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最富的州與最節儉的州長

程　凱  11年4月12日，周二

世界上最吝嗇的州長

一月三日，美國加利福尼亞州首府薩克拉門托市舉行新任州長傑里·布朗就職典禮，會場內冠蓋雲集，典禮後照例舉行招待會。招待會端上來的食品令來賓們大吃一驚：不是美酒佳餚，而是熱狗加薯條。整個就職典禮，預算七十七萬美元，比任何一屆都少，但最後結算只用了十二萬美元。當天，加州的媒體都報道了州長就職典禮盛況，全加州的民眾都看到布朗州長和他的夫人以及貴賓們吃熱狗的鏡頭。

加州是美國人口最多也是最富裕的州：人口三千八百八十萬，約佔美國人口總數的八分之一；經濟總量，如果作為一個國家計算，在世界上排名第八。引領人類進入數碼時代的矽谷，先進的機械、航太和軍火工業，溢滿葡萄酒香的納帕，展示絢爛美國文化的好萊塢，都在加州。但加州卻偏偏選出了一位可能是世界上最節儉的州長。

加州的媒體這樣描述布朗：他七十二歲，第二次當選加州州長，是加州歷史上年紀最老的州長；而三十六年前布朗第一次當選加州州長時，只有三十六歲，是加州最年輕的州長。三十六年前，布朗有一頭濃密的頭髮，現在人們幾乎數得出他的頭髮還剩下多少根。三十六年間布朗不變的是節儉，甚至比三十六年前更甚。有媒體還特別提到：布朗是美國非亞裔族群中為數不多的修禪者之一，是美國的政治人物中，唯一修禪的州長。

布朗上任，面對州政府高達二百四十億美元的財政赤字，和高達百分之十二的失業率。加州的媒體和民眾在看他如何為平衡預算和增加就業，與他的前任阿諾·施瓦辛力格一樣焦頭爛額的同時，也不忘津津樂道他節儉的軼事。

有說他生性節儉，或說是隨意。

二月十日，洛杉磯商會舉行年會，臨到會議開始，一位老頭步進會場，人們一眼就認出，他就是州長傑里·布朗。洛杉磯盡是富商大賈和影視巨星，街上常有豪華車隊呼嘯而過，儘管當官的不敢如此排場，但身為美國堂堂加州一州之長，布朗出行不但沒有什麼車隊，竟然連秘書、警衛都沒帶一個，獨自從遠在六百五十公里之外的首府薩克拉門托來到洛杉磯，不能不讓大家眼前一亮。

其實，富商們還有所不知：布朗州長是乘坐正推出廉價機票的美國西南航空公司的經濟艙前來赴會的，並且以老人優惠價購買的機票。上了飛機，乘務員動員他多加十六元升級商務艙，被他拒絕。下飛機，由朋友接機，當晚住在朋友家，蹭朋友的飯。一個鐘頭的空中飛行，他忙得很：同艙乘客認出他，爭相與他照相，他來者不拒；乘客紛紛與他對話，他有問必答。一場公務旅行下來，布朗只向州政府報銷了一張大約一百元的來回機票。

布朗上任之初，加州民眾還非常關心他住在何處。美國除了為總統提供白宮作為官邸，又為副總統提供官邸，其他政府官員，如國務卿、部長、參眾兩院議員們，來首都華盛頓工作，統統自己去找房子住。美國各州，到底有多少個州為州長提供官邸，不得而知，反正加州不為州長提供官邸。三十六年前，傑里·布朗第一次當選州長後，在離州府大樓不遠的第十四街，每月花二百五十元租了一間一房一廳的公寓。公寓裡沒有傢俱，只有一張床墊，他也不開伙，每天以漢堡包充饑，偶爾下個小館子解解饞。好在那時他光棍一條，一個人吃飽了一家不餓。那時人們就說他生性節儉，也有人說他不是節儉而是隨意。

