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過濾武漢“毛澤東故居”?
鄢烈山
最近,與廣州的朋友一起到武漢,便想向他介紹武漢的景點,畢竟湖北是我的家鄉,而我在武漢生活了13年。
除了長江第一橋——武漢長江大橋與黃鶴樓、東湖、江漢關與漢口租界,武昌首義紅縷與紀念館、編鐘與湖北省博物館,我覺得最值得一看的去處是,離省博物館不遠的“東湖梅嶺”。
這個“東湖梅嶺”原是軍事禁區,因為在東湖北岸邊,天然地便於與市民區拉開距離,靠省博方向原有一條深壕。
當年成為軍事禁區,是因為它是毛澤東主席在湖北的住所。有資料介紹說,從1953年2月到1974年10月,毛澤東一共到武漢30次。湖南湖北本一家,明代同屬湖廣省(湖廣布政使司),省會為武昌;清代才將湖廣省分置為湖北、湖南。湖南人而偏愛武昌,有武漢情結,很正常。
建國初毛主席到湖北都住東湖賓館,1960年專門為毛主席在東湖邊建了這梅嶺別墅。別墅區分梅嶺一號、梅嶺二號、梅嶺三號,毛澤東住在“梅嶺一號”。禁區面積很大,警衛員,服務員,秘書們,來請示匯報的中央黨政軍大員們,當然都要地方住嘛。
為什麼這地方取名“梅嶺”?因為毛澤東喜歡梅花唄。就像舊戲裡貼身丫頭多愛叫“梅香”,主人喜歡這麼叫她就被這麼叫了。
1960年不是中國最困難的時期嗎?為什麼還在為毛主席建別墅?1959年彭德懷不是“攻擊”過一些地方大員拍馬屁勞民傷財給主席到處建“行宮”嗎?總不能搞半拉子工程浪費了吧,何況主席是真喜歡武漢這個地方。資料說,建國以後,除北京中南海外,這梅嶺一號是毛主席居住次數最多、居住時間最長的地方。每年少則一次,多則三次;居住時間短則一月,長則半年,這裡就成了“(設在湖北的)中南海”。他曾在這裡會見朝鮮的金日成首相,會見英國的蒙哥馬利元帥;在這裡組織和修改對蘇聯修正主義的論戰文章“九評”。文革中,他曾在一封信里將此地稱為“白雲黃鶴”的地方。1967年10月,周恩來總理在梅嶺禮堂會見過阿爾巴尼亞人民議會代表團;1974年12月,鄧小平作為副總理陪同毛澤東一起在梅嶺一號接見外賓……總之,毛主席在這裡,這裡就是中國的政治中樞。
1993年初,東湖梅嶺扯掉軍事禁區的鐵絲網對外開放,接待中外遊客,名叫“毛澤東故居”。我是1994年初夏去參觀的,當時對這地方的神秘感還很強,驚詫於風景如畫,林深木高,竟擔心若是盛夏蟬聲一片,毛澤東睡覺不是很吵嗎?
那次參觀,印象最深的是:這裡有一座專為毛澤東建的冬泳館。那年頭沒有恆溫游泳池,冬天只能燒鍋爐,挺費事費錢的。但介紹說,費那麼大勁那麼多錢,毛主席只游過一次!
