写诗,乱画画,拼命抽香烟,死活不起床,快活得一塌糊涂。” 画画、写字、旅游、见美女,朱新建热衷于各种有趣的事。看到别人都有斋名,他也跟风给自家起了一个——“除了要吃饭其他就跟神仙一样斋”。
朱新建曾经妙语评论几位著名画家:“有这么几个人,一个是穿着长袍马褂的糟老头子,可一上了篮球场,生命力一点不比乔丹弱,这人就是齐白石;第二个西装革履,一副洋场恶少派头,可一开口,朴素得像个老农,这就是林风眠;还有一个光着膀子,蒋门神似的,再一交谈,才发现对方学贯古今,那就是关良了。还有一个就是黄宾虹,完全一个世外高人,外面闹得轰轰烈烈了,他还能站在角落里,自说自话地画出那样一批作品。”
他没有评自己。所以,后人有机会可以加上一句:“一个人长得乱七八糟,吊儿郎当,一副流氓相,可一拿笔,骨子里的反叛精神,让他带着几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在中国画坛走了一场划时代的秀,这个人就是朱新建。”
笑谈欲结娃娃亲
儿子朱砂娶了王咪,朱新建还曾与画家李津笑谈,要让女儿与李津的儿子结娃娃亲。
那时,李津去南京看望病中的朱新建,两人一见面,紧紧拥抱,泪如雨下。旁观者见他俩亲近,就提出:要不结个娃娃亲吧。见他俩也不反对,就进一步提出
婚娶方案:新建要给女儿陪嫁三千平尺画,李津也要给儿子送三千平尺彩礼,不偏不倚,还挺公平。朱新建很慈善地笑:给画,给画。李津也痛快地答应下来。
朱新建的女儿尚小,对这事的严重程度浑然不知。李津的儿子稍长,听说此事,很冷静地表示:“先看照片,视频也行。”这要搁一百年前,别说看照片,直
接就推入洞房完事,没得商量。时代变了,画家们若想把儿女婚事当做优良资源内部消化掉,已不太可能。做主的权利已旁落到儿女自己的手上。
朱李娃娃亲,也成了酒桌上的一个笑谈。
朱新建的画充满生活情趣
传统文人画一向追求清高淡雅,多不以世俗之物入画。而朱新建在作品中反叛了历代文人画的清静意象,创造出一系列爱欲的新形象,让人在艺术里“悦尽人
间美色”。近代中国戏曲大师梅兰芳说过“俗到极处便成雅”,所谓大俗才能大雅。大俗,就是在对俗——日常生活功利和困扰的超越中,把日常生活的情绪转换成
一种审美情趣,俗就变成了雅。
朱新建没有在世俗生活之外另建一个艺术的金字塔。知道享受生活,才能给生活以乐趣,乐趣就成了朱新建艺术的“主旋律”,画画也就成了一种生活的享受。所以,他画面中所有的形象创造,都充满了生活的情趣,诙谐好玩,让人看了忍俊不禁。
朱新建创造的女性形象,不在形体之准确,却得丰满、性感之神韵,尤其眼睛只弯弯的两笔,极尽妩媚。朱新建创造的简笔女人身姿,实得中国传统“传神”的精髓。
把俗语乃至流行歌词作为题画语句,首创于朱新建,后来为多数新文人画家所采用。朱新建的题画字,拙中求险,拙在用笔涩缓而老到,笔力厚重。险在结字不求工整,饶有童趣。老到和童趣,随他率真情绪的书写中,结合得自然而然。
摘自栗宪庭《文化变动和水墨画——还“新”着的文人画》
2007年,朱新建不幸中风,右边身体基本瘫痪。
2007年底,一场大病令逍遥画坛二十余载的朱新建失语,右手偏瘫。他坚持练习左手作画。2010年,朱新建出版了左手作画的成果《脂粉俗人——朱新建作品集》。朱新建的妻子陈衍说:“老朱找到了右手作画中找不到的感觉,更纯粹,也更接近人生的本真。”
网上曝光的朱砂与王咪婚宴请柬,就出自朱新建的左手手笔。
很有女人缘
朱新建女人缘旺。老友于水回忆,早年间,每次吃饭,只要有漂亮女孩在座,朱新建就话密(平时就爱说),而且话中凡比喻漂亮、美好的事物都拿那女孩儿打比方,不经意间的表扬藏在话题里每两分钟送过去一次。饭饱席散之时,往往那女孩就跟着朱新建走了。
朱新建把“风流”和“流氓”分得很清。他戏称自己“装流氓”,当年王朔也自称:“我是流氓我怕谁。”敢把自己称“流氓”的人,大多是在文化艺术上有反叛色彩。
画家李津回忆,一次他请朱新建出门吃饭,过马路时扶着他正一步一步艰难地走着。“突然新建把我的手推开,自己坚强地走了几步。这时我才发现有个美女迎着我们走来。新建的眼中明显闪出亮光,这眼神那么倔强威武、那么精神焕发。”
如今斯人已逝,若天堂也有美人,快活的朱新建该是不会寂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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