三十六年後，布朗已經有老妻在堂，並且收養了親戚搬家後留下的一隻狗，家有加州第一夫人和第一狗，總得找間房子權當州長官邸。直到上任前夕，終於找到一套公寓，在離州府大樓不遠，可以步行上班的第十六街。公寓在頂樓，面積一百四十五平方米，月租金二千三百元。這個租金水準，和三十六年前的二百五十元高不了多少。公寓的樓下是一間中國餐館和一間日本餐館，隔幾條街就有漢堡包和三文治速食店，如果老伴不在，布朗州長的吃飯問題也容易解決。

「我不喜歡花納稅人的錢」

提起現任州長傑里·布朗的吝嗇，就會使人想起上一任州長、好萊塢影星阿諾·施瓦辛力格的奢華。施瓦辛力格當州長，索性不設官邸，每天乘坐自己的私人飛機上下班，早上從洛杉磯飛到首府薩克拉門托，晚上又從薩克拉門托飛回洛杉磯。施瓦辛力格還在州府大樓附近的凱悅酒店包了一個套間，有時加班太晚回不了家就到酒店住一晚。阿諾·施瓦辛力格上下班飛機的汽油費和包住酒店的費用，全由他自己出，不花州府一分錢。施瓦辛力格當州長，每年只領一元錢年薪。不過，輿論卻從不說他好話，反倒批評他搭乘私人飛機上下班，在加州的天空排出很多二氧化碳，與他倡導的減少溫室效應，說一套做一套。

與節儉的布朗相比，奢華的施瓦辛力格其實為加州政府省了更多錢，起碼他到洛杉磯開會，一百元廉價機票都省了。阿諾當州長多次出國訪問，為加州打開國際關係，旅差費全部自己買單。當然布朗不能跟施瓦辛力格比，施瓦辛力格大把錢。據說棄影從政當州長八年間，施瓦辛力格收入減少和支出增加，共損失兩億元，他連眼睛都沒眨一下。正因為不能相比，所以加州民眾不表揚施瓦辛力格，卻對布朗津津樂道，因為布朗大權在手，他本可以在職權範圍內略作排場，只是布朗說：「我不喜歡花納稅人的錢」。

修禪有成，重返政壇

三十六年前布朗第一次當州長任期結束後，曾三次競選總統提名，均在黨內初選時落敗，一次競選聯邦參議員，輸給了共和黨對手，因此對政治意興闌珊。他於是西渡日本修禪，一去六年。期間還到過佛教發源地印度，和參拜天主教德蘭修女，求索人生真諦。修禪六年，布朗為重塑自己和觀察政治找到了新的精神依據；而參拜德蘭修女，布朗看到德蘭救助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貧病者、垂死者，得出的結論是：「他們和你一樣，都是人，沒有不同，他們的需要和你的需要同樣重要。」

修禪有成的布朗回美國後重投政壇，他先後競選加州大城奧克蘭市長和加州總檢察長獲得成功，事隔三十六年又競選州長，重返加州政府大樓。

民主黨籍的布朗競選州長的對手，是共和黨女將、曾擔任著名網絡拍賣公司電子灣（eBay）總裁的惠特曼。惠特曼競選經費一億七千萬，是布朗的六倍多。布朗在競選中，遭到惠特曼的猛烈攻擊，長時間不回擊；面對利益團體要他做出承諾，也不回應。他向選民宣講自己的政綱，對誰支持誰不支持，並不在意。他的競選團隊不免為他著急，說：「這個老頭難道要用禪打一場選戰嗎？」

禪，可意譯為「思維修」、「靜慮」或「棄惡」，是心的訓練，主張人用源於自我內心的感悟來解決問題，尋回並證入自性。所謂「禪機不可洩露」，不修禪的人，看不懂布朗贏得州長選舉，當選州長後又節儉到吝嗇的程度，與修禪是什麼關係，但相信箇中一定有非修禪者所悟不出的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