還有那個梅嶺禮堂,建得也夠大的,完全是為開中央全會準備的(萬一主席哪天想在這裡開全會呢),但是根本就沒有在這裡開過什麼全會。梅嶺對外開放後,這裡一度成為湖北省直機關借用的會場。我去參觀那天,主席台前還掛着會標呢,精神文明建設之類的會剛在這裡開過。
在毛主席的住處,我看到了與中南海“菊香書屋”毛的臥室差不多的傾斜的大木板床(我大學畢業的1982年,中南海毛主席故居允許我們參觀),房間裡有德國進口的大收音機,以及娛樂室里有供江青玩的從英國進口的檯球桌……
可是,去年春天我到武昌參加鳳凰網搞的一個活動,重訪東湖梅嶺,卻已面目全非。冬泳館、禮堂被剔出“毛澤東故居”範圍了,而“故居”里收音機、檯球桌之類陳設也不見蹤影……經過這麼一過濾,一屏蔽,“毛澤東故居”真是夠簡樸的,當年一黨一國領袖的駐蹕辦公處、中國政治中樞的“風範”全沒了,竟比今天珠三角一些村官的別墅還密切聯繫群眾!當然更比不上最近美國總統剛剛接待過習近平主席的那個莊園。
我忍不住上網查了查百度百科的“東湖梅嶺”,竟是這樣的文字在重新神化偉大領袖:
“(這裡)現已成為人們緬懷毛澤東主席晚年經歷、體驗偉人生活的旅遊新景點。……
梅嶺與毛澤東中南海居室和韶山滴水洞的風格一致:莊重、簡潔、實用。毛主席生活非常簡樸,房間牆壁許多都是未經任何修飾的石塊,只有在會見賓客的時候才在鏤空的牆壁中擺上鮮花。
在艱苦的社會主義建設初期,我們黨和國家領導人沒有要求更好的生活和物質待遇,而是和全國人民一起,為祖國建設而努力,真正做到了以人民的利益為重,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在梅嶺,我們看到了老一代無產階級革命家艱苦樸素、一心為民的優良作風。作為新時期的黨員,我們應時刻牢記共產黨員的任務,時刻以人民的需求和國家發展為第一要務,保持共產黨員的先鋒模範作用。
在梅嶺一號主席故居的展台里,擺放着一部跟我們當年插隊時農村大隊部里使用的基本一樣的老式手搖電話機。當年省委經過研究,決定給主席換上一部紅色撥號式電話機,但省里負責同志向主席說明情況時,主席嚴肅地問道“少奇同志換了嗎?”“恩來同志換了嗎?”並語重心長地說,我們國家現在還不富裕,如果我帶頭換了,那麼中央、省委、省政府都要換,那是要花費一大筆錢的!這樣,已經安裝好了的紅色撥號式電話機又被換了下來,主席依舊使用着老式手搖式電話機。正是用這部電話機,主席在東湖賓館給在北京住院的周總理說:“小平同志綿里藏針,講政治,原則性強……”,不久,鄧小平再次出山,被任命為國務院第一副總理、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參謀長。
主席親手栽種的松樹:在梅嶺一號房前,有一棵松樹。這棵松樹是主席當年親手栽種的,以後每次居住東湖,主席都會澆水、培土,見到松樹茁壯成長,主席總是表現出喜悅的心情。現在這棵樹已經長到5米多高,松樹本身並不稀奇,稀奇的是,這棵松樹的枝幹居然像幾條飛起的巨龍!偉人畢竟是偉人,他老人家栽種的樹都能展現出巨龍騰飛的形象!
……”
看到這樣肉麻的吹捧文字,真不知今夕是何年。
其實,毛主席用紅色的保密的電話機,這是天經地義的,黨政軍國家大事通話必須保密。為了“美化”,居然被說成不搞特權不圖享受而推辭謙讓!
這使我想起,“曾長期擔任過毛澤東秘書的林克在接受張素華(中央文獻研究室第一編研部副主任)採訪時表示“毛澤東三年困難時期不吃肉,乃至浮腫是無稽之談”,“比如說我認為毛澤東一生簡樸,但決不是苦行僧,現在有人把它寫成像苦行僧一樣,甚至像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還說他在3年困難時期20天不吃一顆糧,長期吃野菜非和菠菜充飢,還得了浮腫病,我看到很多書都這樣照抄。我當時就在他身邊,為了弄確實我還專門打電話問當時給毛澤東做保健的醫生和護士長,他們說,根本沒有這種事,如果我們使毛澤東得浮腫病,那我們就犯了大錯誤。”http://wenku.baidu.com/view/8ed0253fa32d7375a41780fe.html
文革已過去這麼多年,經過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之後的“撥亂反正”與“解放思想”,毛澤東早已“走下神壇”;很多歷史真相亦相繼披露,信息時代傳播不可能完全統一,再想造神也是徒勞。上面講的毛主席秘書林克的證言就是一個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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